《人间四月天》烟火向明月

2、我不愿深锁闺阁

　　墨色浓淡描绘着春色晚，古镇缀着几棵翠柳微曳。
　　长廊之中挂着摇摇欲坠的桃花牌。
　　廊下不远处玉缸里泛起圈圈圆圆的涟漪。
　　红色锦鲤游动，疏影搅乱一池云锦。
　　碎雨入了江南，你看着细雨自廊檐落下，一滴、两滴、三滴……
　　不由自嘲一笑。
　　这文人墨客写不尽的江南老，其实在你看来不过是一句雨打蕉。
　　这般景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看过数遍。
　　这四四方方的宅院，一草一木的生长与凋零，你亦是清清楚楚。
　　你名唤宋惜知，出生自书香门第。
　　宋家有二女，你的胞妹名唤宋诗钰，性子欢脱，自小爱吃甜食，尤其是那桂花糖藕。
　　对于这个妹妹，你打小便疼爱得紧。
　　儿时父母总让她少吃甜食，她明面答应得好，转头便会撒娇一般拉着你的手，晃来晃去，求你给她一糖人。
　　你喜欢妹妹洒脱的性子，喜欢她张扬的笑脸。所以，?每每妹妹跟你撒娇讨吃的，你都会同意。
　　若你真要问我一句为何。
　　那便是，想要留住那样的笑容。
　　宋家和睦，父母恩爱。
　　虽膝下只有两女，可依然视你们姐妹为掌上明珠，将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寄托在你们的身上。
　　可随着年岁增长，妹妹越发欢脱。
　　为此，父亲便总会为此训斥妹妹。他时常会同妹妹说，要端庄，要像一个姑娘家。
　　而妹妹总会反驳顶嘴：“姑娘家该是什么样子？”
　　父亲的回答，你听了数年。
　　烂熟于心。
　　甚至，心中开始厌烦。
　　父亲总说：“像你姐姐惜知那般便好。”
　　可你不懂，为何要像你这般？
　　如你这般，身有暗疾？
　　还是如你这般，被这四方宅院与父母期许抹去本性？
　　你从小身子骨弱，经常会有晕眩之症，故而每月都要去郎中那开点中药，调理身体。
　　也正是如此，你几乎从不出门。甚至父母担心你的身体，便让私塾先生来家中教导。
　　你没有同窗好友，亦没有知心挚友。
　　你有的，只是那一柜一柜的书籍，那是只属于你的世界。
　　也是，你看向世界的阶梯。
　　在这个年代，女性的地位并不高，她们唯一的结局，就是早早地嫁为人妻，操持家务。
　　而女子的话语权，往往是最不重要的，但你却不这么认为。
　　你自小受到父母熏陶，你的父母坚信女子可以接受高等教育，成为有用之才，你便也一样 。
　　只可惜，你无法将心中理想与抱负付诸行动。
　　父亲从小将你保护的大好，好到，你出趟门都是奢望。
　　而成长之中，唯一的趣事，便是儿时，每当夜幕降临，家里就会变得热闹非凡。
　　父亲会邀请他的学生和朋友们来家中讨论文学、哲学和国家大事，母亲则会在一旁静静地聆听，偶尔发表自己的见解。
　　而你，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用心聆听着他们的谈话。
　　但妹妹却有些倔强，时不时地就插上几句话，而每次被父亲责备后她都会撅着小嘴，一脸委屈地扑到你的怀中。
　　每每这时，你都会笑着抱紧怀中的妹妹。
　　她则会气愤挥舞着小拳头：
　　“姐！以后我再也不听！再也不说了！”
　　可往往第二日，她依然会如期而至。时光知味，岁月沉香。
　　你的藏书柜多了一排又一排。
　　你对世界的见闻，多了一分又一分。
　　而你能成为如今的宋惜知，其实是在多年前的梅雨时节。
　　你翻开了那一本改变了你一生见闻的书籍，《吕碧城集》。
　　你读过太多的书，大多书中那些名人多为男子，而为数不多的女子当属吕碧城。
　　恰如她的名字一般，如春草般鲜活旺盛，胸有城府求和，豪情万丈更胜男子一分。
　　她是独立的，更是自由的，她高喊女权，命运却依旧没有让她妥协。
　　她有自己的想法，不愿委身于包办婚姻，一分钱未带就有了跳上开往天津的火车，奔赴她的向往的天堂。
　　你感叹她的气魄，你也想象她一般，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不受任何的拘束。
　　《吕碧城集》也成了你最爱看的书之一。

　　“惜知，你看看你，又在书桌前看得入神了。”
　　你猛地回神，看向不远处的父亲。
　　你嘴角上扬，看向父亲：
　　“父亲，我在想，吕碧城的一生，实在让人羡慕，我也想如她一般。”
　　父亲笑了笑，摸了摸你的头：“你身体不好，父母只要你在家好生待着就够了，去和别人一般做什么。”
　　你唇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你便整理好表情。
　　“我知道了。”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可你宋惜知的一生，是读万卷书，不要行一里路。
　　你只需要做一个端庄的宋家长女便好。
　　这时，妹妹诗钰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脸的兴奋道：“父亲，我今天在市集上看到一本书，说的是西方的文学，我能不能也读一读？”
　　父亲眉头紧皱：
　　“自己国家的都还没读得透彻，又研究起外国文学？”
　　“父亲，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只局限于学习中国文学。”
　　妹妹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
　　父亲眉头微皱，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缓缓说道：
　　“诗钰，中国文学是我们的根基，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祖先是如何用他们的智慧和才华创造出这些伟大的作品吗？”
　　妹妹转过头，她的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父亲，我明白中国文学的重要性，但学术是没有国界的。西方文学也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比如他们的科学精神、民主思想，这些都是我们国家所需要的。”
　　父亲哼了一声，他放下茶杯，看着妹妹的眼睛：
　　“我们需要坚守我们的文化，同时也需要学习西方的先进科技和思想，但这一切都应该建立在我们自己的文化基础上！”
　　这般场景，你并不陌生。
　　你揉了揉眉间，心中烦闷。
　　“不要吵了，父亲莫要生气。不管怎样，妹妹也是好学。”
　　父亲总是这般。
　　明明自己也是个读书人，虽不反对你们姐妹俩读书，但却总是守着一些旧社会的刻板思想。
　　场面瞬间安静。
　　过了好一会，父亲起身扫了扫大褂下摆：
　　“我过几天要出去一趟，你们俩在家乖乖的，尤其是你，诗钰，少出去乱跑！听到没有！照顾好你姐姐”
　　妹妹冲着父亲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道：
　　“我自己姐姐，我当然好好照顾！”
　　你不由一笑，揉了揉妹妹的发顶：
　　“你也不怕父亲听到！”
　　妹妹扬起小脸：“听到就听到，反正姐姐一定会保护我！”
　　你如儿时一般抱紧怀中的妹妹。
　　与其说你保护她，倒不如说，是妹妹保护你。
　　岁月漫长，在时间长河中，在琐碎的日常中，她其实比你更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