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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同衾 ...

  •   “少将军!”报信的亲卫一路冲进徐凛的营帐,气都还未喘匀便急忙喊道,“千陵侯来了!”

      南境军大营,谢陵一靠近南江地域就觉得有些闷热,于是厚实的衣物又减去几分。

      他近一年来反复伤病又治愈,不论是在誉城还是金陵,夜九和岑照都一直记挂着他的身子,招了不少新厨子来供应吃喝,以期补回他因病造成的瘦弱体态。
      其实久病之人面容都不会多好看,只是谢陵到底算不得久病,且又不是寻常的病,因此也只是身形比先前更瘦削一些,神色看不出什么。

      “谢陵。”

      听到熟悉的声音,正低着头踢地上小石头的谢陵嘴角一弯,抬眸就见一身黑袍的徐凛向自己走来,他眯了下眼,静等对方上前来。

      徐凛自动无视掉一旁跟来看热闹的兵士,目光专注地将许久未见过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怎么忽然来南江?这里随时可能起战事,你该先写封信给我。”

      谢陵跟着他往军营里走,知道四周对自己好奇的人不少,偶尔跟人对上了视线他还勾唇笑笑,倒把别人笑得都不好意思再偷看了。
      “我才去金陵看过岑照,不能厚此薄彼。”

      徐凛直视着前方,轻轻“嗯”了一声。

      谢陵扭头看他一眼,补全了后半句话:“而且我想你了,不能来看你吗?”

      徐凛垂眸不自然地快速眨了眨眼:“我也是。”

      他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谢陵却是听懂了:“既如此,那我来得正好。”
      说着他伸手摸摸徐凛肩上衣服的褶皱,不禁皱了下眉:“你往日不是爱穿白衣,今儿怎么穿了黑的?”

      他动作自如,徐凛耳根一烫,抓住了那只白皙如玉的手,谢陵听到旁边看热闹的人中传来一阵嬉笑,反手握过他的手。

      徐凛抿了下唇,道:“行军打仗,素色脏得太快。”

      谢陵状似了然地点点头:“先去你的营帐吧,我瞧瞧你住得如何。”

      “嗯,这边。”

      “受伤了为何不告诉我?”
      刚进入营帐,谢陵便突然开口,语气如常,徐凛却警惕地察觉到几分危险。

      “如何看出来的?”徐凛放轻了语气,隐隐有示弱的迹象。

      谢陵不大高兴地把他拉到简易的行军床边,就这么不吭声看着他。
      徐凛会意,无奈地解释说伤得不重,但还是老老实实解开了衣裳给他看。

      微凉的指尖落到后背伤疤上,徐凛忍不住绷紧了身体,谢陵垂眼看着他后腰处添的新伤,大抵是去见他时步子匆忙,纱布又染上了血色。
      梦中谢陵也曾为徐凛处理过伤处,因此手法还算熟练。等重新包扎完,他牵过徐凛的手,对方的手掌比他的大上许多,因为常年握刀磨出一层茧。

      “不论怎样,不要瞒着我。”谢陵似乎没有生气,他同徐凛相交不深,可以说到此刻大半的牵扯都只源于那个梦,“我们已经成婚了。”

      徐凛回握住他,忍了忍,最后还是将人抱进怀里:“好,我答应你。”
      他们已经成婚了,天下人尽知他们的关系,所以,徐凛想,我可以抱他,亲他……

      从金陵到南江路途较远,谢陵已从岑照身上抽离了大半的心思,此刻不会觉得太难受。
      他顺着徐凛的肩背往下摸了摸,问道:“军中投敌之人可解决了?”

      徐凛被他不含深意的抚摸搅得乱了气息,不想误了正事只得暂且把人放开:“嗯,是家中几个庶弟,还有堂兄弟,与宁王援军的那一战,他们里应外合,父亲便将计就计,大获全胜,随后便将那几人尽数拿下了。”

      谢陵又问:“你爹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徐凛不自觉皱起眉头:“叔父和几位姨娘都在求情,父亲似乎还未有决断。”

      “哼,虽说南境军还未彻底归属祁王,但既有这个意向,那和宁王便该划清界限。”谢陵低头摩挲着他的掌心,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你那些个兄弟背离主帅主张,跟宁王联合起来打南境军的主意,已是犯了大忌。行军打仗,将领不顾营中将士安危,只谋私利,这便与投敌叛国并无不同。”

      徐凛思索一番,然后点了点头。

      谢陵看他一眼,继续道:“这等大罪,徐将军还在等什么良辰吉时吗,早该砍头焚尸,将骨灰一并扬了,以祭战死英魂,也顺便敲打一番立场不定者。”

      徐凛被他一噎,这回没能及时应声。

      谢陵察觉到他的沉默,轻声笑了笑:“我这样说,是不是有些绝情?”

      “不会。”徐凛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缓,“战场上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说法,动辄便会取人性命,于南境军而言,他们……罪无可恕。”

      听着他愈发坚定的声音,谢陵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逼他来肯定自己的想法。
      “我娘生前喜欢经商,攒下不少生意的路子。我爹死后,崔家人便一直想从我手上夺走那些产业,好去填补他们生意上的亏空。”

      听到这里,徐凛瞬间想到那晚在千陵侯府纵火的崔氏兄弟,眉头不自觉就皱成了一团。

      谢陵好笑地看着他,悠闲平淡的语调蒙上几分柔和:“在金陵行宫那次,我就十分后悔没有早点除掉崔家人。”
      有些人留着只会成为祸患。

      徐凛嘴唇动了动,问:“在那之后没有直接动手,是为了引出宁王安插在誉城的密探?”

      “不错,小徐将军不愧是将帅之才。”谢陵毫不犹豫地夸赞道。

      徐凛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我知道要斩草除根,我会去劝说父亲。谢陵……我可以亲你吗?”

      谢陵眉梢微挑,似是没料到他会将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
      “是因为我说了从前崔家想害我,所以你现在觉得我有些可怜吗?”

      “不是,我……”
      徐凛抿了下唇,上一句话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直白赤裸的词句,此刻连“心疼”二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眼前忽然有阴影掠过,徐凛只觉得唇上一软,蜻蜓点水般,谢陵在他唇上轻轻一碰,睫羽微颤,又施施然往后退开几分。
      他轻轻道:“可以,都可以。”

      徐凛心头狠狠跳了几下,他想他听懂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他可以亲吻谢陵,也可以……可怜谢陵。

      “小徐将军,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谢陵神态自若地伸出手,在对方泛凉的耳尖摸了一把。

      又是这个称呼,从谢陵嘴里蹦出来,总是有些与众不同。
      徐凛心绪不宁地看着他,最后只道:“你一路舟车劳顿,该好好歇一歇。我送你去南穆城,城中客栈要比军营舒服,或者你想待在徐府也行,现下府里已经排查过几遍,不会打扰到你。”

      谢陵在心底念了声“呆子”,等徐凛把话说完才开口道:“我就留在军营,睡你的营帐。”

      徐凛快速眨了下眼,只定定看着他,没有吭声。

      “为什么不说话,不可以吗?”谢陵一点一点环住他的脖子,熟悉他的一眼就能看出,他这是即将要做坏事时才会露出的神情,“你若不愿,就再去寻个别的营帐,自己去住,反正我是要住这里的。”

      徐凛被他毫不客气反客为主的语气弄得有些无奈,暗戳戳的躁动隐隐退下去。
      “我随你在此,只是条件比不得城中,劳你多担待。”

      谢陵眉眼含着笑,故作嗔怪道:“我哪有那么娇气,小徐将军别把人看扁了,我以前在外做生意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舒坦的。”

      见他明目张胆曲解自己的意思,徐凛也不恼。
      虽然相识不足一年,但他似乎冥冥中也受了那个梦境的影响,竟像是早已习惯谢陵一颦一笑中暗藏的机锋。
      “嗯,我知道,是我私心……不想你留在营中吃这份苦。”

      这话便很是让人受用了。

      只是到了夜里,谢陵汗涔涔地惊醒,想到床上隔着几臂距离的徐凛,这才有些懊恼自己白日的冲动。

      “徐凛,徐凛。”
      千陵侯自己没睡好,很不厚道地把边上人也喊醒了。

      夜色浓如墨,乌云蔽月,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徐凛睡眠浅,又时刻警惕着四周动向,因此早在谢陵惊醒时身体轻微震颤的那一刻便有了些清醒的意识。
      他轻轻翻过身面朝向谢陵,素来沉稳的嗓音竟也掺上几分柔和:“是不是床褥睡着不舒服,做噩梦了?”

      他话音刚落下,一团黑影就靠近过来,温热的身躯撞进他怀里,直把那点复苏的神志都砸回了深处。
      “谢陵……”

      “嗯,梦到了不好的东西,吓我一跳。”
      谢陵声音有些闷,他把脸埋在徐凛脖颈间,鼻息间满是沐浴后皂角的洁净味道,这才堪堪驱逐走脑海中惊梦的浮影。

      徐凛浑身紧绷着,料想抵在自己身上的青年并未注意到自己有些沙哑的嗓音,实在是……不成体统。
      他闭上眼,犹豫几息,还是伸展胳膊将人环住,只是一碰到人,才发现对方身上的亵衣竟湿透了,这样贴在身上必不会好受。

      “谢陵,只是梦,我在的。”不合时宜的心思全都退尽了,徐凛轻轻在怀中人背上拍着,“我去叫人烧些热水来,你擦擦身子,好不好?不然这样睡一夜要着凉的。”

      “……嗯,春溪和冬湖在,你让春溪去打点一下。”谢陵想往回挪,却仍被徐凛箍在怀里,禁不住扯唇笑了声,“等你吩咐完再继续抱吧。”

      徐凛耳根子都红透了,好在夜色中谁也看不清谁。

      徐凛披上外袍点亮了灯,借烛光看了一眼蜷着身子的青年,然后才掀开帐帘出去,没多久他就回来了。

      等谢陵情绪稳定下来,春溪和冬湖刚好亲自送了热水进来。
      见冬湖又出去一趟,回来时抱着一床褥子,徐凛便扶着谢陵坐到一旁,等他们将东西铺好退下,这才愁闷起解衣擦洗的事。

      当然,也只是憋在心里,这时候徐凛万不敢多想自己那点不妥当的心思,谢陵的身子最是要紧,徐凛看他虽然缓过了劲,但还是有些恍惚,离不开人,自是没法寻着避让的由头出去。

      “徐凛,你胆子好小。”谢陵忽然道。

      正给他擦拭身体的青年动作一顿,几息后才续上动作。
      “或许是因为比起旁人,我对你知之甚少。”

      先擦过脸,谢陵才觉得身上舒爽了许多。
      他低头抵到徐凛肩上,道:“一样的,我与你相识最晚,可真正第一次喜欢的,却正是你。”

      至于“旁人”指的是谁,这就有些心照不宣地掠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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