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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欢场淘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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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的走到007房门前的苏漫吟,徘徊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叩响了房门。
叩门声刚落,房门便适时的,又像已等候多时般的打开了。
戴着金色边框眼镜的男子,倚在门边,睨着苏漫吟灿然一笑,“你来了?请进。”那语气那态度,像极了一直盼望一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来家中做客一般。
苏漫吟微微抬首迎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忐忑的走进了房门。
将苏漫吟让进房里之后,他似自然而然又似堂而皇之的伸手掩上了房门。
尽管掩门的声音很低很轻,但当她意识到房门被关上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全身一怔。
“坐吧,请随意。”转过身来的男子,看见她怔忡的站在原地,语气随和似不经意。
苏漫吟打量着这一间豪华的总统套房,宽敞的可以用来做足球场。桃木的装潢配饰,美轮美奂。吊顶上的水晶菱形长灯散发出氤氲的光芒,整个房间弥漫着暧昧的气息。让苏漫吟意外的是,这般装修考究奢华的包间,除却男子竟再无他人。
她微微低头,缓缓的坐在那一袭挑着暗花玫瑰色系的沙发上绞着自己的衣角,生怕被人洞悉了自己的拘谨和不安。
“要喝点什么?”金丝边框男子优雅的在苏漫吟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没有一丝轻佻的痕迹。倒是一副十足的绅士主人照顾客人的派头。
“冰水。”苏漫吟局促的望着与自己一张茶几之隔的男人,有些讶异。
嫖客不是应该一关上门就应该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题吗?
他的表现与她以往已有的认知形态差异实在实在太大了。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拿起手旁的对讲机跟房外的伺者吩咐了一句:“007,两杯冰水。”尔后,拿起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才重新抬头迎上苏漫吟的目光,“我可以抽一支烟吗?”
这征询式的一问,让苏漫吟受宠若惊,但她还是故作平淡地说,“请随意。”
得到首肯之后,他便从烟盒旁那一个精致的柴盒子里抽出一支洁白梗子的火柴,在盒子的一侧轻轻一划。瞬间,一小簇昏黄的小花苗窜了起来。
这个年代,用火柴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苏漫吟注意到它与她小时候家中生火做饭的火柴不同。它的盒子小巧精致,连洁白修长的梗子看上去都显得那么卓立不群。
他用手笼着那一簇昏黄的火苗,小小的跃动的火舌映照他英俊的脸颊下,像有燎原之势。苏漫吟怔怔的盯住这一团跳跃的小火焰,眉头冷凝。
“小花,失火了,快跑啊快跑啊!!”她的耳边又回想起母亲那一阵焦灼急促的惊呼声。
她再一次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那一栋火浪乱舞的老房子里,无助地凝望着葬身火海中爸爸妈妈痛苦的表情。
“妈妈——妈妈——”她不知所措的呆立在那里,泪流满面大声呼喊着她的妈妈,连烧毁的木桩砸落下来,也浑然不觉。
“冬阳冬阳——回来——”那个理着平头的小男孩不顾不管身后大人的喝止,冲进火宅一把将她从木桩下拉开。
“小花小花。”他紧紧的攥紧的她的小手,将她向火宅外拽去。
“冬——阳——”她的大眼睛里蓄满眼泪,凝噎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还是挣扎着向父母的方位移动。
“小花,危险!!!”他拼尽全力才将她圈在怀里,而他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
“在想什么?”男子似乎察觉了她的异常,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他的周身顿时有了一种烟雾笼罩的飘渺之感。
“噢。”苏漫吟拉回自己的思绪,笼了笼耳际的发丝,“没、没想什么。”
他凝睇着苏漫吟扶了扶眼镜,深吸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仿若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鼓足勇气询问起心仪的女子的芳名。
“小花。”她抬起自己的俏首,冷淡疏离。
“我是说你的真实姓名。”他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深知做她们这一行的女孩子用的都是花名。
“苏漫吟。”她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停滞。
“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一款时下最风行的香水,葬花漫吟。”他微微颔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
她心中不禁苦笑,没想到漫吟二字居然已经如此家喻户晓。可是她这个漫吟,竟沦落风尘,依靠卖笑而生。入住苏家的她,曾经一度以为她将摆脱小花的悲怆命运,从此一生安然自若,迎风弄月。孰知上帝不过是以多种形式,来向她证明即便她离开了花家,也无法更改她的命途多舛。
“噢,对了。我叫陈褚卫。台湾人。”他向自进门之后寡言寡语的她做自我介绍,“我——”他站起身子,又重新坐下,像是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见到大BOSS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一般。
正在这时伺者的敲门声,适时的响起,“陈先生,你的冰水。”
“进来。”他像得到解救了一般如释重负,狠狠摁灭烟蒂,站起身子向房门走去,从伺者手中接过了冰水。
他很绅士的将冰水放在苏漫吟的面前的几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以说说的你情况吗?”俄顷,他再次试探地询问。
苏漫吟端起的冰水的右手僵在半空中,眼睛诧异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客气。
“噢,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他讪讪的笑着,嘴角似有些涩意,“是我太冒昧了。”
苏漫吟将冰水重新放回几上,微微的咬了一下唇角。
陈褚卫深深的瞥了苏漫吟一眼,缓缓起身负起双手踱到水晶菱形长灯下,良久之后,他才痛苦艰难的闭上了眼睛。突然他遽然转过身去看牢她,心神即时俱裂,痛击五脏百骸。
倏忽一声他又大步流星的返回她的身边,双手的大力钳住苏漫吟的肩头,愤怒的摇晃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苏漫吟像一枚被暴风雨席卷的叶子孤立无援,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突然由优雅转变为癫狂的男子。他目光沉痛绵长的双眼,令她心头不禁一震,这种眼光对于她来说已经太久远了。只有在幼年双亲葬身火海之后,冬阳恳求父母收留自己而被无情驳回,她终被送往福利院时,她才看见过。
他颓丧的松开双手,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像她?”
“她?”苏漫吟一怔,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为什么?”他的声音溢满愤怒不甘,沉痛目光看进她的眼底,却发现那里居然已暗流涌动。
“此生若能平稳安逸,又有谁愿颠沛流离?”她颤抖着瘦削的双肩,一把抓起几上的杯水,仰头一饮而尽,晶莹的泪滴,终于缓缓的滴落下来。
“我以后再也不会再让你哭。”闻言,他顿时身心一怔,伸出右手轻轻拂去她颊上的眼泪,尔后又霍然起身别过头去,声音凛冽沙哑,“很抱歉,我有些失礼了。”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苏漫吟泪眼婆娑,狼狈的起身,仓促地跑出了房门。
在卫生间里,她拼命的昂起头颅将即将决堤的眼泪逼回眼眶。强烈的羞耻之心,几欲压垮她的心智。她多想夺命的狂奔出这个让她憎恨的烟花之地,可是她不能。从她踏足万艳同杯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上已经戴上一条看不见的枷锁。她已无路可退,只能前往。
她的眼前再次闪过刚刚辞世的父亲和被债务逼迫一夜白头的母亲,她大力地拧开水龙头,抹了一下脸颊,重新收拾好心情,再次返回了007房间。
再三敲门之后,房里也没有传来他的声音。一种不安的情绪,即刻袭上她的心头。没想到第一次就被客人放了鸽子。也对,来这里的男人都是寻欢作乐的,她怎能奢望他只对着一个愁眉心苦的女人倾诉衷肠。
想起自己的手包还在房内,她只得推门而入,房间里早已经没有了那位陈先生的影子。
几上的一摞红色大钞赫然映入她的眼帘,她定在原地出神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将它们扔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快步走出了万艳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