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玉烛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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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是丛老丞相五十大寿的日子，相府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没什么人注意到相府的角门处有一辆青帘的油壁小车碌碌驶入。
丛思一大早就向上峰告了假，因为他有品级在身而丛恩没有，所以这会儿正在家里帮着招呼外院的客人什么的。客人多数是丛老丞相的下属门生之类，相熟的不多几个故交都在内院另设了一桌席面，俱是丛恩在内招呼，丛思还没来得及去一一问候。
丛老丞相出来说了几句话，谢了大家百忙中抽空来赴约，道声生受，又道大家随意，就入内陪客去了，厨下忙忙开席。席面简而不陋，十二个冷菜，十二个热炒，六荤六素，外加一甜一咸两个羹。酒是上好的汾酒，丛思端着各桌敬了一圈就有些不胜酒力，推说更衣向后院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丛恩出来朝他挤眉弄眼，丛思不甚明了，先自行回房。小厮早就备下了浓浓的醒酒茶汤，丛思一饮而尽，又洗漱一番，换了件常服，看浑身上下并无失礼之处，这才不急不忙向内院的花厅走去。
花厅不大，摆了一桌席面后倒也不算太过拥挤。菜已经流水价送上，丛思便知道已开席一段时间，故人还未进门就先笑道：“各位世伯有礼了，小侄方才在外间耽搁了些时候，望世伯们原谅。”一面走进门，抬眼看去。前两日就听父亲说他多年的故交、海宁凌家的世伯要携子前来，却不知让父亲时时长吁短叹的这位世伯是何样风采。这位世伯的信上说多年不见，要打扰自家一阵，父亲竟然破天荒抹泪笑道：“好好，他总算愿意回京了。”
父亲说，凌世伯当年身为御史大夫，因刚直不阿得罪了权臣文锡。自己少年时就常听父亲提起这位世伯，也是十分崇敬的。只是文锡那时已经是兵部尚书，嫡长女更是当时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权倾一时。朝堂上文锡联合依附于自己的一帮朝臣对凌世伯百般弹劾倾轧，先帝却视而不见。这位世伯一气之下乞骸骨归乡养老，离开玉京时也不过才不惑之年，其时独子尚幼，嫡妻病弱。自家父亲前去送别时闻他一句“不知有生之年尚能入玉京否”，潸然泪下。
席上惟有一位长者是丛思不识的，青衣美髯，面容极为清癯，旁边坐着一人，想来就是携子前来的凌家世伯凌桓。丛思上前一一见过礼，特别向凌桓笑道：“小侄幼年时常听家严提及伯父，今日才知闻名不如见面，世伯果然是风采卓越！”凌桓拈须向他笑笑：“世侄不需多礼，我们与你父均是故交，你小时候我还曾见过你的，你就唤我一声桓叔吧。”“是，桓叔。”丛思一笑，见凌桓之子旁边尚有空座，甫一落座就好奇地看向右手边。
这一看把他狠狠一惊，险些落下筷子。坐在凌家世伯旁边的那个年轻人刚才因为背对自己没有看到面容，这会儿自己转过来坐下，看清了，不是凌泓又是谁？！（所以说好奇心不但能害死猫，还能害死我们的丛家二少...)
怎么会是他？？！！
丛恩这时已经进来了，看到丛思的模样险些当场笑出来，心忖终于又看到自家弟弟的傻样了，连忙收住了向前笑道：“幺儿大概是看青山看得傻了，自愧不如吧，竟然在列位世伯面前失礼，实在该罚。但请世伯念在他酒水未醒的份上谅解则个。”
丛思喃喃不知该说些什么，向着凌桓道：“世伯，小侄先前也曾经见过青山世弟的...”
凌泓接口道：“是曾见过的，世兄是贡院的巡场官，只可惜青山才疏学浅，未能中榜留京，与两位世兄亲近而已。”丛思偷偷看他，凌泓根本不理不睬，顾自舀了一勺莼菜羹。丛思瞄瞄桌上菜色，有些讨好地各夹了一筷松鼠桂鱼、东坡肘子、蜜汁火腿和熏鹿脯给他，却见他皱皱眉，并不将那些菜挑出，却从头到尾一筷也没有碰。
两人的动作自然都落在了桌上人的眼里，各各反应不同。丛恩肚里早就笑得打跌，看了桌上其他人的表情，他脸上淡定的表情更是差点破功；丛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奇怪往日粗线条的幺儿怎么今日晓得关心人了，看来很喜欢这个世弟；凌父探究的眼光瞥向丛思，一放即收，眼望着桌上，也去夹了一块菜，向丛思解释道：“小儿有些怪癖，不怎么喜食荤腥，浪费了世侄一番美意了。”丛思的脸红了个彻底，结结巴巴道：“没...没事，原来...原本就是小侄的错，不怪凌...青山世弟，真的。”
“噗嗤”一声，是丛恩终于忍不住喷笑出来的声音，好在他还能边笑边告退：“失礼失礼...噗嗤...小侄先告退一阵子了，噗...”
丛父有些莫名：“这孩子，莫名其妙笑个什么劲儿？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凌父若有所思，含笑低头吃饭喝酒。丛思脸更红，头都要低到席面上去了，凌泓还是板着脸规规矩矩坐着，该吃菜吃菜，该扒饭扒饭，只是他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想把碗底戳一个洞的样子，眼神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丛思不敢试图再从一顿饭中求取和解的可能，可是他又不是坏的透顶的人，是以考场外凌泓的样子和翰墨轩内碰到凌泓时他的神情交替在丛思眼前浮现。他总想着要想个法子弥补凌泓——就算他知道他亏欠凌泓的这一时半会儿也补偿不回来，他还是想尽力去补偿。于是他这顿宴席宴席吃得着实有些心不在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玉烛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