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夏目-颜色》其影

1、“秘密”的气味

　　夏目每隔几个月都会坐公交到离家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买一些“必需品”。他在成年人、辣妹和也许是相关从业者的人之间迅速找到两罐自己常用的颜色，结账，再坐车在天黑前回到家里。
　　他不太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习惯了，无外乎是某个收留过他的家庭觉得那头银白色的头发和浅色的眼睛……还有他没有理由的大叫和哭声如此不祥，于是用有刺鼻气味的染发膏让他的发色顺眼了些，那之后的收养人也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个方案。夏目记得自己小时候他们会不定期地在看到自己的发根露出银白色时帮忙遮盖，等到自己能自己照到镜子时就会自觉去把那“不祥”的颜色染成和大家一样“普通”的样子。
　　有的会给他准备好，在他进家门后拿指尖敲敲那个罐子暗示他，更多时候是他要在零花钱里省出来。到后来这件事又像是被忘记，领养人都觉得亚麻色才是他原本的发色时，他还自己维持着这个固定工序。
　　到初中毕业前，夏目已经记下各种便宜且味道小的染发剂的牌子和哪里的商店能买到这些，也学会了怎么让染发剂的气味尽快散掉。
　　再到住进藤原家时，夏目已经不确定他们是否被告知过自己除了“精神不安定”之外的另一些“不同”，也许藤原夫妇会接受他的一切，但夏目还是继续维持了这个习惯，是怕其他人的目光还是别的什么吗？又或者只是习惯了隐藏自己。
　　夏目住过来的第二个月，滋伯父给他的零花钱比之前多了不少。
　　“滋伯父，我不能……”看夏目紧张起来，滋打断了他的拒绝，“我和朋友打听了一下高中生的零花钱，是之前给得少了，所以这个月稍微补回来一些。你看，和朋友出去看看电影还是买些喜欢的书，八原附近风景很好，到处去看看也很好，还有偶尔在外面吃点点心什么的，不过不要在外面吃太多回家不吃饭哦，塔子会难过的。”
　　“当然不会！”
　　滋摸了摸夏目的头就结束了对话，留夏目趴在桌子上看着装钱的信封，里面的数字即使和之前平均一下也还是不少，他和同学还没熟悉到可以打听零花钱多少的程度……倒不如说和同学们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自然也没有一起出去玩方面的开销……不如存下来给滋伯父和塔子阿姨买些礼物吧？

　　那之后夏目和同学的关系也依然维持着只是知道彼此名字偶尔有一次简短对话的状态，午饭是塔子阿姨准备好的便当，放学后的社团他都没参加，只是怕藤原夫妇担心他和同学的相处，有时候会独自在河边坐一会儿。仅有的开销是补充他在不同人家辗转时自己攒下的、用来处理和隐瞒那些来由无法解释的伤口小药箱库存。它在过去一直被夏目藏在存放他私人物品的纸箱里免得离开时忘记，如今则是放在柜子后面免得塔子阿姨发现。
　　天开始热起来时，夏目遇到了猫咪老师，说着他和夏目玲子相似的招财猫凑到他耳边抽动鼻翼，说了句：“你头上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猫咪老师看着夏目因为这句话紧张得瞳孔缩紧，声音颤抖着问他：“很……很奇怪很明显吗？”
　　“妖怪的鼻子很灵敏啊呆子，我们更多是用气味区分你们的。”
　　在无人的返程路上，夏目解释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发色并非天生，得到一声拉长还拐弯的“哼”作为回复。
　　夏目这个习惯、这个秘密开始转变是在认识下一个窥见他秘密的人——名取先生之后。
　　这个在草丛里睡觉把夏目绊倒的有名演员在扶住夏目时，夏目感觉到耳后的呼吸声，那时他以为只是呼吸声，名取看他站稳之后很快就放开手，再碰面就是夜里闯入的纸人把夏目赶到名取面前。
　　名取凑在夏目耳边又认真闻了闻，额外问了一句：“你本来的发色是什么？”
　　“……银白色吧，大概。”
　　名取听着他不确定的回答，没有继续追问，只解释说不用担心，自己是演员总接触这些东西，所以才能在靠得很近的时候分辨出洗发水的味道之下的一点点其他的气味。“真的只有一点点和洗发水差不多的味道。”名取捏着手指比划着一点点的大小这样保证。
　　又在他们分开各自回家时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不过之前好像有个同行总是染发开始大把掉头发……最近都要掉秃了呢……”等夏目听到这句垮着肩膀小声念叨着“会秃”离开时笑着被自己的侍从瞥了一眼。
　　转天，夏目时不时就会想起那句“要掉秃了”，手指在发尾拈来拈去，确认自己的头发没有突然掉很多，名取在校门口隔着窗户看到他这个反应，先是不由自主觉得他“可爱”，看他烦恼的样子又生出些负罪感。
　　名取那句话里，事是真的，但那个时候说出来的目的更多是故意逗弄夏目，再怎么样他也还没到会秃的年纪。
　　而且……
　　名取想象了一下夏目头发是银白色的样子，其实很好看，但一个看得见妖怪的孩子加上这在人群里显得异样的外貌，很难想象他要接受多少排挤要过着怎样孤独的生活。
　　——有些懊恼自己最初只当他是染发的叛逆小孩多了句嘴，即使确实是出于小孩子染发不好劝一句的心，却不能给他一个解决方案，只是在给他徒增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