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蓝山”缘》云上小陌

44、第 44 章

　　“今天我们做什么？”夏语蓝问道。
　　“环行洱海，想快一些的话我们就租两辆电动车，想慢一些的话我们就骑自行车，你喜欢哪一种？”季云山边穿衣服边道，羞得夏语蓝赶紧转过了身不去看他。
　　“骑行吧，可以好好享受下风和阳光。”夏语蓝道。
　　“好！”季云山立刻起床，联系起了自行车，得弄两辆好骑一些的才行。
　　洱海边的车道上，很快多了两道亮丽的身影，奋力踩着脚下的踏板，向着前方的朝阳不懈前进。谁知天公不作美，在刚骑到四分之一的时候，天上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虽然不大，但骑行显然是要停下来了，季云山和夏语蓝赶紧找了一处路边的小亭子避起雨来。过了好一会，这雨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季云山和夏语蓝只好耐着性子坐下来，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和面包，当做野餐般开始享受。
　　这时，雨中又匆匆冲来一个男人，也躲进了这一处避雨的凉亭，看他这一身行头，和季云山他们一样，也是在骑行的半路遇到了下雨。
　　“是昨晚那个男人。”夏语蓝一眼认出，激动地对着季云山道，被季云山轻轻拍了下脑袋，他不满道“别的男人倒是记得清楚。”
　　夏语蓝也不在意，继续悄悄道“别以为我喝醉了，我记得的，这个男人昨天哭得特别伤心。”
　　似是听到了夏语蓝的窃窃私语，男人抬头向他们望了一眼，那红肿未退的眼睛和下方深深的黑眼圈，都印证着夏语蓝的记忆，果然是昨晚那个哭到不能自已的男人，连季云山都注意到了他，他精神倒好，喝了么多酒今天居然还能爬起来骑行，真是让人佩服。
　　见男人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夏语蓝不由自主给他送去了手中的水和食物，一个可以哭成那样的男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坏人。这个行为惹得季云山有些不高兴，但他并没有出言制止，而是紧紧盯着他们两个人，脑袋里天马行空地开始怀疑夏语蓝是不是之前就和这个男人认识，不然怎么又是送吃的又是送喝的呢。
　　“谢谢。”男人没有拒绝，而是礼貌地向夏语蓝道了谢，然后心安理得地开始享用起来，喝了一口水吃了一口面包后，他抬头望向远方，那里是雾蒙蒙的一片蓝色，是天空，也是海水。
　　“反正下雨也走不了，两位朋友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男人突然开口道，依旧朝着眼前的方向，并没有转头，也没有看向季云山和夏语蓝。
　　“好，刚好无聊听一听。”季云山抢在了夏语蓝前面答道，遭到了她一记白眼，什么叫刚好无聊，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
　　“我感觉她就在附近，一直看着我。”男人悠悠开了口。
　　就在附近？什么东西就在附近？夏语蓝环顾一周，吓得往季云山怀里缩了一缩，难不成这个男人不是人？在苍山脚底下遇到山鬼了？
　　“她是我的初恋，小名叫蔓蔓。”男人陷入了一个人的回忆，哦，不，陷入了他和蔓蔓两个人的回忆，只是这个蔓蔓听上去像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要不是在大白天，夏语蓝可不敢听这个故事，光是男人的语调就让人觉得瘆得慌，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挺悲哀的，在他人眼中令人害怕的鬼魂，却是某些人心中求而不得的身影。
　　“我们是在大一的军训上认识的，那个时候男生和女生总是泾渭分明，彼此都装作看不上对方的样子，其实个个心里都巴不得和对方多说几句话，多打几次交道。”男人说着说着就笑了，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时光。
　　“蔓蔓是女生队伍里最亮眼的一个，她很优秀，后来成了我们的班长，但是我嘛，成绩很一般般，胜就胜在脸皮厚，居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军训结束后不久就向蔓蔓表了白，本以为她会嫌弃我，因为在她的那些追求者，我一点也不起眼，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毫不犹豫接受了我，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军训的时候她就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我，她喜欢我的笑容，喜欢我两个大大的酒窝，于是，我们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此时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温柔的气息，和昨天晚上那个满身阴郁的男人完全不同“大学那四年是我人生当中最快乐的四年，无忧无虑的，每日里就是泡泡图书馆，逛逛校园，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考试，一起找工作，这么长期间，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吵过架，她的性格很好，即使有时候惹她生气了，只要我稍微低个头，她马上就会原谅我，不会揪着一个事情不放，也不会像其他女生一样喜欢冷战，所以原本我们打算是一毕业就结婚的，她的父母我都见过了，很开明，也很支持我们，即使女儿决定跟着我要远嫁，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不愉快，反而一直教导她，今后的生活里一定要学会孝顺公婆勤俭持家，学会相互照顾相互迁就。”
　　“我们都要结婚了啊，连登记的日子都已经选好了，我还陪蔓蔓看了好几家婚纱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对我们这么残忍，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幸福都收回去…”男人的情绪突然一变，把头深深埋进了双手中，开始泣不成声。
　　“发生了什么？”夏语蓝一时没忍住问道，她已经把自己带到了故事情境当中去。季云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不要沉浸得太深。
　　“她是四川人，老家就在汶川的映秀镇，可是她的父母很早的时候就出来到了成都生活，老家的亲戚其实走动得也不多，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天她就突然回去了映秀镇，偏偏那天是2008年5月12日，5月12日，这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非要是那一天呢，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天呢？她去了以后就再也没能回来，连尸骨都和废墟埋在了一起，怎么找都找不到，我连她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我们就要结婚了啊，为什么会这样，她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相爱的两个人在感情最好的时候天人永隔，夏语蓝无法想象那会有多么痛苦，不，她连只是去想象一下都承受不了。季云山将夏语蓝轻轻揽入怀中，他知道这个心软的姑娘最听不得这样虐人的故事，更何况故事的主人公就在眼前。
　　或许是眼泪在昨晚已经流光，男人抽泣了一会就停了下来，狠狠深呼吸几口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崩溃在过去的几年中他曾经无数次反复经历，于是也慢慢知道了该如何调节。
　　“四年了，再过几天就满四年了，她离开人世四年了，我觉得很对不起她，她曾经的梦想就是能来大理洱海骑行，可惜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学生，没什么钱，我总是对她说，再等一等，等我们攒够钱了就来，可是现在钱攒够了，人却永远不在了。”
　　不知不觉间，眼前的大雨慢慢变成了小雨，太阳也偷偷从云彩后方冒了出来，撒向大地和海面的阳光幻化成一道美丽的彩虹，粗看，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又似乎远在天边。
　　男人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他向着彩虹的方向伸出双手，呼吸着雨后清新无比的空气，眺望着再次泛起金光的海面，尝试着换了个轻快的语气对着夏语蓝和季云山道“对不起，又失态了，让你们见笑了。”
　　“没有没有。”深情的男人最致命，夏语蓝冲着男人拼命摇手，有几次还不小心打到了季云山的嘴角，引得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男人尽力勾起了嘴角，苍白地笑了笑“谢谢你们愿意听我的故事，这次来洱海骑行，也算是我对蔓蔓最后的告别了，我想，一定是蔓蔓在冥冥之中引来了你们，让我能再回忆一次我们的过去，我们的过去，以后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看到夏语蓝露出疑惑的表情，男人落寞又耐心地解释道“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和一个很好的女孩，我用了三年时间让自己不再沉陷在过去的泥淖里，学会了正常生活，但真正将我从过去的痛苦中拯救出来的，是我现在的未婚妻，她和蔓蔓一样性格很好，她说，蔓蔓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始终停留在过去不肯前进，一定是希望我继续人生获得幸福。她很大度地支持我在我们结婚之前来到洱海之畔圆一个蔓蔓生前的梦。”
　　天气彻底晴朗起来，原本打在树叶上的雨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纷纷消失于空气之中，很快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或许是故事的女主人公蔓蔓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告别，向这个男人做着最后的告别。
　　夏语蓝想，这对男人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对蔓蔓来说也是最好的安慰，昔日爱人已逝，生活总要继续，只要藏在男人心中的记忆不灭，蔓蔓在人间便总有一个归处，只是不知道男人现在的未婚妻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在意，不过应该是理解的吧，因为她一定和蔓蔓一样，希望这个男人幸福。
　　男人收拾了下东西，推起一旁的自行车，朝夏语蓝挥了挥手，大声道“谢谢你们。”话毕便转身骑车离开，再也没有回头，视野中越来越小的身影带走了一个故事，也带走了一段回忆。
　　“那我们也出发吧。”季云山朝夏语蓝招呼道。
　　夏语蓝仍站在原地发呆，没有听到季云山的招呼，季云山微微叹了口气，只好放下刚扶起的自行车，走到夏语蓝身边，捧起她的脸认真道“放心，我们不会像他们这么倒霉，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怕说服力不够，又补充道“以前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看过，说我天生好命，才能遇见你这么好的女孩子。”
　　夏语蓝被季云山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狐疑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算命？”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季云山卖了个关子，到底算没算过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的姑娘不要总是被外界影响，他要努力让她对他有信心，他们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不能像这两天一样不是受那个什么鬼要华刺激，就是被方才那个男人带偏，说到底还是夏语蓝内心对安全感的缺乏。
　　两个人再次踏上旅途，一路上风景甚佳，尤其是刚刚才下过一场大雨，整个世界仿佛被清洗了一番，天更蓝了，水更清了，树更绿了，花也更艳了，美丽得如同仙境一般。也不知道那个男人骑哪里去了，尽管是同一条环路，夏语蓝他们却再也没有再和男人相遇，也许这就是缘分，缘分让他们相遇，让男人和蔓蔓的故事有了最后两个倾听者，而一旦缘分尽了，便再也强求不得。
　　五月的大理气候宜人，只是可惜见不到遍地金黄的稻田，此时还只是绿油油的青苗。夏语蓝曾经听来过大理的同学描述十月的洱海之畔，微风吹过金色的海洋，一层一层稻浪滚滚，稻花清香弥漫田间，那是一幅怎样壮丽的景色。不过好在五月的大理有鲜花、有麦田，虽然不大，但也偶有成片黄色，远处朦胧间是屏风般蜿蜒矗立的苍山，苍山脚下则耸立着若隐若现的三塔，春日的气息尚未散去，这一片土地的纯朴却令人倍感亲切。
　　又往前骑了一会，夏语蓝有点累了，刚巧路边是一个散落在田间的白族风格村落，上空飘荡的袅袅炊烟在白日里不甚清晰，应该是家里老人早早地在准备午饭了吧，但是孩子们依然还在清悠悠的绕村渠水旁疯玩，真是一派令人神往的景色。于是季云山和夏语蓝停了下来，将自行车放在一旁，找了一棵大树阴影下席地而坐。
　　“云山，你说，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没有那一天，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们会结婚，会有孩子，然后一起陪着孩子慢慢长大，等我们退休了，就在这里买一处房子养老，每日将这里的美景看个够，看到你厌烦为止。”季云山知道夏语蓝要说什么，她多愁善感，感受着眼前的生活气息一定会多思多虑，所以他抢先一步，把他的计划，把他的打算，把他的未来一并都告诉她。
　　“可是，那都是好遥远的事情……”夏语蓝喃喃道，那也是她梦想的场景，但却很不真实，毕竟他们才刚刚开始，什么困难挫折都还没经历过，谁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呢。
　　季云山要是知道夏语蓝这么想，估计又得气得吐血，要让夏语蓝全心全意地相信他，那得是多难啊，不过他才不怕，只要她心里有一点点他，他就能让那一点点变成全部。
　　“没有可是，往后余生，除了我还能有谁……”说着，季云山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夏语蓝。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被季云山吻住的刹那，夏语蓝瞳孔瞬间放大，红色从双颊开始蔓延到耳根，头脑先是一片空白，然后涌入无数杂思，我这是被强吻了吗？我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见夏语蓝如此心不在焉，季云山很是无语，这也是他的初吻好不好，别看他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曾经和无数个女孩打情骂俏过，可是认真到接吻也是头一次，他的手心也在拼命冒着汗呐。
　　“别开小差……”季云山一边含住夏语蓝四处躲藏的小嘴，一边喃喃道。
　　“我……”夏语蓝的话被埋没在了季云山的新一轮进攻中。
　　身后是广阔天地，有山有水有人家，但此时的两人眼中只有彼此，只有一个小小的世界，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一个对他们来说全新的世界，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再无关，如果可以的话，多希望这个场景是天荒地老。
　　待激情结束后，夏语蓝脸上的红晕久久不能散去，激烈的心跳迟迟不能平复，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季云山，即使季云山跟她说话，她也始终低着头嗫嚅回应，声音轻得完全听不见，像极了一个受了气又不敢反抗的小媳妇。
　　季云山伸手为夏语蓝理了理鬓角因紧张流汗而湿乱的头发，轻声软语道“蓝蓝，你这么害羞可不行，不然以后怎么办，你得习惯习惯才行，要不我们再试试？”
　　“不要不要。”夏语蓝被季云山一席话吓得像受惊的小兔子般逃了开去，刚才的一吻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再来一次岂不是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