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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54章 ...

  •   过了许久,陆庭颂渐渐平静下来,把保险箱抱回房间藏好,把病号服换下来,不顾家人的阻止打车去往了文山君庭。

      门卫与陆庭颂有过一面之缘,上次宋初衡生日,陆庭颂来过这里,得知他想找人,就拨打了户主家的电话,询问是否可以放人进去。

      电话是保姆接的,让他稍等,过了两分钟,就说可以放人进去。

      陆庭颂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宋初衡家院门口。

      按门铃,保姆开门把他请了进去。

      正过年,屋子里装扮得喜庆,大家伙儿也在一起忙碌着准备年夜饭,来了客人,宋初衡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没请陆庭颂坐下喝茶,而是一言不发走到他面前,没有预兆的,猛地挥拳狠狠一击打在了他的脸上。

      陆庭颂大病初愈,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骨头都是软的,哪里遭得住这突如其来的胖揍,顿时没什么支点的被揍得后退几步,左脸和嘴角迅速泛了红,鼻子下方也淌出血来。

      他整个人痛得眩晕无比,还来不及反应,宋初衡面无表情就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地上,对他实施了暴力行为,落下的拳头一道比一道重,迅猛且毫不留情,仿佛要替宋嘉言将他打死一般,散发的信息素也渗得吓人。

      陆庭颂终于明白陆庭枭说宋初衡不好惹是什么意思,这个alpha不仅财大气粗,还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市长的哥哥也敢往死里打,肘肘击肺,拳拳到胃,要是手里有一把枪,估计在他进门时就将他崩了,可怕而强势,可不是不好惹的人物么。

      这是陆庭颂第一次这样毫无尊严的被人这样单方面殴打,他右臂还处在麻痹中,毫无反手之力,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反抗的理由,所以只单手护住脑袋发出痛苦的闷哼,不声不响的任凭宋初衡揍自己。

      他也确实该挨揍。

      保姆和宋航都从厨房探头出来看,但没人上前制止,幸而沈透从楼上下来,阻止了这场暴行,陆庭颂才得以解脱。

      “宋初衡。”沈透微微皱着眉头,在楼梯上扶着肚子出声,披着一件白色的绒毛披肩。

      像是被按了开关键,宋初衡停了手,粗喘着气起身,居高临下踹了陆庭颂一脚,对他寒声道:“滚。”

      陆庭颂还未痊愈又被打出内伤,当即咳得撕心裂肺,脑瓜子嗡嗡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喉咙间冒出一片腥甜,他拧眉咽下去,撑起身体看了一眼厨房门口,又看了一眼沈透,继而环顾四周,抬起手背抹了一把鼻间的鼻血,哑声问:“嘉言呢?让他出来见我。”

      “他走了,不在这里。”沈透看着昔日良师,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心中更多的是不解,“老师,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也没有立场替谁指责你,但我仍旧记得你曾在课堂上对同学们说过的话,你说,人类不是至纯至善的,人的基因中天生就带着幽暗的成分,我们必须克制自己心中幽暗,以纯良的面目示人待人,因为在人类社会,犯错是要承担后果,付出代价的,如果你无法承担后果,那么就该从一开始,就遏制住自己犯错的念头,毕竟你也不知道,自己最终将会面临怎样的惩罚,是生是死,是乐是痛,全在一念之间,所以做人最基本的一条准则,就是谨言慎行,不要越线,尽量不要犯错。”

      陆庭颂动了动嘴唇,紧紧握住了拳头,这一刻,他当真枉为人师,颜面尽失。

      沈透继续道:“现在这条线,是老师您自己画下的,也是您自己越过去的,所以您应该也像自己说的那样光明磊落,去承担越线的后果。而这个后果,我想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不知怎的,宋初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陆庭颂沉默良久,承认道:“是,我是越了线,我对不起嘉言很多,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知道你们替嘉言义愤填膺,恨不得将我杀了泄愤,我也确实伤害了嘉言,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我是真心爱他,我想弥补他,你们得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

      说罢,他见到宋初衡冷笑一声,寒凉道:“就凭你,一个害得嘉言家破人亡的畜生,也配对嘉言说爱?你就是每天做梦,日夜祈祷,也不会有弥补这样的好事砸到头上!”

      陆庭颂面色一僵,随后忍耐着肋骨间的疼痛直起腰来,双膝贴到了沉厚的地毯上,他垂着头,狼狈地朝两人跪着,双手握拳垂搭在大腿上,脊背颓然的隐约颤抖着,嗓音在空间微大的客厅里显得嘶哑低沉,仿佛粗哑的沙砾:“我知道我不配,你们尽管朝我打骂,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见嘉言一面,”说罢,他停顿了一下,“我,我很想他,我想好好和他谈谈,至少,做个正式的告别。”

      沈透与宋初衡对视一眼,不信他肯就这样放手,此人见到法院传单找上门来,行的也不似善罢甘休这一遭,沈透淡淡地说:“嘉言不在这里,两天前,就已经离开云城了。”

      在这过年的关当,宋嘉言为什么要离开云城?陆庭颂愕然,两道浓眉竖起:“你们怎么能就这样让他走了?他现在这样能去哪?万一遇到危险或者哪天心情不好想不开怎么办?”

      罪魁祸首反倒还指责起他们来了,宋初衡因这话气笑了,当胸又一脚将陆庭颂踹翻,双目阴沉火光暗涌,盯着他咬牙道:“原来你也知道他没地方可去了?原来你也知道他会想不开?!我告诉你姓陆的,如果你还想要这条狗命,就赶紧给老子把离婚协议签了,别他妈跑去纠缠宋嘉言,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去骚扰他,我不介意把你杀了,剁碎了喂狗吃。”

      “别乱说话,”沈透皱眉,一遍踩下楼梯一边说:“平白糟蹋狗做什么。”

      宋航歪着脑袋,小声说:“小狗不能吃人肉。”保姆轻轻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俩人继续围观。

      宋初衡看垃圾一样睥睨了陆庭颂一眼,不屑地说:“那就喂蟑螂。”

      “......”陆庭颂喉间那股血到底是吐了出来,湿了深色的地毯,他肺管生疼,喘息都费劲,整个客厅充斥着他的咳嗽声,满头的冷汗顺着太阳穴缓缓滑落,捕捉到宋初衡言语间用的是去,而不是来,陆庭颂意识到宋嘉言可能真的不在这里,当真心急如焚,扭头看向沈透 ,声音有些艰难和虚哑:“你们做事不该这样拎不清,他现在除了江昙恐怕没地方可去,一旦他回去,见到文清,少不得要动气一次,你们不该让他走的,至少现在不该,他一个人,他一个人真的很危险。”

      “拎不清的人是你。”沈透见了血,有些许不适,在楼梯拐角站台上没有再下来,他扶着楼梯扶手,表情有些冷淡下来,郑重其事地说:“宋嘉言是成年人,去哪里,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他也没有这么脆弱,不是离了你,离了我们就不行。陆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老师,我知道,你们陆家权势滔天,即便嘉言去到天涯海角,你也能动用关系将人找出来,但我不希望你这样做,你说人孰能无过,可若换做是你,对着这样欺你,害你的人,你能做到毫无芥蒂,不计前嫌的继续跟他在一起吗?我想以你的为人,应该是做不到的,你也不该要求宋嘉言这样心性懵懂单纯的人,做到你做不到的事。他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伤害了,而你的靠近,只会让他的伤疤更痛,更疼。陆庭颂,你比我年长,比嘉言年长,应该比我们更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与准则,之前,我一直是很敬重,崇拜你的,但这次,你叫我,叫嘉言都感到很失望,更多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最后,作为你曾经的学生,也作为嘉言的朋友,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陆庭颂如鲠在喉,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泛着红血丝:“你说。”

      沈透道:“把离婚协议签了,让他喘一口气吧,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难过得不像我认识的宋嘉言,你知道十八岁时的宋嘉言,是什么样的吗?”

      陆庭颂目光微动,只觉得这个请求令他难以应承,他哑声问:“......什么样的?”

      沈透目光转向窗外,思绪仿佛飘远,似在回忆,声音也变得安静旷远:“他有点爱笑,眼睛总是很亮,对谁都很好,喜欢自作多情,但他实在太过可爱了,所以自作多情变成了另类的撒娇,没人能招架得住他这样的Omega,漂亮,朝气,好像高贵又亲民的小王子,高二的时候,我坐在教室的前排,每次回头看到他,他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笑得很灿烂,很耀眼,你见过小雏菊花田吗?他的笑容,大概就是那样纯真烂漫的,宋嘉言,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可爱的omega,可自从车祸醒来之后,我再没有看见宋嘉言那样笑过,或者说,他再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他的快乐,是被灾难,被你,生生磨灭的。”沈透这样说着,仿佛是在苛责了,他转回脸来,目光投到陆庭颂身上,说,“宋嘉言,他真的很好,即使你这样伤害他,见到你使了苦肉计,他也还是对你心软了,陆庭颂,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让他先喘一口气吧,他需要很多时间来治愈伤口,忘掉不愉快,甚至是忘掉你。你想要同他谈爱,谈感情,首先得学会尊重他,尊重他的意愿,尊重他的人格和尊严,尊重他的一切,包括他对你的恨,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你没有将他的恨放在心上,那就是执意要践踏他的尊严,要让他此生都不得安宁,这样的你,不配对他说爱。”

      这几乎是狠话了,没留任何余地,陆庭颂心脏揪疼,被说得哑口无言,艰难说出六个字:“对不起,我没有。”

      “你的没有,就是连续五次撕毁了嘉言送去的离婚协议书,不肯签字,”沈透语气平静而冷厉,有点咄咄逼人的趋势,他到底心疼宋嘉言,想替宋嘉言争一份自由,“死缠烂打最为可耻,你拖延时间,不会叫他回心转意,只会叫他敬而远之,宋嘉言失去父亲,失去公司,已经足够悲伤,他分不出精力再去应付你,也不想时刻担心再被你欺骗,愚弄,我的请求很简单,就是请你高抬贵手,暂时不要去打扰他,还他一个清净,放他一个自由,不要拿什么告别当借口,我希望你能明白,告别,是互敬互爱的人才应该有的仪式,现在的你,还不配与宋嘉言相爱。”

      这句话落下,宛如当头一棒,敲得陆庭颂头脑震震。他自己早已意识到,他不配爱宋嘉言,可这话从局外人口中脱出,仿佛叫他认识得更清醒,更透彻,更钻心刺痛,在想起十四年前的记忆后,这些痛,愈变本加厉,折磨得他呼吸困难。

      他也想不出辩驳的理由,他的告别不是借口。

      因为那就是借口。

      他太想见宋嘉言,想得快要发疯,下意识使了缓兵之计。

      没想到沈透一语戳破,轻易叫他自惭形秽。

      “不是暂时,是永远,”宋初衡在一旁冷不丁出声,语气不好道,“要是你胆敢出现在嘉言面前,出现一次,我就砍你一根手指,出现两次,就砍两根,事不过三,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是继续纠缠嘉言重要,还是你的整只手重要。”

      陆庭颂连宋嘉言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就先被预定了一根手指头,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进退两难,头一次被人逼到如此境地。

      他不惧宋初衡的威胁,但不能不把沈透的话放心上,宋嘉言确实吃够了苦,他这样不罢休,除了惹宋嘉言心生厌恶,恨意更浓,不会落得更好,分开,其实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宋嘉言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原谅他,跟他复婚回家,这是一场显而易见的持久战。

      陆庭颂苦笑,没曾想躲过了心理医生,却躲不过沈透的唇枪舌剑,结局还是要被劝分,并且沈透的劝告,更富有攻击力,直叫他心虚羞愧,句句往心上戳,若是他继续缠着嘉言,那就是想让嘉言不好过,这样的死罪,他怎么担待得起?

      离开宋嘉言让他心痛,但他更心疼宋嘉言,他宁愿捅自己一刀,也不敢宋嘉言再伤心难过了。每每回想起宋嘉言的眼泪,他都心如刀割。

      自作孽不可活,陆庭颂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

      “好,”陆庭颂嘴唇颤抖着,艰难吐出这个字,他想象着宋嘉言失望的眼神,痛苦的神情,那样令人心疼,最终,他还是做出了妥协,哑声说,“离婚协议书,我签。麻烦你们转告嘉言,我愿意跟他和平离婚,等他什么时候有空了,心情好点了,就约个时间一起去办离婚手续。”

      办离婚证需要双方到场,宋初衡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能扣着宋嘉言不让他去民政局见陆庭颂,他甚至巴不得宋嘉言今天就与陆庭颂离个干净,日后井水不犯河水,眼不见为净。

      “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宋初衡还不了解男人的心思?恐怕办离婚证只是陆庭颂想见宋嘉言的借口,他忍着气警告道,“年初七,带上你的离婚证去民政局门口等着,我会亲自送嘉言过去,届时,我希望你的左手已经具备好签字的能力,一旦你敢中途反悔,老子一枪崩了你的左手,让你以后彻底写不了字。”

      “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陆庭颂费力地喘了两口气,捂着胸口踉跄站起身,额角与鼻翼两侧都挂着虚汗,抬眼与宋初衡对视,带着一丝狼狈的诚恳,“离婚之后,我可以暂时不出现在嘉言面前,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嘉言愿意原谅我了,还请你们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宋初衡寒声道:“没有这个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陆庭颂看一眼沈透,又将视线移到宋初衡身上,忽然淡淡笑问道,“你都能,我为什么不能?”

      这话听起来像是讽刺,却又仿佛没有任何攻击性,宋初衡受了一刀软剑,眉角一抽,脸色黑了好几度,拳头缓缓紧握,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找死?”

      “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即便离婚了,我也依旧会对嘉言忠心不二,往后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追求他,直到他愿意原谅我为止,”陆庭颂敛眉说,“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们,嘉言他身体不是很好,你们不要逼他去做清除标记手术。”

      “他不做,难道你能做?”

      “我能,”陆庭颂声音低沉,藏着巨大的坚定,毅然决然道,“我可以和你一样,把腺体挖出来,这样嘉言就不用受苦了。”

      宋初衡唇角绷直,视线无比凛冽的朝陆庭颂射去:“你以为这样嘉言就能原谅你?”

      陆庭颂迎视,再表诚心:“我愿意为嘉言做任何事,而且我相信你当初这样做的初衷,也并不是为了求得沈透的原谅。”

      姓陆的当真舌灿莲花,宋嘉言或许就是被他这副情深似海的模样给骗到了,如今才会如此痛心伤神,宋初衡听陆庭颂的口气,就知道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心中恨不得替宋嘉言手刃了这个祸害,但陆庭颂的身份,他确实该忌惮一二,不能如此鲁莽,打几顿可以,真灭了口,恐会招来杀身之祸,届时得不偿失。

      宋初衡心中有顾虑,也有愠怒厌恶,懒得与陆庭颂多费口舌,狠狠刮了他一眼:“滚吧,记得吩咐医生不要上麻药,这样才显得你心诚。”

      反正他们的目的,原本就是要陆庭颂签离婚协议而已,既然陆庭颂答应了,就没必要再说什么了,陆庭颂多在这儿呆一秒,他都嫌晦气。

      到底是同病相怜,陆庭颂见宋初衡松了口,也不计较他如法炮制,便说了句多谢,告辞离开,因挨了一顿揍,步履显得艰难。

      人走后,沈透上楼,在转角处停下脚步,对挨着墙低着头的宋嘉言说:“他答应跟你离婚了。”

      宋嘉言睫毛低垂,眼底落下一片阴影,低声说:“嗯,我都听到了。”

      沈透说:“如果他真将自己的腺体取出来,你千万不要心软,这是他应该做的。”

      “我知道,”宋嘉言目光落在墙角的某一块瓷砖上,“等离了婚,一切就都结束了。”

      沈透抬手摸了摸他的鬓边侧脸,问:“想好去哪了吗?”

      宋嘉言抬起眼睛,倾身靠近抱住沈透,将脑袋搭在他肩头,轻声说:“想好了。”

      他要去一个没有陆庭颂的地方,同别人结婚生子,肆意快活,让陆庭颂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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