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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老板·撒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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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忘野面不改色,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哪高兴了。”

      “你眼睛鼻子嘴,还有你脸上这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不都写着呢吗。”陈明清指着自己的脸,扯着嘴角贱兮兮地模仿,笑都快咧到耳根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哥起初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淡漠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低头看了眼手机,眼角微挑。
      正当他以为他又要嘴角抽搐,又哭又笑的时候,他忽地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哼"似的轻笑,嘴角绷直,笑容也显得浅。
      意识到的瞬间,他低头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转瞬恢复了正常。

      微表情不多,但也足以和他以往漠然锋利,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钱的死样子区分开来了。

      趁着黎雾和胡桃回房间整理东西,客厅里只剩下兄弟二人,陈明清又一次报复式地贴脸开大,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里的揶揄却一点不少,贼兮兮地说:
      “不是,你见到黎雾就这么开心啊。人家都把你忘了,你还开心呢?”
      “她可是还有个‘宇宙’哥哥呢,她是忘了,你没忘吧?”
      “我以前就知道你坚强,没想到你这么坚强。天塌下来都压不死,你这骨头硬得啊,比那老太太拿锤子怼了几十年都没碎的糍粑缸子还硬,弟弟我respect。”

      这下陈忘野嘴角算是不用压了,颤了下,皮笑肉不笑,“显着你了?就你软,哪都软。”

      -
      雪已经停了。
      月色浓稠似绸缎,微光透过窗纱的缝隙,在墙面落下银色的光斑。
      夜的喧嚣被稀释成遥远的呢喃,空气中只剩下小猫平稳且绵长的呼吸声。

      这一夜,黎雾睡得格外安稳。

      这段时间陈忘野应该是不会找她麻烦了。
      在那场关于小说的深度谈话结束后,他那双看起来凶巴巴,看人总像在审视的眉眼总算舒展了些,眼角的锋利也收敛了不少。

      几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首要任务是帮助她恢复记忆,想起网站密码,完成剧本,不让他公司损失。

      每每想起他说的那句话——“这个影视分公司是我不顾反对硬要做的,一共到现在没做几个项目,都是亏本,这个项目再黄了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你懂的,小本经营,不容易。”

      黎雾还是会觉得自己确实是罪大恶极,为了不给人添麻烦,她决定要将记忆恢复提上日程了。她甚至在床头放了个小本子,一是记录生活,二是分析她那篇“校园文”,克服尴尬癌,用心体会,不放过每一个可能触发记忆的细节和线索。

      睡前,黎雾在本子上记下:「CWY,粉内裤,>18cm。」
      然后美美放笔。

      次要任务就是住在家里喂喂猫,照顾照顾撒手7年没管的孩子。
      汤圆似乎还记得她,闻了她几下后就高高甩起尾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像个小跟屁虫,她走到哪它跟到哪。
      夜里还爬上她的床,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脸颊,和她一起睡。

      再次要任务就是她承诺,没事的时候去他们夜店帮忙打打杂,也算是抵点房租和人情。
      虽说她厚脸皮地住进来了,但还是想着等挣了钱要把房租还给陈明清。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欠下的债越来越多。
      ……

      陈忘野工作很忙,昨晚吃完饭他很勤劳地刷了碗,给猫铲了屎,又拖了个地才离开,似乎一晚上都没回来。

      她问他是不是要去“Gift”,他说是去公司,语气平淡,神色却有些疲倦。

      听他说,最近公司在拍一组纪录片,主题是“科技与情感”,探讨现代科技如何重塑人类情感连接。剧组连续几天都在城郊采访,遇到了采访对象突然反悔、设备故障、天气变化等各种突发情况。
      预算有限的情况下,他为了保证制作的质量,不得不亲自上阵协调各方,从联系新的采访对象到临时更换拍摄场地,事无巨细都要插手。就连编剧半夜发来的修改稿,他也要熬夜审阅,确保第二天拍摄能按计划进行。

      当然这些都不在黎雾的操心范围。
      她唯一在意的就只有,她半夜起床去卫生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不放心又去检查了一遍连接两个屋子的通道门有没有锁好。门把手冰凉,她轻轻转动,确认已经锁上。
      检查一通,她突然发现门上还有个猫眼,镶嵌在门的中央,反射着微弱的光。虽然不知道室内为什么也要装猫眼,但总之能透点光,她贼兮兮地望过去,看到那边还是漆黑一片。

      啧,夜不归宿的男人。

      -
      这一觉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
      黎雾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雪后的天空格外干净,天际被夕阳染成了淡红色,云朵像是被火烧过一般,一层层绽开。

      她按照计划来到"Gift"。
      推门进去时,暖风迎面而来,夹杂着酒精和柠檬的气息。

      今天店里有舞台表演,晚上8点才营业,现在时间还早,她帮着做了些清扫和准备工作。
      擦拭吧台的玻璃,摆放高脚杯,玻璃相互碰撞,声响清脆。

      间隙,她靠在吧台边低头看着新酒单,纸质的菜单摸起来有些粗糙,但设计精美,每一页都有小插画和手写的文字说明。
      她喃喃说,"嗯,他确实还挺有才华的。"手指停留在其中一款酒的描述。

      “是吧!这些全都是野子哥搞的。”
      说话的是店里一个打杂的小店员,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皮肤黢黑,头上顶着个朋克风的爆炸头。

      他说自己叫皮蛋,当初他妈妈生病没钱做手术,是陈忘野借给他的钱去做手术。
      事后,他拎了几大箱自家腌的皮蛋来感谢他,于是就有了这个外号。

      “陈忘野?”黎雾挑眉。

      “对啊。”皮蛋语音激动,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清扫也不做了,拖把随意靠在墙边,跑过来和黎雾聊天,在旁边星星眼地说,“他那么善良!还那么全能,会经营,会唱歌,连调酒都会。”

      黎雾点头,也没太惊讶,显得有些淡漠:“哦是吗,我还以为他工作很忙呢。”

      见黎雾兴致不高,皮蛋拍拍袖子,那架势是要大干一场,势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野子哥的魅力:“是很忙啊,他一般一个月也就来一两次,但只要他在就场场爆满,毕竟是咱“Gift”的门面啊,咱这家店就靠他撑场子。”

      “你知道吧,这条街竞争有多激烈,地段好租金高,客人又挑剔,每个月都得有十几家店倒闭吧。”
      “起初最开始清哥就是想做成个纯酒吧或者夜店,但开了一个月根本没啥人来差点就关门了,野子哥就说得创新啊,然后就做了这个酒单。”

      “但他说这灵感是别人给的,不是他想的。我觉得他就是谦虚。”

      皮蛋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横飞,“当时发在网上可火了,周围大学生都猎奇就来了。”

      “这精神状态多超前。”他把菜单推到黎雾面前。

      桌上摆的是NPC专题。
      「No.23 甲方的噩梦/No.24 社会等级爬梯器 /No.25 原生家庭逃生舱/No.26 灵魂伴侣召唤术 」

      「No.27 希望值充值站
      Hope Recharge Station
      美好或许遥不可及,但NPC也有做梦的权利
      #威士忌/蜂蜜利口酒/柠檬汁/薄荷/姜汁/20.7%」

      她指指27号,很符合她当下的心境,“上次我喝过26号了,你一会儿能给我做一杯27号吗?”

      “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做。”

      在他凿冰块的空隙,黎雾忽地问:“就只是因为酒单大家就都来了?”

      “当然不只是了。”
      “那时候他正好有空,就过来唱歌,清哥还打印了他的超级大帅头海报挂在店外面。人啊,是乌泱乌泱地进。”

      超级大帅头是什么鬼…
      呃,这描述。

      黎雾还没来得及吐槽,就听皮蛋越说越夸张:“当初我还以为他是哪退役的idol呢。”
      “那眼神,目中无人;那身姿,铁骨铮铮;那气质,孑然一身。”

      啊?这几个词儿是好词吗…

      不过实不相瞒,说到idol,她当时也这么以为的。
      他整个人身上反差感很足,五官清俊淡漠,少年感十足,但气质很放肆,好像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她还以为他是因为太嚣张得罪了人没出道成功,才流落到了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小夜店里卖艺。

      “所以是靠颜值吸引?”她问。

      “靠才华啊!”皮蛋翻了个白眼,有点无语,“你那天不是听了吗,他唱得多好你还不知道啊。”

      确实,唱歌的时候姿态很自由。
      声音低沉却又清澈,像风一样,没什么能束缚住他。听他的声音,她就会莫名想起一个问题,人生究竟是轨道还是旷野。

      哲学问题思考不出答案,但总之她是能看出来皮蛋是真爱他了。
      毕竟救了他妈妈,还为他保住了一份工作,能不爱吗。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来过?”黎雾突然反应过来。

      皮蛋面露难色,纠结了下还是开口,“你没注意到吗,当时进店的时候好多人都看你…”

      不会以为自己裹着厚重的大棉服和大围巾,就能遮住颜值了吧。
      当时店里的几个女店员,一直在讨论她。

      “你不觉得她长得特像那谁吗?”
      “谁?”
      “就是演《xx日常》那个古装剧的,眼睛超大超漂亮的。”

      他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距离很远,他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能看到她身形纤瘦,一头长发微卷搭在肩头,皮肤极白。整个人气质清新而灵动,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轻易吸引目光。

      他补充道:“但我关注你不是因为那个,是因为当时你喝多了跑出去,野子哥唱完那首歌,拿过你的围巾直接就冲出去追你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跑得慌慌张张的样子。”

      说着说着,他啧啧嘴。
      还得是他哥啊,风一般的男人。
      这效率,刚认识两天就给人拐进店里了。

      黎雾没接这个话题,喝了一口刚被调好的“希望值充值站”,入口微甜,随后是威士忌的醇厚,最后是薄荷和姜的清新余韵,层次分明,她随口问:“所以陈忘野才是这家店的灵魂人物?”

      皮蛋“嗯”了声,点头如捣蒜:“连店名都是他起的好像,本来听说最开始要叫‘Playboy’还是什么,野子哥说要是叫这名他一辈子都绝不再踏进这家店,清哥没办法就按他的意见改了…“

      聊到正热乎,黎雾手机突然响了,她脸色忽地沉了沉,“抱歉,我接个电话。”
      ……

      -
      陈忘野到"Gift"的时候,人已经坐满了,人声和音乐嘈杂喧闹,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酒精的混合气息。
      还有十分钟开演,舞台上的乐队正在调试设备,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在吧台边抓到了正在调酒的皮蛋。

      “黎雾呢?”陈忘野问。
      怕他不懂,他又补了句,“新来的那个 ,服务生。”

      皮蛋心说,别装了,老板。
      他都懂。

      那可不是服务生。
      ——是,老、板、娘。

      “哦,她在里面打电话呢,都打了快俩小时了。”
      ……

      陈忘野推开休息室门的瞬间,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的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他刚好听到了一段对话。

      黎雾开了视频,画面中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话筒中男人清润的声音缓缓流出,像是溪水拍打着碎石,温柔而平静:“黎雾,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
      “我对你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如果你觉得你要偿还的都还清了,你心安就好。”

      转头看见陈忘野进来的瞬间,黎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按断了电话。
      屏幕变黑,她下意识退了一步,背抵在墙上。

      陈忘野盯着她的反应,眸色渐深。

      又是那个病娇狐狸男?
      唱什么苦肉计。

      “谁啊?”他嘴角挂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明知故问。

      “你不认识。”黎雾将手机背在身后,指尖微微发白。

      陈忘野神色懒散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半晌唇角一挑,语气不带温度,咬字清晰一字一顿,“我怎么不认识,何与昼。”

      “你怎么知道???”黎雾慌张。

      “你还记得他,但是把我忘了是吧。”他靠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的神情,眼里的柔和散去,只剩冷淡。
      “你记得陈明清,记得胡桃,记得煤球,连何与昼都记得,但是你把我忘了。”
      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刺,只扎在自己心上。

      被他强大的气场压迫,黎雾说不出的心虚,连带着语气也弱了些,“很正常吧,陈明清和胡桃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至于汤圆,它是我的亲亲小宝贝。”

      她越说越没底气,背抵在墙面,墙壁的凉意透过衣服传来,她侧开眼神,“何与昼的话,这几年我天天都能见到他。”
      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她把目光转回来,自下而上地看他,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脸上“你算老几”几个大字写得清楚,被她吞下去,没说出口。

      陈忘野明显是被“天天”这个词刺激到了,嘴角一颤,眸光闪烁,“退一万步说,煤球是你的亲亲小宝贝,那我就不能是你的……亲亲…”

      “什么?”
      黎雾脑子发懵,下意识地接话,“大宝贝?”

      “罢了。”他放下手。

      外面很喧闹,欢呼声传来。

      “快点哥,该上台了。”皮蛋前来催促。

      -
      夜很静。

      躺在床上,黎雾心情复杂,被子拉到下巴,双眼直视天花板,莫名想起了几小时前他离开休息室时,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暗了不少,凉凉的。

      她莫名想起了堕天使,路西法要变成撒旦了。

      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床单被蹬得皱巴巴的,她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茧,摸过手机,点开小说app。
      系统更新,跳出了一段她之前没看过的文案。

      这是一个晋江味儿很冲的文案——

      「陈旺旺:你天天撺掇我去唱歌,不会是把我当你表哥一样防着吧,生怕我要抢你家生意。
      李勿:哈哈怎么可能,是因为你唱歌的时候眼里的戾气都不见了,是真爱(和你看我的眼神一样)。

      彼时,小清子和桃姬正在旁边念表白墙上写给李勿的情书,咯咯地乐。
      她就在一旁边晃脚丫边刷物理竞赛的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这次能进决赛吗?桃姬问,你们要不要赌谁名次高。

      陈旺旺听着他们读情书莫名不爽,难得爽快地应下:可以啊,我要是赢了怎么办。
      李勿不以为意:赢就赢了呗。

      他坚持:你就说怎么办吧。

      弟弟:要不赌上你的初吻。

      陈旺旺眉眼有一丝波动。

      李勿摇头:不行。
      小清子故意激她:就是没信心呗。

      陈旺旺:确实不好。
      李勿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结果他说,我赢了反倒吃亏呢,被占便宜。怕你明天就交白卷,生怕不输给我。

      李勿:呵。
      陈旺旺:输了可别哭。

      那你要是输了,就……
      当我的狗吧。

      陈狗狗。」
      ……

      黎雾合上手机,屏幕的光骤然熄灭,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她又一次生无可恋,望着天花板,头脑发空。
      像是一台被强行开机又关机再开机,反复多次CPU已经炸掉的电脑。
      无力思考。

      当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她依偎在他怀里,眼底含水,身体已经软得不成样子却还在仰头找他的嘴唇,像一只被人欺负还不自知,扔上岸的小鱼,毫无防备却贪得无厌地渴望氧气。
      还在嘴硬。

      她说,陈忘野。

      你记得。
      这次是我故意输给你的。
      ……

      深夜,黎雾被手机提醒声惊醒。

      ——「您收藏的作者“雾非雾”更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老板·撒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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