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火舞冰魂

2、（一）

　　那天是周一。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小区里格外安静。我提着一兜青菜走进小区，没有什么异常。那个人坐在鞋摊前，低头给一个人安静的擦鞋。
　　刷卡，进大门，再拐弯，进楼道。我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住了。我有些无奈，用空闲的手的食指揉了揉眉心。然后转身，以来时的速度出了楼道，又出了大门。
　　那个擦鞋的依旧在擦鞋，一丝不苟，直到那双鞋光可鉴人。
　　被擦鞋的是个老者……恩，五十上鞋的年纪有些不好定位。他手里握着的东西顶在擦鞋的人的头上。
　　那个东西有着结束人生命的威力。
　　或许两个人都太专注了，我走到他们身后也无所觉。
　　“……就这么毁了，”老人恨恨的说：“我一手看大的孩子，也被你毁了。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你以为躲到这里就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我没有想过要跑。”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声音并不苍老，但是平静，或者该说是——死寂？他只是低头收拾擦鞋的工具：“也没有想过……您开枪吧。”
　　枪的保险是打开的。
　　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我这双鞋多少钱？”
　　老人明显受了惊吓，枪口迅速的掉转方向，人也站了起来。
　　我对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睹，只是很淡定的重复了一句：“我这双鞋多少钱？”
　　可是一直很淡定的擦鞋的却不淡定了，他抬起脸，有些惊讶还有些紧张。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孔。从额头到下颌棱角分明，让人一看就是一张坚毅的脸。眉毛浓密，鼻梁□□，嘴唇紧抿，眼睛……不太好说，像是一扇紧闭的门，门锁已经腐朽了。
　　“和他无关，”紧抿的嘴角终于吐出了四个字。
　　“哈，”老人发出嘲讽的笑声：“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我轻轻一笑：“老人家，那个东西有些危险，您年纪大了，玩这个不太合适。”
　　老人有些惊讶：“好胆量，小子，告诉你，我五爷玩了一辈子的枪了，还没有说我玩这个不合适。”
　　我没反驳，只是肩头一晃，已经脱离了枪口的范围，没等老人反应过来，我空闲的手已经握住了老人持枪的手腕，往上一提再往后一拉，只听“咔吧”一声，老人的手腕已经被卸了下来，老人的手更握不住枪，枪正好掉在我的菜兜里。我再往上一抬一压，又是“咔吧”一声，卸下的腕关节又被接上。老人往后走了几步，捂住被当成玩具拆了卸，卸了拆的手腕，刚才的过程太快，等他反应过来疼痛的时候，已经完事了，但是汗已经从额头淌了下来，至于说是吓的还是疼的，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径自坐在擦鞋的凳子上，左脚踏上踏板，对目瞪口呆的人微微一笑：“不擦吗？”
　　那个人愣了一回，然后又拿出方才收拾好的工具默默的擦了起来。
　　我有些欣赏这个人了。
　　“你，你是谁？”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疼痛，五爷的语调有些颤抖。
　　我温和的说：“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的恩怨也和我无关，但是如果在我这里以这种方式死了人，我总归是有些麻烦的。也请你体谅一下。”说完从菜兜里拿出那把枪，枪口掉转，从肩膀向后递了回去。过了一会，手上一轻，枪被人接走了，然后人也走了。
　　果然是个明白人。虽然我回国没有多久，也不曾接触过道上的恩怨，但是有些事还是知道的，有些人还是听说过的。这个五爷，果然也是个角色。不过，沾过血，杀过人也不都一样，杀过一个人和杀过十个人还是不一样。
　　一只脚，然后另一只脚。
　　一双鞋都干净了。
　　我满意的站起来：“多少钱？”
　　“五元。”他说。
　　我微微的笑了起来。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以后的几天，他照旧在那里擦鞋。我照旧当我的闲人。他没有抬眼看过我，我也没再去擦过鞋。

　　然后到了清明节。
　　那个擦鞋的人，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