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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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奈尔·多夫·特尔伯，最后的勇者，诺兰位面生命教会的现任教宗。除这本就凌驾于世俗的身份外，他还是一位尊贵罕见的神眷者。
“神眷者？”李顿从未听过这样的概念，因而不解，“是说他格外受神灵垂青吗？”
“浅薄，但不算错，在这个阶段，你就先这样理解吧。”戒中怪人说，“这也是一条主位面的常识——位面是容器，规则决定了它的器量，只有‘战争’与‘生命’的神恩可以跨越规则的桎梏，随心所欲地落到祂们青睐的人头上。”
“名头之外，当然也少不了好处。比如说，卢奈尔冕下是特尔伯人，作为白银子民，他们的平均寿命在170年左右，但仍是凡人——而这个三百多年前就活蹦乱跳的家伙现在还活着，你就知道这神恩浩荡得多么如山似海了。”
听着戒中怪人的解释，李顿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
想起自己现在并非独处，他又飞快地闭上嘴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和戒中怪人的脑内交流：“你是说，呃，这位冕下现在有三百多岁了吗？”
闻所未闻！
李顿的父亲，利尔德·菲茨伯德公爵名义上的领主是神圣诺兰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但公国早在百余年前实现了实际意义上的自立。脱离帝国政治体系的菲茨伯德家族也脱离了其信仰体系，他们不信奉【战争】也不信仰【生命】，罕见地奉行先祖崇拜，却又允许战争神官或生命神官在公国宣教、建立教堂。而到李顿这一代，他的母亲本人更是生命教会的浅信徒。
这样矛盾的行径给了教会错觉，为了争取他们的信仰，公国大圣堂中的神官时常到家中做客。生命神官会说，有生命的加护，虔信徒于祷告中聆听神启，侥幸获得了一二年寿命的案例并不是没有。生命神官之外，战争教会的神官偶尔也会以蛊惑的语气说起战争的征讨许可，用华丽的词藻隐晦地暗示个中好处。
但不论是哪一种，也不论是传言故事还是神官口中的历史，李顿从未听说过有途径能让人白白多出这样多的时间！
如果妹妹能有这样的眷顾——不，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神恩降下，她也能坚持到圣堂神官赶到。
惊讶过后，想起四十五天前急病不治的妹妹，李顿的情绪又低落下去。情绪的起伏模糊了他与生俱来的敏锐，即使戒中怪人不加遮掩，他也没有察觉这份评价中带出的对被评价者的熟悉与亲近。
“是的，很能活。”戒中怪人以一种熟稔的态度补充道，“所以呢，再遇上有教宗在的场合，就不要再为了一点小消息把我叫醒——冕下的感知力数一数二地出彩，再来一次，我可不确定能瞒过他了！”
他说得轻快，李顿却紧张得不得了，抓住窗台围栏的手也紧了紧，被身旁一同观刑的菲茨伯德夫人看个正着。才失去爱女不久，菲茨伯德夫人愈发娇养独子，这次观刑本来也是李顿强要求一起来的。这下看他好像吓到了，菲茨伯德夫人不敢再让他待下去，忙要带他回屋。
李顿正为戒中怪人的话惴惴不安，要来看教会砍罪人脑袋也看过了，遂乖巧地和母亲一同回屋去了。
李顿牵着母亲的手离开后不久，亵渎者的血自断口处流尽。同为特尔伯人的审判官俯下身，脸颊两侧耳羽扬起，确认这空酒桶中不会再有葡萄酒流出。他拾起死者的头颅，高高举起，仿佛一场即兴演出。
“罪人已死！”他朗声道。
“罪人已死——”行刑台下的人群附和着欢呼。
在人群高喊的时候，于高台之上端坐的卢奈尔侧过脸，若有所觉地看向广场东侧的楼房。他的脸庞被三对洁白如雪的耳翅完全遮掩，几乎没让人觉出动作的幅度。
“几乎”。
他身后侍立的大神官察觉到教宗的异样，忙出声询问原因。
说不上是回答，还是自言自语，卢奈尔的声音很轻，缥缈近乎梦呓：“……好像看到了一位，不该在这里的老朋友……”
这描述实在不像是旧友重逢。听到只言片语的大神官紧张起来，他实在不清楚，以教宗的阅历，究竟何人能算作他的“故”友——是三百余年前的魔王余孽，还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异位面来客？
卢奈尔却没有再说了，他俯视下方的表演。这千篇一律的仪式没什么好讲的，不过是对他当年根除亡灵天灾罪魁祸首的拙劣模仿，却也被冠上了神圣的意味……
卢奈尔叹了口气，将三对耳羽拢得更严实些，闭上了眼睛。
荒谬至极。】
几日相处下来，莱桑德已经多少了解了些这个系统的目的和手段。
目的：维护剧情发展，为三百多年后主角翻云覆雨的传奇经历保驾护航。从这个角度来说，其目光之长远不容小觑。
手段：就是个阅读器，最擅长的事是拉宿主意识去关小黑屋，还是个和0.01元新用户首月会员一样的一次性手段；其次是随地大小塞——随时随地往脑子里插播一段原文剧情，以为他的脑袋是什么哪里亮了点哪里的点读机吗？
比如说，刚才它又意味不明地往莱桑德的脑子里塞了段关于卢奈尔的剧情。
啧，真是素质极差。
【如果您愿意参与剧情维护，这种事就不会再发——】
莱桑德装没听见。
首先，他并不想维护剧情。
作为一个生理三十余岁，心理年龄两辈叠加后更是可以合法退休的中老年人，这辈子没过几年快乐童年就喜提终生饭碗，打了二十多年仗，再退役无缝衔接进棺材也就算了，还想把他薅起来再打三百来年的白工？
噫！多么大言不惭的魔鬼之举！以战争的名义，他定不会向这种邪恶妥协！
其次，他正在接受神殿的封圣仪式，实在腾不出精力去搭理这个聒噪的家伙。
是的，封圣仪式。
一项神圣的、伟大的仪式，主要目的是把他这个快死了的勇者折腾过来，换上一身闪闪发光、如同行走的圣诞树的奢华衣物，再授予若干没什么大用的荣誉称号，最后再给他早已经决定好的赏赐，权当做陪葬品。
神殿不是战场，些微的愣怔在仪式的容错范围之内。适应这一言不合就往脑袋里塞剧情的精神冲击后，莱桑德低下头，感到额头处一片微凉，继而是教宗手指的热度。
“我向您发誓，我满心敬意，只是有些力不从心。”
在教宗抹完祝圣精油，要将那顶金光璀璨的荆棘剑冠戴在他头上时，莱桑德将声音压到最低，同教宗解释自己方才一瞬的恍惚。
现任战神教宗道格拉斯·沃尔是个孔武有力的健壮老年人，发须皆白，却看上去比轮椅上的莱桑德健康数倍。在成为教宗之前，他是战争神殿的枢机神官。
“战争见证，这里不会有人那样揣测你，也不要如此妄自菲薄，莱桑德。”道格拉斯沉声道，“这是你应得的回报。”
莱桑德笑了笑，闭上眼。道格拉斯将那顶由精金与红宝石编成头冠戴到他同样金灿灿的头发上，又抓过身侧侍从捧来的长剑的剑柄，拔出它，只把精巧宛如精灵制品的剑鞘留在软垫上。
“主说，良善及大爱为胜利者之权柄。以暴力偿还暴力，以血肉偿还血肉，战争的开始必当以一方的完结告终，其余任何假以结束之姿态出现的皆为妄物。”道格拉斯朗声道，有神殿的魔法师为他施以扩音魔法，让他的声音更加威严，“而现在，当勇者重新立于此地，正是欢歌达旦之际，我终于可以向所有虔诚的信徒宣告：战争已经结束，我等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封圣仪式的地点选在圣莱桑德广场——不必惊诧，这是诺兰位面的杰克和李华，有记载以来的第一位勇者便以“莱桑德”为名——高台之下是无数虔信徒。另有神殿骑士团拱卫在广场的周围，仿佛和他们座下同样披甲的神骏战马一起变成了厚实的雕像。
“因而，我，道格拉斯·佩蒂斯·沃尔，第六十六任东诺兰宗主教，【战争】在这一位面的代表，在此提议，将莱桑德·李施特之名记入圣册，赐予其圣者之名！”
接下来就是例行公事的询问。
轮椅上的莱桑德想。
如果他那少年时期和亚文一起密探神殿影像水晶球库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些曾经翻阅过教会勇者回忆录之类的玩意儿也没有印刷偏误的话……
历任勇者的受封仪式都是一样的流程：圣歌团齐声高唱，勇者在万众瞩目下俯首下跪，由教宗授予他圣骑士长剑，在宗教意义上表彰他击溃魔王的功勋，宣布此人命运与教会休戚与共、不可分割。
越老的越不容易更改，越不易更改的便越被冠以复古的冠冕堂皇之名。过去的……莱桑德没有记过具体数字，在他的印象中，过去所有教会出身的勇者都是这样一套受封仪式。
固然因为他现在差得要死的身体状态，莱桑德不必在道格拉斯教宗面前下跪，但这其中的询问环节却无法省略。
【战争】是独裁的暴君，【战争】的信徒则要多秉持一些公平正义来维系身为人类的认知。教宗需要一个又一个地询问教会内部所有现存的枢机神官及大神官，询问他们是否认同封圣者的牺牲、奉献与伟绩。
如有人有所质疑或不满，当然可以提出。只不过整个封圣仪式就会以一种骏鹰反吃狮鹫的匪夷所思之势迅速结束，然后等上十年二十年再行举办。＊
除非真的有人和封圣者间的矛盾尖锐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否则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但是对莱桑德来说……这里好像确实有一个和他关系差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家伙——
神圣诺兰帝国首都圣亚森维拉的教区长，铁板钉钉的下任枢机，大神官科克·诺尔拉维耶。
莱桑德和死亡的间距只在咫尺，但他感官的敏锐却未曾折损。即使闭着眼睛，经验丰富的魔剑士依旧能区分清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们各自的主人，进而锁定其位置。
这其中，目光最为炙热，几乎要在圣莱桑德广场把即将变成圣莱桑德的莱桑德给活活烤了的家伙，就是科克·诺尔拉维耶。
该人出身优渥，为贵族三子。其家族作风老派，秉持着帝国大贵族的光荣传统——“家族中的长子继承爵位，次子投身军队，如果有第三子，便让他献身宗教”——坚定不移地奉行这样三位一体的路线。而科克在战争神术上确实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已经得到了许多人垂垂老矣也无法获得的成就与地位。
说实在的，莱桑德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对他有那样大的敌意。尽管同为教会成员，共同侍奉并不在乎蝼蚁侍奉的伟大之【战争】，但神官与神殿骑士是两条并行不悖的平行线，极难产生切实的利益冲突。
而且，莱桑德自忖自己是个成熟的穿越者，又比对方大了近十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科克成为神殿神官学徒的时候，莱桑德早已经跻身骑士之列投身战场。按理说他没有招惹过对方，就算哪里冒犯到诺尔拉维耶家的少爷，那也没有再激化过矛盾。
但情绪这种东西是不讲道理的，所以莱桑德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这个世界上，爱他的人有一些，恨他的人则多得多，少科克一个不少，多科克一个不多，那么就是无关痛痒，也无关紧要。
莱桑德只是有点好奇，对科克是否会表示反对的好奇。
而这种好奇从何而来……莱桑德想，或许是来自一点沉重得要命的疲惫感。
战争教会为魔王预备了一支精锐的勇者预备役小队：从弓手、剑士到斥候，都是战争神殿骑士团的精锐，与之同行的还有十三名能够娴熟使用高等神术的战争神官。
这支小队死得只剩莱桑德，也只有幸存的莱桑德也成为了勇者，在高台上，成为一座即将死亡的墓碑。
“科克·诺尔拉维耶，作为圣亚森维拉教区的管理者，阿斯莫蒂斯阴谋的挫败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