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八部半》腐烂波德莱尔

1、母亲催奶的母乳，化为仇恨的乳汁

　　苏墨家在这附近的鱼市附近，她家的店铺最干净，一些顾客喜欢构图舒适的店铺，干净整洁给人一种鱼也相对更加干净的安全感，洁白的碎冰台面上，一只巨大的红色塑料螃蟹在整齐排列的虾兵蟹将中滥竽充数，有点滑稽可笑，但今天的生意应该是很不错。
　　苏墨的父亲苏智才和母亲吴芳芳是世俗意义上相信努力工作就会得到相应回报的人，无论遇到多难缠的客户，苏智才总会给捎上两根虾，顺手带上一颗葱，笑意盈盈。
　　打从出生起，苏墨就认定了这辈子她和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据说吴芳芳当时生下她来死活没有奶，苏墨也不肯喝奶粉，猪蹄通草汤，木瓜花生大枣汤，乌鸡汤统统失灵，光是闻着味道吴芳芳就会忍不住狂吐不止，苏墨饿的哇哇大哭，小脸憋的通红，奶奶在旁边怂恿，喝土方子，还是姥姥阻止，用哄着的语气跟女儿说：要不喝点鱼汤，孩子在这么饿下去脑子怕都要饿傻了。
　　妈妈疲倦的摇着头：妈，我真不想喝
　　不喝怎么能行？你受得住，孩子也受不住呀，婆婆继续动员着
　　妈妈求救地看了看杵在一旁的丈夫，苏智才也茫然无措地样子，初为人父，他只好信赖一贯强势的母亲。
　　我说，不能这么矫情呀，我们那时候可没鱼汤，是很健康的食物。婆婆继续半哄着。
　　这碗汤看着白腻腻，像一块会流动的猪油膏。
　　她明白了，就是真的一碗猪油，为了下奶，也要喝。
　　本身喝鱼汤不是什么难事儿，偏偏苏家鱼铺上半死不活的鱼，刚死掉没多久的鱼，都进了家里的餐桌，心疼钱的吴芳芳变着法的学着做鱼的方法，干煸，红烧，清蒸，刺身煲汤，耐不住一周六天吃鱼的生活，终于有一天在闻到鱼的味道后，吴芳芳抱着卫生间的马桶狂吐，似乎要吐掉这么多年在她手里命丧黄泉的小鱼儿。总而言之，这就是对单一食物重复率过高食用的悲惨教训，但现在面对没有奶水的双乳和嗷嗷待哺的女儿，一家人的期待，吴芳芳毫无办法，为了母亲的尊严家里几口人的期待，她摇着小猫崽一样的女儿一咬牙，喝下了平时无法下口的鲫鱼豆腐汤。
　　下奶的那天经常被苏智才津津乐道的提起，爸爸的嘴角总是洋溢着笑容，像是妻子打了胜仗，苏智才给已经7岁的苏墨边用筷子挑出鲜嫩翠绿的葱丝下的鱼腹肉，边用回忆和打趣的口吻说，那天你妈抱着你吃奶，你紧紧地咬着你妈妈不松口，你奶奶说要是再不下奶你就要饿死了，你把你妈咬的直流眼泪，苏墨抬头看了一眼妈妈，稚气未脱又小大人似的：妈妈你疼么，说着越想越委屈似的，低着头不肯吃饭，又非要忍住眼泪咬着嘴角憋着不肯哭出来，爸爸见状恶作剧一样的笑了，吴芳芳只好停下筷子，赶紧拉过女儿哄哄，妈妈不疼，不疼我闺女怎么能长这么大呢？
　　女儿的哭声逐渐小了下来，吴芳芳始终没有动过那盘鱼，她想起来的是那个“胜利的日子”，一家人新鲜感十足地看着她喂奶，虽然在场的都是女眷，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就像是没有尊严的哺乳机器！在那一刻她甚至对怀中的小婴儿没有来自母亲的深刻爱意，她恨不得把叽叽喳喳的丈夫，婆婆，和自己的亲妈都赶出去，还有这个小婴儿，她只想躲进被子，狠狠地哭上一场。
　　吴芳芳越想越烦，看着眼前的老公和哭哭啼啼的小女儿，苏墨妈妈心里又一烦，把流着鼻涕的女儿往丈夫怀里一推：去去去，找你爹去，谁给你弄哭的找谁！吴芳芳说完，就大口大口的吃着自己跟前的那盘醋溜菠菜，她吃的毫不优雅，又吧啦了几口米饭。本来的爱意表达遭受到了这样的漠视，苏墨更加委屈，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对自己有这样的敌意，只好赶紧往爸爸怀里钻的更紧一点，用一点撒娇和讨好的语气命令爸爸，“爸爸我还要吃鱼”。
　　苏智才给女儿挑出鱼的眼睛，跟女儿说：“吃眼睛明目的，将来不近视”，苏墨看了眼 那泛白的有点恐怖的鱼眼珠，白色的圆珠小球周围的组织已经有点脆弱的模样，似乎夹的稍微一用力就要散开，看起来有点像冰激凌要融化的样子，她觉得很恶心，但为了爸爸高兴，她还是乖巧的张开小嘴，咂摸着那颗鱼眼珠。
　　晚上的街道已经安静下来，只有虫子偶尔还发出一点点声响，这是暑期，苏智才在沙发上看“快乐大本营”，吴芳芳在水池边刷着碗筷，电视里在玩一个“你画我猜”的游戏，有个明星很笨，画了几次都驴唇不对马嘴，惹得其他嘉宾都忍不住笑场，苏智才捏着遥控器也跟着哈哈大笑。苏墨在爸爸旁边跟着看电视，趁着妈妈没注意，偷偷在旁边跟着看电视。
　　苏墨又有点害怕妈妈随时来叫停自己，在一种紧张又兴奋的情绪里来回摇摆，苏墨有点怕妈妈，妈妈很容易生气的。
　　吴芳芳端着满手的泡沫，瞟了几眼客厅的女儿，无可奈何的忍住怒气，把手凑近水龙头，泡沫全都顺着水流流到了水池。
　　吴芳芳擦擦手，走到客厅发火：苏智才你自己不争气还要拉着我女儿看疯子啊？这有什么好看的，疯子演傻子看！还有你苏墨你暑假作业写完了么，凑那么近看你不要眼珠子了啊？
　　吴芳芳正准备再多骂几句，苏智才冲女儿嘟嘟嘴，暗示赶紧回房间远离硝烟，又陪着笑脸对老婆：“这不是干了一天累嘛，我不让闺女看了，别生气了，来我给你捏捏肩”，吴芳芳看着丈夫这故作谄媚的语气，也顿时没了脾气，嘴上却是：累累累，谁不是累了一天，就你上班啊？
　　苏智才跟着陪笑，吴芳芳擦干净手，活动了一下肩膀，她想：她应该感觉到知足的，虽然家里的工作繁重，但女儿好歹四肢健全不聋不傻，苏智才虽然没有赚大钱的本事，但这些年来从没招灾惹祸，父母老了也都还算健康，如果像隔壁卖猪肉的王家，那日子才算是真的苦王何家是他家邻居，王大海原本和苏智才在一家片区，但却遇到了滋生事端的流氓恶霸，一时冲动将人捅伤，现在还在监狱里，何大海的老婆生的很漂亮，现在却造的疲倦不堪，艰难的拉扯着唯一的儿子王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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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野千鹤子老师在《厌 女》中写到，有时候母亲也会不自觉的嫉妒女儿，苏墨从小的敏感，一部分也来源于妈妈的压迫感，但妈妈被众人盯着哺乳，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她尊严的摧残呀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