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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南柯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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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万物镀金。柔和风中,旋涡涌动。一声长啼,策马扬鞭,由远近及荡起落叶片片,空中旋舞出华美的乐章,为那由风之尽头赶来的紫衣少年,舞动着生命的光艳。
久久地凝望,心神越来越慌,努力深呼吸想要稳住阵脚,以免女儿家的心思轻意外露。那马上黑衣疾速行来,在身边时站定,倨高临下地望着我,背倚阳光,四周被柔柔黄金包围。垂下眼睑不敢看他,在心中荡开微笑,我知他一定会来此寻我……
“为何独自来此?”
“我……”目光困窘地低声轻喃,最后目光移向受伤的右脚。他似明白我未尽脱口的话语,已翻身下马。蹲下身轻挑我的裙尾,露出已肿的玉足。我羞赧向后微缩,他不由分说将我打横抱起。我被他这亲昵的举动吓的惊呼一声,他敛眉一瞥,眸中深意顿时令我噤若寒蝉。
身上散发出薰衣凝香的清新,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亲近地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他扶我上黑琉璃,然后一跃上马,将我牢牢困在臂弯内。确定我坐稳后狠夹马腹,黑琉璃一跃奔驰,纵横何止千里?
“皇……”
“你我既有婚约,可直呼我的名讳。”
“是。天……天寰。”
往事如昔,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大婚之时。身着凤冠霞帔,在喜娘的掺扶下,跨过九重宫门,行往那中央集权的至高点。或许外人眼中,这只是一桩政治考量下的婚姻。耳边朝臣的赞喝声响彻天地,喜帕珠帘下,隐约可见喜毯侧,一双明黄皇靴逐渐远离。
名份已定,过往之事已作过眼云烟。这是我的选择,无悔一生。
心中兔儿欢腾,我当真就要成为他的正妃了吗?如升云端,梦境也就似真似幻了。
“跪!”喜娘耳边轻喃,从狭隙中分辩着眼前的明黄皇靴——是他!
我委身行礼,很快被他扶起。何时冰冷的手心竟泛出暖意?“蓝心。”他低唤我,令我原本不安的心,找到了归属。“天寰。”
三叩九拜的大礼之后,我知道我们已是夫妻。这天地之间,从此他便是我永远的天空。或许爱情在这残酷的政治生活中,愚蠢至极。可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爱着他想跟他天长地久的简单女人。无论是利用或是背叛,只要他要的,我都会给他。
世人笑我痴狂,我笑世人嚣张。天地自有定数,我相人相,好不懵懂。
四载春秋,放眼望去都只是南柯一梦。我,大曜皇朝第七代皇帝——圣德武皇帝的正宫皇后。十四岁便嫁入深宫为当时皇太子正妃,同年皇太子即位,我顺理成章地被册封为“椁安皇后”。昨日娉婷少女已然成长为举重若轻的后宫之首。个中辛酸只能独自体味。而随着这一系列的荣宠,我的娘家——尉迟家族也迎来了历史上最为辉煌的颠峰。
只是,黎明时分,等待着我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冷宫岁月。
一个月前,当朝国丈的父亲被定以“忤逆”之罪打入死狱。我便接到了圣旨,不出意外地,皇后被打入冷宫。只是又不同于常理的,皇上并未废除我皇后的身份。即使如此,在外人眼中,我依旧是由云端打落到万丈深渊。果然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身边那些媚献之人早已绝迹,唯有叫小翠的随嫁丫环始终陪伴着我。
嫁作人妻已近四年,期中三次怀孕却三次滑胎,在承受痛苦的同时,我的内心更加地煎熬。早有人说,就算没有家族忤逆之罪,我的皇后之位也难保住。
皑皑冬雪,这冷宫的清冷反倒让我心安。在此大难当头之际,人人都在惴测我会怎么做,天天以泪洗面?或者歇斯底里地争着要见皇上?对于种种传闻,我仅止淡然一笑,不予理睬。
"蓝心?”熟悉的声音由身后传来,回眸看到三王爷稳步行来。从小就在一起玩的挚友,唯他与我感情最为微妙。他未再对我行礼,却改唤回我的乳名。我当然了解他的意思,只是昔日不能给他的承诺,现在更不行。
“难为三王还能来探望嫂嫂。”
他愣在原地,转而目光黯淡地深深望着我,“皇兄已下旨,册封诸葛明的长女诸葛祥玉为……”他故意拖长音,我紧张地望着他,他许久后讽刺地看着我,轻蔑一笑,“看来,你终是放不下?”
我薄斥地看了看他,不再理他。“当今朝局,就是封她正宫皇后,也不奇怪。想当年我不也是……”长叹一声,我说不下去了。
乱世,战争,都因人的野心所起。只是坐在云端的皇帝,他比任何人都期望着和平,偏偏有时候,和平需要用战争与牺牲来换取。
“我的蓝儿心儿。为何时至今日你依然执迷不悟?”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地过去吧!除了他,今生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你该了解。你是他最钟意的皇弟、臣子,若你对我尚有一份情谊在,就请你答应我。好好地铺佐他……他是个好人,可惜他也是皇帝,所以他不能只当好人。世人只看他的铁腕政治,又怎能了解他的苦难?我们是他最亲最……爱的人,理应为他着想。在家国天下面前,连他都如此渺小,更何况你我?”
如果不是陷在这深情之中,我岂会自寻烦恼?我天生淡薄,纵是喜欢也从不轻易吐口。天寰曾说我是天生的皇后,可惜却非主宰天下的女人。我淡笑,用只会对他才有的温柔贴在他的胸口,“因为我的丈夫是能够主宰天下的男人。”
往日恩爱犹在眼前,我绝不信他对我只剩利用。可我爱他,宁愿自己对他尚有利用的价值,只能要帮他,我无怨无悔。
在那红漆石柱的后方,忽视了一抹圣黄。深情的目光锁定一人,发现入宫多年,她真的轻减了太多。这偌大的重担,她陪他担负太久。只有他知,在冰冷的皇宫中,唯她才能让他感到满满的温暖。心底的柔情今生也只会为她一人。可惜,感情与身上的重担相比,微弱的不值一提。
世人羡慕的至高点,不胜其寒。若非宿命难违,又何苦于此?
入夜,雪下的更大了。望着窗外,这冷宫着实让人连骨头都跟着打寒。三王对我的爱从不避忌。他早已命人为我安置了几件过冬的冬衣以及暖炉,膳食方面更是面面俱到。想来在我蒙难的当口,就是我的丈夫也未能做到这些。偏偏他……不禁回忆一个接一个,如果不是命运弄人,当年我本应嫁他为妻,可惜我们终是无缘。永远忘不了我出嫁当日,从喜帕底看到的那个渐行渐离的明黄皇靴。他的身体纵然能够抽离,心却难以束缚……罢了,今生欠他的情,来世还他便是。
与我事先所料不同,皇帝只封诸葛祥玉为兰贵妃——位置仅位于皇后一人之下。不过现在我这个皇后早已形同虚设,所以后宫所有的人都认她为尊。桌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瓶,听三王说,内装一种绝世罕有的奇药,用过后七天内人就跟死了无异。他说,奉皇命,带我出宫。
我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这个事实。我是他的妻子,就算他当真下旨废我皇后之名,我依旧是他的妻,至少在我的心中从未变过。为何,他即不废除我们夫妻名份,却又不能再留我在身边?
狠狠地一挣,我由梦魇操控中逃离。新月如钩,幽静的月光华美地倒映至偌大的卧室中。看看四周,一切现代化的家具摆设证实了,我那奇异的古代之旅暂告段落。
五年前的绑架案中,我不幸被绑匪撕票。我清楚地记着当时,我被许多赶来营救的医生围在中间……抢救中我朦胧地意识到天花板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全然飘了起来。我知道,在那一刻我已经“死”了。却不知为何有一股拉力让我如云端坠落。猛然醒来,骇住几位抢救医师。身侧所有精密的仪器瞬间变化……“有救了有救了!”再接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吵闹声后,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奇迹般地重生。身边亲人破啼为笑的感动,我永远无法释怀。我内疚害他们担惊害怕,也感激他们为我担惊害怕——今生我何其幸运。
从此,大难不死后的我,时常陷入一个奇怪的梦境——便是如上所述的那个奇怪皇朝。说来奇怪,无论梦中多么努力地去记忆,醒来后只剩下残缺的影像,甚至连他们的姓名与长相我统统想不起来。若强行去想只会换来剧烈的头痛。更奇怪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偏偏能够清醒的记住一双邪魅的紫眸。清晰的程序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来自于那个梦境……可这双紫眸的主人是谁?深想,头痛欲裂,只能放弃。
五年时光,梦境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伴随而来的却是,我时常发现自己会莫名其妙地遗忘一些事情——明明记着还是周日的家庭日,可一晃眼却出现在周五的工作现场。这五天的时间对我来说,全然空白。起初我试图从家人那里获寻线索,但他们或红着眼眶说我工作太辛苦,或笑我想太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反反复复地想,都只得到一个答案,我的名字叫郑依文,是21世纪中国香港人氏。同样地,工作性质的关系,我也是时下娱乐圈,以冷艳冰百合著称的流行天后。
就这样,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清晨,顶着两轮黑眼圈,依依不舍地由楼上卧室走到餐厅。不出所料,妈妈跟两个妹妹早已在餐厅就位。我这两个妹妹虽然是双胞胎,性格却截然相反。特别是老大郑依菁,跟我们的哥哥一样的坏,时常以整人为乐。我虽为女孩子中的大姐,遇到那个无赖的郑依菁,也只能处处留神,以免中招遭殃。最小的妹妹郑依琪则相对乖巧可爱,天生的书呆子。
今天她们看我的表情有点奇怪,我深想,该是我的倦容吓住了她们。
“咦?爸爸跟哥哥呢?”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落座时,身后的管家芳姨给我亲自拉开座椅。另一旁的女佣则为我奉上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早餐。
“大姐,今天已经是周三了,还没睡醒呀?”郑依菁似笑非笑地提醒我。妈妈与郑依琪只是淡淡地看了看我,好像早就见怪不怪了一样。
我这才恍悟,原来我的记忆又停留在三天前,也就是周日的家庭日。
每次一做那个梦,就会出现记忆真空的情况。可我的身体却像有人支配一般,该做的工作一样不落。这种情况在前段时间,我接拍宫延大戏,饰演皇后时,犹为明显。大家都以为我入戏太深,建议我多去看心理医生。
“依文?”妈妈的声音传来,侧目对上一双关切的目光。“如果太累了,就不要做了。反正郑家养得起你们。或者你们要是有兴趣,就让你们的爸爸给你们在‘中正财团’找个位置?”
“不要!”我与郑依菁同时呼出声来。妈妈见状,倒也不怒。只是淡笑着,“妈妈只是说,如果。”
一阵沉默后,又开始低头享用早餐。
“我想,休息一下。放个大假。”我忽然低喃出声。
“好呀!”妈妈跟两个妹妹同时表示赞同。我微怔,竟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她们只是担心我,那些个名跟利,在她们看来永远没有我的健康重要——这就是家人。
“可是……”我犹豫着。坐在我身边的小妹妹郑依琪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大姐,你的任何决定我们都会支持的!放心。”
“当真?”
“果然!”
“可我要去伊比亚!”
“不行!”
区区几秒之内,这三个女人无比和谐地异口同声。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不知所措。
“这是我多年来的心愿,以前因为初入娱乐圈,根基未稳,太多的工作等着我。可是现在,刚刚举行完连续七天的世界巡回演唱会,这个大假我必休无疑。”
“大姐!”郑依琪担忧的搂住我,倒像小孩子赖着妈妈那样对我撒娇似的说,“不要去伊比亚王国嘛!你忘了那个最可恶的家伙……”
妈妈轻咳一声,打断了小阿琪的话。我的初恋,就是在伊比亚断送的。那里给我的伤心,好像彻底改变过我的人生一样刻骨铭心。
“大姐,你确定要去吗?”对面的郑依菁早已恢复惯有的神采,扬着那抹童叟无害的天使笑颜,轻声问我。我点了点头,见我决意如此,她微笑加深。“对,咱们郑家的女儿,永远都该是,从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爬起来。大姐,我支持你!”
妈妈嗔了小阿菁一眼。她倒不以为意,美美地将小香肠送在口中,一脸幸福的咀嚼着。
“依文?如果这是你的决定,妈妈支持你。但是!”这小老太太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冷意,“如果那个叫卢天骏的小子再伤害你,可就别怪老娘我不客气了。”
“哇!妈妈女侠,你好帅哟!”一旁的小阿菁没个正经的嘻笑起来,讨好似的飞到妈妈的身后给她做马杀鸡。“小女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以为报哇!本想以身相许,可惜人家二十年前早就是妈妈你的人了……”
凡事一遇着郑家这位古灵精怪的小阿菁在场,好像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用她的话说,大不了当被子盖嘛!也省得晚上踢掉被子感冒了。
妈妈这一关就算是过了。这还真多亏了郑依菁的帮忙,让我省下了不少的口水。可是,经纪公司这边,似乎是一个麻烦。听我要放大假,而且态度如此坚决,差点没把他——我的经纪人林子翔气得掀桌子。最后居然拿出合约来威胁我?
熟悉我郑依文的人都知道,我本质是有些胆小怕死,也时常因为神经大条而被人利用。好在我统统不在乎这些虚的名利,倒也能豁达地一笑泯恩仇。但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千万别用威胁之类卑鄙的手段刺激我,不然我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OK!解约吧!”
“解约?”对方显然不敢置信的样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违约金高达两亿,你是不是疯了?”
“区区两亿而已。我郑依文还拿得出来。”虽然我不希望动用家里的钱来帮自己消灾,可是这一次,我决意如此,不计后果……
“依文,你不觉得你这样太任性了吗?”他努力挤出唇边的笑,试图缓和气氛。
“任性?我真正任性的时候你还没见识过呢!林子翔,你该了解我的脾气。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你也别怪我不顾及你,早在一个月前举行世界巡回演唱会时,我就已经告诉过你,近期不要再给我接任何通告,是你自己先不尊重我在先,那就休怪我以牙还牙了。”
“你要休假也可以。至少要把新接的几份通告做完,不然违约金……”
“通告?对不起,请问一下,我有签字吗?”
他全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又怕我彻底地激怒了。“当初你我合约注明,只要是你在合约期内,我以你名义接回来的工作那就是属于……”
“我连两亿都不怕了,你觉得我会怕这区区的几份还未实际签约的、只要赔付两倍订金的违约金吗?”虽然绕口了些,可是意思明确。好歹我也是混了几年娱乐圈,跟我斗?在这个圈子里,只要有钱,还没什么摆不平的事。
“不过,你也别想把如意算盘打得太好。多余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多掏。最后给你一个选择,要么允许我的大假,这几份通告的违约金我帮你掏。要么,大家一拍两散。以后再有经济的纠纷,就只能交给我的律师来处理了!”言下之意就是别来烦我。
说着,我便起身要走,他适时地阻止了我。
“文姐,您消消气。小弟给您赔罪还不行吗?”他肯定跟川剧大师学过变脸!我也无意多留,“我很忙,一句话,你的决定是什么?”如果不是自知自己的确有些理亏,任性的说放假就放假,我也不会跟他废话这么多。
“您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是,总公司那边……”
“这是你身为经纪人的职责,休想推给我。那么,我从现在开始休假,暂定时间为三个月。”我绝对没有跟他商量,只是通知。
我走的太决然,根本无法察觉,在身后经理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