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城花絮晚来迟》十万残雪

4、院内赏花妻妾始逢

　　邵穑见了婆婆不冷不热的脸，心想这婆媳之间的问题以后恐怕是严重了。这女人今天第一次见到自己，敬茶时也未出任何差错，邵穑却明白的看见了她婆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满。

　　随后邵穑又在一旁大丫鬟的指引下见过了二房的几位长辈，而后方才协同宗政祝虞落了座。这是一位年约二十的女子上前见过邵穑。邵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宗政祝虞好歹也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古人成熟比较早，有个把妾室也在情理之中，便含笑请了这姓楚的姨娘的起，一大群人各自寒暄了会儿方才开饭。

　　邵穑暗自松了口气，好在这侯府没有老侯爷或是小郡主之类的人物，看来自己要小心的也只有上头坐的那位婆婆和旁边这姓楚的姨娘了。二房的人不住在侯府想必也不足为虑。

　　下午辛时初，邵穑惬意的斜倚在侯府内湖旁边的清欢亭内，一旁的凭语适时的给她家小姐剥着荔枝壳。亭外还守着几名丫鬟婆子，邵穑眯眼含着颗饱满多汁的荔枝，用舌头把白肉中间的黑圆透亮的核顶了出去。正在这时，却见一人走进了清欢亭。

　　来人仍旧身着那身青衣，面上亦仍是无甚表情，一头灰发随意的扎于脑后。邵穑不禁被汁水呛了下，咳咳，这不是谢荀都么？此人不是一向对邵闵臣能避则避，今日怎会突然来至内府。

　　凭语此时也看到了谢荀都，推了推她家毫无形象的小姐，而后压低声音道：“小姐快些坐好，谢前辈来了。”

　　邵穑无奈的翻个白眼，我早就知道他来了好不好，再说你那样故意压低声音是想干什么？你以为像谢荀都那样武功强大的老妖怪会听不到？当然这话可没说出来，只是腹诽罢了。

　　埋怨贵埋怨却也还是理了理衣衫，用帕子擦了下嘴角，谢荀都走进亭内，对一地的荔枝核视而不见，只开口道：“闵臣。”见邵穑看向他，顿了会儿又道：“今日我便回邵府，你在这……要好好生活。”

　　邵穑看了眼谢荀都，而后在心中叹了口气。按谢荀都这口气分明是可能知道以前的邵闵臣那小丫头喜欢他的心思，却只是装作不知罢了，如今见这小丫头嫁了人，谢荀都毕竟不是毫无情义之辈，便想着亲自来告辞，也算是断了自己最后的念想。

　　“前辈。”邵闵臣唤住了准备转身离去的谢荀都：“多谢前辈一路护送，闵臣感激不尽，还请前辈转告家父，小女一切安好。”这句话是实话，却也多少包含了点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抱不平的意思。即使明白对不爱的人谢荀都这样决绝的方法远比拖泥带水要来得好，只是到底意难平。

　　谢荀都只是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而后转身离去。

　　邵穑看着谢荀都的背影，心中喃喃道：“不得不说这邵闵臣还是蛮有眼光的。”

　　“夫人，老夫人有请。”亭外忽然响起一个丫鬟的声音，邵穑抬眼看了眼亭外传话的那个大丫鬟，心知是婆婆身边的人，暗叹一声，这婆婆不会厉害到我刚嫁过来便要找我的麻烦罢。

　　邵穑带着凭语跟着那名大丫鬟来至侯府内花园，远远的便看见了她的婆婆以及那位姓楚的姨娘正坐在怡香亭内赏着早开的新菊。邵穑忙上前请了安。

　　“媳妇不必多礼。”婆婆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罢。”

　　姓楚的姨娘也向邵穑见了礼。邵穑自是回了。而后坐在了婆婆指着的凳子上，一时摸不准婆婆意欲何为，便坐等着婆婆发话。

　　等邵穑坐了会儿，婆婆方才继续开口：“媳妇，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见外的叫你一声闵臣罢。”邵穑立马附和说请婆婆随意。而后婆婆又抬眼望了眼姓楚的姨娘：“闵臣，婉柔虽说是姨娘，但好歹也伺候了祝虞这孩子这么多年，若不是因为身为妾室，孩子也是怀了好几胎的。”顿了顿又道：“婉柔虽说是府中老管家的女儿，但我自她打小便把她当作是自家人，她和祝虞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你虽为正室，却也不可欺了她去。”

　　邵穑有点怔了，这两句话虽说得声音轻柔语气委婉，但其实只包含了两个意思：因为有正室未过门，妾室不可先正室怀孕的规矩，婉柔是打过好几次孩子的，也就是说因为你这个正室，我们宗政家可是去了好几个孩子。第二个意思便是：不要以为你是正室便可以为所欲为，楚姨娘身后可是有我撑腰的。

　　“婆婆教训的是，闵臣铭记在心。”即使心中对这“老妖妇”有火，但礼节还是要的，不过心里已经把婆婆直接改成了“老妖妇”。

　　邵穑满以为如此回答，婆婆总该满意，孰料老妖妇一下子变了脸色，正在剥的坚果也往桌子上的盘子内一扔。：“闵臣！你这是什么话！婆婆不是在教训你，只是交代几句。婉柔是个好孩子，她不会和你争什么，婆婆只是交代你几句你便说成是教训，那要是以后婉柔要是做错了什么，你还不拆了她的骨头！”

　　那楚婉柔显然是被婆婆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温言敬上：“婆婆别气坏了身子，喝口茶罢。邵姐姐不是有心的。”说完还一边使眼色要邵穑跪下来赔罪。

　　邵穑心中仰天长叹，自己总算体会到何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自己来之前便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只一句话便被婆婆拿住了“教训”两个字眼不放。明知她会刁难自己却还是这么简单的栽在一个古人手中，不由得暗骂自己大意，却也识时务的跪了下来：“婆婆息怒，闵臣知错，以后定会善待楚姐姐。”毕竟这种时候承认错误才是最好的消解方法。心中却是在哀嚎，自己这身子明明刚及笄，这楚婉柔少说也有二十多，怎好意思叫自己姐姐。

　　“妖妇”看了眼两个媳妇，端起楚婉柔手中的茶，顺手扶她起身：“婉柔你是个心善的，这么多年也是出处懂事。”又看了闵臣一眼道：“你也起来罢。善待倒是不必了婉柔要是做错了什么也是要罚的。省的到时候说我这个做婆婆的不是。”喝了口茶，见邵穑起了身才道：“以后你们只要好生服侍祝虞便可。坐了这么久，我也乏了，闵臣你退下罢，婉柔扶我去馨怡院。”而后再也不看邵穑一眼，由身边的大丫鬟和楚婉柔扶着走了。

　　邵穑看了眼明明不到四十，却还是要两个人扶的她的妖妇婆婆，心中实在是想喊一声：恭送太后~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见站在亭外一脸担忧的凭语，只叹了口气：“这吃荔枝的心情也被搅没了，凭语，我们也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