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夏》可椰

5、抓着不放

　　徐菀宁坐在桌子前，还在纠结下午看到的场景。
　　那道冷冷清清像凝在叶尖儿上的目光，跟雾凇一样飘渺，她第一次碰到，直到现在都有点后怕。
　　身后立式电风扇吱嘎吱嘎地吹着，虽然她已经洗了澡，但不到一刻钟，后背又马上蒙起一层汗。
　　天热得她那两个可怜的胳膊又开始发红。
　　她扛着脑袋，懒懒散散地啃着手里的笔。
　　作业本已经摊了快半小时，上面却还连一个字都没有写。
　　就在她快把笔头都给咬烂了时，突然眼前一黑。
　　停电了！
　　窗外瞬间响起几声大叫，混杂在溽热的空气里，钝钝得少了些戾气。
　　“怎么突然停电了？”
　　“又停电！这次没提前说啊。”
　　“打个电话去问问电什么时候来。”
　　左邻右舍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嘈杂的热烈的，每一个感叹词都被放大，那些平日里不曾被注意到的声音一下子都有了实型。
　　电风扇“呜”地惨叫一声后停下，被汗浸湿的衣服已经完全黏在后背。
　　徐菀宁放下笔，透过纱窗眺望远处微弱的灯塔。只有一点点亮，被埋在层层叠叠的黑暗里，霎时间成为唯一的焦点。
　　她安静地坐着，觉得原本堵在心里的东西忽然被打通了。
　　虽然她确实不喜欢某些东西，但如果在那些不喜欢前面加上一个李护的话，她又好像都能接受了。
　　只要涉及到李护，她的容忍范围就好像……还能再扩大一点。
　　“砰砰砰。”徐琳敲了几下门，拿着蜡烛进来。
　　“宁宁，停电了，先别写作业了，对眼睛不好。”
　　把一根点燃的蜡烛插在烛台上递给徐菀宁，徐琳顺手抹了下她的脸，不期然捞下一把汗。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很热啊……这电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要不你出去找家有空调的店坐一会儿，等来电了妈妈再叫你？”
　　“嗯。”徐菀宁也有点被热傻了，呆呆地应下后，呆呆地走出房门。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再抬起头时，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李护家。
　　大门敞着，她却站在门外不敢进。
　　看着脚下的凉鞋，两手绞着衣服下摆。
　　半晌，“怎么不进去？”
　　声音从背后响起。
　　徐菀宁转过头，看到李护坐在轮椅上，撩着眼皮看她。
　　或许是也被热到了，眼睛里瘆人的凉意消散不少。
　　徐菀宁瞧见他手里提着东西，反应过来后，赶紧把袋子从他手腕上卸下。
　　手指擦过他灼热的皮肤，应激性地颤。
　　李护喉结滚了滚，开口，“下午看到我了？”
　　“嗯。”
　　“那怎么不过来打招呼？”
　　徐菀宁不好意思说是因为看见他在抽烟，有点害怕。
　　于是绕了个弯子，“……你也没跟我打招呼。”
　　“哦，”两人说着话穿过院子，正要进屋里时，李护忽然停下推轮椅的手，眼里的逗弄逐渐变得光明正大，“原来是在等我先。”
　　李护把后面的尾音压得很低，像在舌尖上舔过几回，带着种难以描述的慢条斯理的坏。
　　“行，我知道了。”
　　“那以后都我先叫。”
　　声音放得很轻，粘在湿热的气流上，顺着脊椎骨一路麻进徐菀宁的心。
　　徐菀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蛋一下子被他说得通红。
　　袋子里装着几根白烛，李护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个。
　　他本来其实想买些更智能的，但巷子口的小店里甚至连个手电筒都找不到。没办法，他就只能挑了那里唯一能照明的东西。
　　李护率先进屋，挪着轮椅到放杂物的桌子旁，伸长胳膊掏不知道被埋在哪儿的打火机和烛台。
　　屋子里一片漆黑，徐菀宁站在门边动都不敢动。
　　她还没有完全适应屋里的黑暗，对眼前的景象都看得不是很清楚。
　　也不知道李护是怎么做到精准地找到具体方位的。
　　毕竟他也没在这儿住多久。
　　等了一会儿，徐菀宁站累了，想换只脚支撑重量。
　　动作的时候，脚背突然被一个毛茸茸的不明物体拱了下，软乎乎黏腻腻，弄得她瞬间寒毛直竖。她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往前跳。
　　因为看不清，跑的过程中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下，直接往前面摔。
　　然后，黑暗中，她听到李护重重地“哼”了声。
　　又闷又沉，带着压抑。
　　“啊！”
　　徐菀宁忍不住再次惊呼。
　　她感觉自己硌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脸颊瞬间涨红，汗液顺着脑门滑下来，“对，对不起……”
　　她已经知道自己坐到了李护腿上，着急忙慌地就想从他身上起来。
　　但挣扎的时候才发现腰被人抓住，小手又在摸索间撑到了某个滚烫的热源。
　　听着身后男人刹那间变了调的呼吸，急得快要哭出来。
　　她是不是……坐疼李护哥哥了？
　　*
　　李护拿到打火机和烛台后，就想去找徐菀宁点蜡烛，谁想到才刚把轮椅转过去，她就笔直地往他身上扑。
　　像个慌张的兔子，一下子就窜进了他怀里。
　　手中的烛台和打火机应声掉落，在温柔腻进膝间的刹那，鼓角齐鸣。
　　小姑娘娇羞黏稠的嗓音，混合着某种清丽的香味，齐齐地侵袭着他的感官，让他的太阳穴猛烈跳动。
　　他舒缓着呼吸，妄图让自己变得正常一点。
　　然而小姑娘却丝毫不知他的窘迫，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尴尬里。
　　终于，李护不耐地掐住她乱扭的腰，沉冷警告，“你别动了。”
　　“脚踏在另一边，我帮你放下去。”
　　说着微微俯身，贴近她的后背，把呼吸尽数洒在她的耳垂。
　　放在徐菀宁腰间的手没有动，只是伸长了另一只手去够脚下的踏板。
　　李护的胸膛很烫，隔着薄薄的衣料，徐菀宁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
　　和她的形成鲜明对比。
　　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
　　徐菀宁赶紧按住自己明显快了一倍的心脏，闭上嘴，小心地憋着气。
　　突然，她的小腿被人抓住。
　　燥热的温度从脚踝迅速蔓延。
　　李护偏哑的嗓音在脖颈后方响起，“踏板在这儿，踩到了吗？”
　　“嗯……嗯。”
　　徐菀宁的注意力全在李护手心的温度，对脚下的东西感受并不是很真切。
　　“我撑着你，你站起来。”李护的额头擦过徐菀宁肩膀，两只手都移到了她腰上，箍在两边，不盈一握。
　　“记住，别乱摸。”
　　徐菀宁紧张都快紧张死了，哪还敢乱摸。
　　在李护的撑扶下，直挺挺地站起来，像个刚被掀开棺材板儿的小僵尸。
　　“我站好了。”
　　然而李护在听到她一本正经的答话后，不自然被气笑，“站好了？那手怎么还抓着我的腿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