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清水吾心

11、四、青鳞4

　　四、尾声
　　青鳞在那个闭塞贫瘠的荒岛上住了四十年。
　　那里有多贫穷呢？即使青鳞身为岛主，也不得不和岛民们一起耕种劳作，即使如此，也很难吃上一顿白米饭，每日的饭食都是那些难以下咽的鱼。
　　“我不想吃鱼！”他边抱怨边吃。
　　有时岛民们捞到好吃的海螺送给他，他高兴的手舞足蹈，像是小孩子似得。
　　时间久了，人们不觉得他是这里的岛主，而只不过是大家中的一员罢了，人们忘记了他是来自京城的贵人，甚至会直接叫他的名字，他也不生气，也不制止。那名跟随的老仆人早就死了，唯一对他过去有记忆的人也不在了，青鳞乐于融在贫民中，度过了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青鳞二十六岁时，有个岛民提出将女儿嫁给他（他的姬妾都没有一个跟随来呀，孤零零的过了六年叫人看不下去），青鳞接受了这个女子，她叫阿月，今年十三岁。
　　阿月？青鳞有些伤感，我十三岁的时候认识了栖月…….眼前的这个女子阿月，和栖月是太不同了，她长着一张四方型的脸，皮肤晒得黑黑的，身材很矮，头却很大，好像那不是她的脑袋，而是硬拼凑的，尽管不漂亮，很粗苯，但是青鳞还是接受了她，并且一直待她很亲切。
　　这个女孩儿和青鳞生活了一辈子，可是却从来不了解他，这个男人好像有两层心，他的悲喜都不是真的，只是浮在表层上的无关痛痒的反应，他的真心是什麽呢？阿月看不透。
　　青鳞六十岁那一年，京城里突然来了特使，新帝（文园和明煜的太子）登基，大赦天下，迎请青鳞回京承继佳惠亲王的尊号。
　　原本那个为了得到一顿好饭食就会手舞足蹈的青鳞在这时候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像是听到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相反阿月倒是很兴奋，京城？那里是天堂吗？

　　或许京城对阿月王妃来说是天堂，可是对青鳞王子来说和聊无生机的汪洋大海没什麽区别，那里再也没有他记挂的人了。回京的漫长路途，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他想起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农夫，在自家的院子里发现了一条白色的蟒蛇，他抓住它放在一个布袋子里并将口扎紧，扔到了磨盘下，便忘记了。一年之后，他突然发现那个鼓囊的袋子还在那里，突然他很害怕，想打开袋子，却不知里边会有什麽自己不能承受看到的东西。青鳞觉得自己就很像这个农夫，不，应该更惨，他不仅要打开袋子，而且要被塞到袋子里。
　　但是真的回到京城却不过如此，根本没有想像中那麽可怕，阿月王妃兴奋的样子对他也算是种支持。从前的旧识早就不见了，眼前晃动的都是些年轻俊美却陌生的面孔（这样就好）青鳞松了口气。
　　不多时，宫里的钦差来传旨召见，青鳞使劲的叹气：“我老啦，没有力气见生人啦。”就这样拒绝当今的皇帝。
　　皇帝并没有怪罪，他对传旨的太监说：“既然皇叔父不愿意见朕，那朕也不打扰他老人家啦，可是你一定要说明，虽然没有见面，可是我们并不是生人，他是朕的叔叔和舅舅。”随后又传旨为青鳞建造一所新的王府，使其居住。

　　新王府建了八个月，在这期间一直都很平静。青鳞住进新王府的第二天，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没胡子的人求见。一见到青鳞，他就扑到他身上哭起来。
　　“哭什麽，你是谁啊？”
　　“殿下不认识奴才了？奴才还替您写过罚抄的文章呢……..”
　　“哦。”
　　“奴才还……”他瞥了眼门外，压低声音说：“奴才还帮您出主意整过先帝呢…….”
　　“哦！”幼殿想起来了，那时候清秀的小太监，如今像个没牙的老太婆。
　　“我说，你是不是白色的大蟒蛇啊？”
　　老太监呵呵笑着，脸上还残留着鼻涕和眼泪：“殿下没变，还是爱取笑老奴。”
　　突然青鳞不笑了，说道：“你受了很多苦吧？”
　　老太监抹抹眼泪道：“殿下您当初太傻了，生生把皇位…….”
　　青鳞捂住他的嘴打断他，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殿下不愿听老奴说，老奴也要说！这些话憋在我心里，一辈子，一辈子了！殿下，您被赶走的第二年，先帝就把栖月送给了施率王！那个怪物当着先帝的面把栖月的胸口撕开，把他的心取出来,原来，栖月的心是，是……”
　　“你，你……..”青鳞觉得心口发紧，眼前发黑，自己放在心里珍惜了一辈子的宝物，被碾压成尘扬撒漫天？一口血喷出来，他不醒人事了。

　　三天之后，青鳞醒过来，他恹恹的看了一眼被绑在那里的老太监，拜拜手示意不要为难他，那个太监松脱了身上的束缚，扑到青鳞身下哭道：“奴才有罪，王爷处死奴才吧！”说罢不住的磕头。
　　青鳞却笑了：“我处死你做什麽？还得谢谢你呢。我看见栖月了，他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亲自喂我吃药，要不然，你以为那群没用的御医能治好我吗？”
　　四十七年前从小草棚里偷看的一切又活生生的在眼前了，只不过躺在那里被照顾的不是先帝，而是他自己。栖月亲切的微笑，是对他。
　　和天下相比，我更想得到他的微笑啊。

　　佳惠王在京城生活了二十一年，终于在自己的王府去世了，享年八十一岁。冥冥中，一个比月亮还美丽的白色身影飘到他身边，微笑着，拉起他的手，带他一直飞去了九重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