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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月岛萤 | 即使无法宣之于口(4) ...

  •   和月岛约好了在公寓附近新开的咖啡店见面,但他在导师那边似乎出了些小问题,对我说有其他计划可以先去忙别的。
      路过老杂货店买的糖果吃掉第三颗的时候,雨夹雪变得小了些,月岛出现在我眼前。
      “你还在啊?”
      我点点头:“因为没事可做嘛,而且不是约好了吗?不过现在没有空位,要等一下。”
      月岛扫了一眼我放在一边的漫画,收起伞顺势坐在我旁边。“两个人一起等吧。”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堆裹着玻璃纸的硬糖摊在掌心,问他要不要吃。
      “你从哪里找到的,”月岛的食指拨开红红绿绿的彩色,夹起唯一的一颗透明糖纸的,“小时候被教育不能吃多会长蛀牙。这是什么味道的?”
      “嗯……我想想,棉花糖还是香草冰淇淋的来着?”
      月岛垂下眼细细品味着,见我等着他的验证,开口说:“棉花糖,但是味道有点淡(あわい)。”
      “诶?我还以为会是甜的(あまい)。”我对他开着谐音梗玩笑,但似乎并不好笑,月岛只是扬了下眉毛。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告诉他给我点面子笑一下,他像一无所知一样眨眨眼睛。
      看向喜欢的人的视线就好像风筝线,无论多远都会连接在他身上,靠近远离,收线放线。眼下如果我主动收线,可以确定的是事情一定会跨出两个人之间的“朋友距离”。
      僵持到脖子酸痛,又不约而同转过脸移开视线,店员过来说有空位可以进去了。
      进门时我悄悄松了口气,太暧昧(あいまい)了*。
      我和月岛找到了面对窗外的位置,在时下流行的歌曲充当背景音的店里摆开书本电脑,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休息间隙我捧着不太热的椰奶打量着月岛,距离第一次见面居然已经过了三年,难以想象我会和这个“不近人情”的人熟悉到这种地步。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特别像这种天气,凉飕飕的。”我重新拿起笔,唐突回忆。
      月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下。
      “我在说你冷酷无情哎,这么说你承认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明显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敷衍地摆摆手让我一边玩去,继续看自己的书。
      笔尖在纸上戳出印子,我看着窗外的阴雨天,心思越过玻璃跳上水洼里的落叶。窗玻璃上映着月岛低头的影子。
      “那,月岛你喜欢我。”
      接在我话尾的背景音乐歌词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女主角」,像是在替他回应我的问题。
      已经做好了被评价为笨蛋自恋狂的准备,但预想中的几个回答一直没有出现。
      路过的人没注意一脚踩进水洼,连同落叶一起四分五裂,隔着玻璃传来隐隐约约的对溅上泥水的哀嚎。我心虚地往旁边瞟,却发现月岛正看着我。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别过脸去:“姑且还算聪明。”
      随着他的回答歌曲也进入到那句「因为我喜欢你。」*,替他的隐秘回答做注解。
      “你在夸我?”
      “这听起来像在贬你吗?”
      我还沉浸在月岛夸人都拐弯抹角的念头里面,垂下眼看到他从刚才开始一动未动的进度,还停留在我和他说话时的位置。玻璃映照出的影子明明在弯着嘴角。
      这不是很在意嘛。

      前往体育馆的路我已经很熟了,但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
      去看过几场比赛后和同龄的黄金川添加了好友,但也仅仅是打过招呼的程度。所以当他打电话跟我说月岛受伤的时候,我几乎立刻动身。
      人和人的思维果然不能一概而论。我盯着眼前一切如常的月岛,没有包扎,走路正常,表情轻松,并不像受了伤的模样。直到他伸出手,掌侧沾着点点血迹,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缠着纱布。
      “被背包拉链划到了。”月岛平静地安抚我。
      我握着他摊开的手掌,还是有点担心:“打球的时候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已经简单处理过了,队医也说过几天就好。”他任凭我翻来覆去地观察,心情似乎不错。
      “黄金川跟我联系的时候你就让他那么夸张?”那口气害我以为他伤得很重,甚至差点呼叫援军。
      “嘴长在他身上,我不能限制人家的自由。”
      “你好幼稚。”
      他也乐意反驳:“才没有。”
      受伤的手暂时不能碰水,我乐于助人帮忙做了晚饭,收拾妥当后月岛已经拿出医药箱放在餐桌上。
      “我?”
      他点点头:“我不是左撇子。”
      用棉签帮月岛指腹的伤口消了毒,我撕开一片创口贴,让他张开手指。月岛配合照做,任由我探头探脑琢磨该把它贴在哪里。终于找好角度,我将创口贴贴着指根绕了一圈,又撕了一片贴在中指上。
      “唔,是戒指呢。”我左看右看,从他放在一边的背包里抽出签字笔,在无名指朝上的部分画上一只喷火龙简笔画。月岛全程顺从地看我胡闹,直到我画完抬起头冲他笑,他也只是低头看了眼我的成果,说了句还不赖。
      放在桌面上的手掌指节修长,指甲修剪整齐,白净的手背隐隐可见青色血管。
      我伸出手,戳了戳他的指尖。月岛看着我的动作一言不发,得到默许后我得寸进尺撑起他的掌心,惊叹身高不同手掌的尺寸差异也真大,月岛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握住我的拳头。
      正想着,月岛的手指弯了弯,拢住我的虚握着的手。
      “总觉得这种感觉其实蛮不错的。”他的声音比平时要柔和,像干燥秋季里的枇杷膏。镜片后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和平时有些不同。
      “我能做你男朋友吗?”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虚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轻轻晃了晃。“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明明心脏跳得比坐过山车时都要快,可却又觉得此时太过安静了,安静得可以听到他不稳的呼吸声和同样强烈的心跳。
      “我都已经被你拿捏住,无路可逃了不是吗?”我觑着他的脸色,在得到答案之后他的肩膀放松下来,接着那只手牵着我的手指拉到他的面前。
      在我摸不到头脑的时候月岛低下头,唇碰了碰手指,轻轻在手背上印下一吻。
      搞什么浪漫啊这家伙……明明自己耳朵都红得不行。

      我们开始交往了,但好像比以前还要不熟。
      无意中碰到手也是局促地收回,过一会儿却又红着脸重新牵在一起。就连不知情的西山也察觉到这份别扭,去问月岛是不是又吵架了,我从月岛脸上读出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要不你还是换副眼镜吧”,抢先一步保护无辜的西山:不,我们没有,我们好得很呢!
      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月岛不会主动开口,我也懒得去解释,在周围人眼里我们的关系好像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再相约去吃饭的时候月岛破天荒地加入了,害得西山和浅野大吃一惊。
      照例抱怨火烧屁股的论文报告和累死累活的实习工作后,月岛起身去洗手间,西山终于松了口气。
      “每次和月岛在一起都觉得压力好大!”他仰头喝完杯子里的水,做出个快要承受不住的鬼脸,“可恶,真是羡慕手拿几个offer的人!”
      回去的路上我开玩笑问月岛到底怎么对待西山给人留下这种阴影,他解释说并没有讨厌,只是在图书馆时有些聒噪而已。
      我松开月岛的手跳上台阶和他平视,最后一线落日沉入楼宇,公园道路两侧的路灯亮起,像聚光灯一样照亮这片空地舞台上的两位主役。
      “我呢?会烦吗?”
      他没有回答,却迈上台阶伸出手托起我的脸。眼镜框隔在中间压在鼻梁上让这个吻变成蜻蜓点水,月岛扶了扶眼镜,有些懊恼地皱眉垂下眼睛。
      我歪头去和他对视:“初吻吗?”
      “不是。”月岛调整好了情绪,但还是带着点小别扭。
      “好狡猾,”我试着安慰他,“这可是我的初吻!”
      “也不是。”
      “诶?”为什么我的初吻要由他来否定?
      月岛终于回到正常状态,对我的迟钝感到无奈:“非常遗憾地告诉你,它们在一年前被一个发烧烧昏头的人不知情地送了出去,而当事人还傻傻地担心自己会传染给别人。”
      对于生病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我努力回想的困惑表情看上去没给月岛面子,最终他无可奈何地重新面对我,引导着我的手替他摘下眼镜,要“修正”这个未完成的不完美的初吻。

      下课之后和等在楼梯口的月岛成功会面,正商量周末的安排时,已经跑出去的西山又转了回来,看到我如同见到救世主。
      “拜托拜托!下午的联谊会有个女生缺席了你能不能来替一下?”西山双手合十,生怕我拒绝,“作为回报我请你吃银座那家旋转寿司!”
      两周之前也被请求过,因为实在有事只能拒绝,甚至有些尖锐地反问他为什么还没有成功。但这次看起来十分坚决,好像真的是火烧眉毛了。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
      “她去不了。”月岛打断我正在酝酿的拒绝:“她有约会。”
      西山没想到一向很少出声的月岛会替我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啊?和谁?”
      “和男朋友。”
      月岛留下一句“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和最开始那个对每一次肢体动作十分敏感的样子判若两人。
      见我三步一回头确认西山的状况,他按住我的头顶把我转回来:“不用感到抱歉。”
      他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我一脸茫然,月岛拉着我的手让我靠近:“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抱歉,不用不好意思,拒绝是你的权利。”
      啊,有在好好跟我说呢。
      “之后可能要跟西山解释一下了,”想起最后那张茫然震惊难以置信交织的脸,我忍住笑意,“毕竟是朋友嘛。”

      姑且作为球员家属得到了在赛后见面的机会。休息室的走廊里月岛见我身上的17号球衣和手里的应援扇,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
      “这些……”
      我向他展示手里的东西:“这个是明光哥做的,这个是山口让我带过来的,他今天加班不能一起来,这个是仁花帮忙设计的……”
      月岛无奈地笑了一下:“怎么连你也这样?”
      “我可是大家的代表哦。”
      我踮起脚想凑上去观察他的表情,但月岛像是预知了我的举动一样故意向后仰。回更衣室的其他队员看到这种场面,也起哄一样笑起来。
      “这样会让你困扰吗?”他的表情被正在扶眼镜的右手遮住,我识趣地准备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啦,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但是月岛拉住了我的手腕,手指上的胶布还没有拆下,摩擦着腕关节上的皮肤。
      “我没有说讨厌。”他主动弯腰靠近我,尽管镜片后的眼神还是有些躲闪。
      我盯着月岛扑闪的睫毛,哪怕并不坦率也十分可爱:“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喜欢这样?”
      他被噎了一下,皱眉看向我:“谁教你这么理解的……”
      “不是吗?”
      “随便你——”他装作无所谓地直起身,转头和队友道别,但翘起的嘴角昭示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月岛第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进我的家门,在此之前作为邻居他一般只在门口跟我说话,我去隔壁的次数明显要多上几倍。
      泡好茶出来我发现他停在书架前,架子上堆满了漫画游戏杂志唱片,不知道他在对哪一个兴趣高涨。
      “这个是你吗?”他侧过身子,露出被他青睐的合照,“中学?”
      把它忘记了。
      我放下茶杯,深呼吸放松下来:“国中。”
      察觉到我的迟疑,月岛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但我想也许就是现在。“看电影之前要听故事吗?”
      “主动权不是在你手里吗?”月岛摆好带来的食物,俨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天赋只是那增益的1%,已经分不清是对地面的余裕还是本能的预判,虽然因为身高常常被当成攻手,但从小学开始我就是自由人。球和预想中一样飞过来,落在手臂上高高弹起,这个瞬间是我最爱的一刻。
      从小学到国中,青梅竹马的由里都是队长,是我们的二传手。因为常常被拉出去扣她的球,在国二时主攻之一感染流感、替补不足的情况下,我当了一日主攻手。
      被寄予厚望冲入四强的那场比赛是高中女子排球部成绩最好的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站在球场上。赛前被周围的人委以重任,1-2落败止步八强后反而异常平静,但那些失望的眼神反复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也是在这场比赛结束退场时,落败而归的我们和新生乌野男子排球部擦肩而过。
      罪魁祸首到底是成为负担的期待,还是无法起球产生的焦躁心态,我已经无法再去追究。
      罪人。
      于是我退部了。但排球仍然是割舍不下的一部分,直到高中毕业,我对由里说想要离开重新开始。结果到最后喜欢的人是排球选手,就连联谊也遇到因为练习赛出现在同一地点的由里。
      排球把我和珍视的人连接在一起。
      一切如常地看完那部纪录片电影,月岛邀请我去仙台Frogs的开放日。
      “那些东西就不要带了。”临走前他特地补充。

      回家的路上我们仍在讨论着开放日的那些小事,在他提到我接起职业选手的一球时,我扯开话题开玩笑说他游戏环节的反应太冷淡了,月岛也故意冷淡地回应我。直到在公园前被他按住肩膀,转身往从未踏足的小路走去。
      “诶?什么情况?需要我闭上眼睛吗?”落日的余晖照不到这条小路,我只能握紧月岛的手避免踩空。
      月岛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稳住看不清路的我。路并不长,没走几步眼前就变得开阔起来。似乎是个圆形花园,因为通往这里的路隐藏在绿植之中,所以哪怕路过无数次我也很难察觉到。
      “真亏你能在电气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找到这种地方。”
      最后的阳光被夜色吞噬,月亮从桂花树顶露出半张脸。我举着手机照明,试图观察这是个什么地方。处于中心的干涸的喷泉在黑暗中只能看出大概轮廓,鞋跟踏在鹅卵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概经常有人打扫,所以并没有什么落叶。
      月岛跟在我身后陪我绕着喷泉转了一周,一直保持沉默,这种沉默让人更加好奇了。
      黑暗中我抬头看他的眼睛,开玩笑说要做什么坏事吗——我知道月岛不会真的做什么,毕竟这可是月岛。
      月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开始倒数:“三。”
      “嗯?”我眨眨眼睛,一头雾水。
      “二。”
      “喂你不要吓我……”
      “一。”
      接在他尾音后面的“嘭”的一声,四周突然亮起,我的眼睛来不及适应亮度只能紧闭双眼,耳边响起喷泉的音乐声和月岛带着笑意的声音。
      “被吓到了?给,纪念礼物。”
      溅起来的水滴落到皮肤上凉凉的,有什么东西戳了戳我的脸,我睁开眼睛,月岛把“罪魁祸首”递到我面前。简单的纯色包装,但处处透着用心,靛蓝色包装纸上带着反光的金色暗纹,在灯光下流光溢彩,非常有月岛的风格。
      我对着礼物翻来覆去地在灯光下琢磨,有点舍不得拆开。
      月岛对我的反应十分满意,替我拿过包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我小心翼翼地解除包装,打开盒子。
      是一条项链。
      “啊,是之前去的天文馆里的……”
      小小的土星躺在我的掌心,我翻来覆去欣赏它的构造,虽然款式不同,但还是让我想起了那部电视剧里男主角送给女主角的项链:“我绝对不会让你把它扔到河里哦!”
      月岛愣了一下,笑着摇头:“我才不会呢。”
      “为什么是土星呢?”
      “土星和某人一样表面无所谓,心里却装了一肚子心思——我开玩笑的。它发散出去的能量比它吸收的太阳能还要高,”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低缓,却又和平时在博物馆讲解的样子不同,“虽然你总是在说是身边的人在支持你,但实际上你也在鼓励着大家,因为这样大家才会像卫星一样喜欢待在你身边。”
      我有点不适应这样真诚的坦白,只好装作嫌弃的样子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你这样说我会感动到哭的哦?”
      这次他并没有对我的调侃吐槽:“可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对你说谎。”
      指尖擦过我的眼角,我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前感受心跳。
      “而且,你已经在哭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月岛萤 | 即使无法宣之于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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