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宫治 | 惰性浪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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烘焙店又被我干倒闭了。饭团宫因为美味实惠和帅气店长已经有了些人气，于是宫治干脆把我曾经的刷新点也租了下来，我再次失业，但忙于应付大学新生活动，脱不开身继续做打工NPC。
宫治抬手挡在额前，眯起眼睛仰头看向我所在的高层建筑：“现在过得开心吗？”
“开心吧……大概。”
“大概？”他笑起来，就像当初入学成绩公布前听到我说去做打工帝王时一样，“开心就好。”
去车站的时候总会路过这片办公区，抬头看写字楼的全貌时还要抬起棒球帽的帽檐才能窥到顶端。进进出出西装革履的男女对那时的我来说是憧憬的大人，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在这座玻璃城堡里忙碌。
都会有过这种幻想不是吗？
实现一个个愿望的同时总要舍掉一些东西。毕业后靠着这份憧憬如愿以偿成为一员，自由和蝉鸣被隔绝在玻璃幕墙外。穿上一个月的薪水买来的标准套装，在午休外出时感受曾经同样热烈的视线，心里却失去了曾经的冲动。
不知山高水浅的孩子任性又自由。*
宫治看了眼时间，伸出手在发呆的我眼前晃晃：“你该回去了，记得把午饭吃了。还有，切到手好歹上一下药，光贴创口贴作用不大。”
“这你都能发现？”拇指摩挲着快要结疤的食指，我想起第一次做饭时，哪怕宫治在一旁指导也手忙脚乱。好在做出来的食物能够下咽，厨房也幸免遇难。
他握上我的手腕让我张开手，把已经冷静下来的乌龙茶放在手中。我握住带有他体温的瓶身，没打算起身，他也没有松手。
“男朋友”这个身份是我的大学同学送给宫治的，他没有否认。
刷新点被合并之后我还会时不时光临饭团宫，同时对于这里的风水产生了怀疑。店面扩大，客人也增加了不少，有时甚至还能遇到大学里认识的人。
好像不是风水问题导致的闭店。
“那个男生来得很勤，”宫治把特供的酸梅汤放在桌上，坐到我对面，“你们很熟？”
我摇摇头：“社团的人，当时不知道要做什么，正好他在招人我就去了。”
有了店员，宫老板也能休息一下，开始关心我的大学生活。“社团？好像没听你说过。”
“有时候就连我也会忘记自己也是个社员……”
“好可怜哦。”嘴上这么说，我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幸灾乐祸。
门铃声响起，进来的一对母女是店员大叔的家人，宫治和她们打了招呼，女儿问他暑假去不去神社的夏日祭。
吸管搅得玻璃杯里的冰块当啷响。“又到夏天了啊——”
得知我要去祭典，那位社团同学说什么都要从横滨的老家赶过来，又叫来了相识的同学们一起。
黄昏时没有那么热了，到达的时间正是摊贩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还没靠近我就已经看到大排长龙的饭团宫摊位了。
那位店员大叔不在，大概在陪家人。摊位上宫治和其他两位店员忙忙碌碌却十分有序。同学直呼可惜只能去买别的食物，我站在一边看了会儿，对他们说我去帮忙。
同学知道我和宫治相识已久，于是约定了时间后各自分开。
宫治对我突然加入惊讶了一瞬间，随即开始给我分配工作。多了一份劳动力后应对能力也提高不少，饭团宫大受欢迎，售罄也比想象中要早。
两位店员获准下班，只要到时间回来收摊就好。我留下和宫治收拾残局，晚上九点，人群一起涌向同一方向，这时我在人群中看到往这边探头探脑的那位同学。
宫治也看到他了，把打包袋收起来，问我：“烟花要开始了，不去看吗？”
“不去，人太多了，”我转过身背对道路，躲起来蹲在摊位后打包垃圾，“好讨厌夏天！又被蚊子咬了！”
听到抱怨的宫治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来问我被咬哪里了。
我指着左上臂的三个蚊子包，对空气中的蚊子挥了一拳。宫治擦了擦手，转身从随身包里摸索出一小瓶止痒液，靠过来让我卷起T恤袖子。
摊位后的空间有限，周围的箱子遮挡住旁边摊位的光亮，两个人背光靠着看不真切。宫治凑得很近，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激起一阵痒意。
我努力辨认指给他看，实在吃力，于是抬头问他：“要给你打一下光吗？”
宫治也抬起头来，头发带着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擦过我的脸侧。分不清是因为靠得太近还是地方太小，哪怕身后就是吵闹的人群，呼吸加速的声音仍然如此清晰。
昏暗狭窄的小空间里，他微微侧脸，交缠的呼吸间夹杂着止痒液的薄荷味。
宫治垂下眼，手指抚过肿起来的皮肤，轻声问：“是这里吗？”说出的每个字敲在心上微微颤动。
突然的凉意让我忍不住缩手，他扣住我的手，阻止我躲开的动作。我一动不动地看他的睫毛颤抖，鼻尖渗出一层汗珠闪闪发光，抿起的嘴角微微上扬。看得人心跳加速。
仔仔细细涂完之后，他并没有拉开距离，而是晃了晃脑袋，轻轻叹了口气。“糟了，我也被咬了。”
“在哪里？”我小声问他。
“脖子后面。”
宫治在饭团宫的制服下面穿了黑色护臂，但那只保护到手臂。前不久刚剪的头发，露出了一截没有遮挡的后颈。
我抬起手绕到他身后，顺着发根往下摸索，指尖在后领下摸到了凸起。太过于专注这件事以致后知后觉才发现眼下我们的动作太过亲密，宫治的头垂在我的脸侧，下巴有意无意点在我的肩上，他的左手还扣着我的手，而我的右手此刻近乎环着他的脖子，像是在拥抱他。稍稍低头可以闻到他围裙上残留的调料味道。
“止痒液给我，我给你涂一下。”
接过止痒液时指尖相触，传来的体温如夏日般热烈。我再次摸索着去找叮咬处，宫治突然闷闷笑出来，说了句好痒。他的左手已经松开，为了方便两只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整个人虚虚地笼罩在我身上。
连薄荷味都无法让我保持清醒了。指腹在他的皮肤上打转，稍微按压能摸到他的颈椎骨，总觉得有点奇怪的性感。
等收回手时已经满头大汗，明明没做什么，却觉得十分闷热。宫治仍然没有动，直到第一发烟花升空，我们同时转头去看，耳边传来他小声的抱怨：“这样一点都不浪漫。”
宫治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颇有厚度的名片递给我：“店搬到新位置了，有空的话来坐坐吧。”
饭团宫已经打出了名气，店铺从老商店街搬到新商店街，现在又搬到了哪个繁华路段，连一些大型活动的食物贩售区也经常能闻到饭团的香味。
硬质黑色烫银卡片外套着一层保护套，我看了一眼，对他说只是张名片而已这也太奢侈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脑袋，留下一句“值得投入就好”，戴上帽子挥挥手上了车。
大学毕业前夕我和同学去了新商店街的饭团宫，店面扩大了一倍，店员也多起来。宫治站在柜台后问我们要吃什么，同学戳戳我的肩膀说你男朋友好有实力。
男朋友吗？
他明显是听到了，但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冲我眨眨眼睛露出笑容。
问起毕业后要做什么，我像四年前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定论，宫治清楚我的底细，问我要不要来他店里。
“才不要，”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我们的关系染上金钱会变得不纯洁！”
然而我并非没想过这件事，只是不能一味地躲到他身后逃避选择。想做的事太多，理不出头绪也相当于不知道要做什么，我讨厌做选择题又害怕后悔。于是我对他说顺其自然。
公司培训期的时间表塞得满满当当，睁眼去赶电车闭眼倒头就睡，我腾不出空去顾及其他。偶尔周末去饭团宫坐一坐，填饱肚子后脑袋犯困，霸占最角落的小桌子睡上一整个下午。
醒来的时候看到宫治在料理台认真的背影，脑中回想起他在夏日祭说的那句“这样一点都不浪漫”。
但在这种随意的时间点，我却自顾自觉得浪漫就是如此突然。
我再一次站在了岔路口。
高中时宫治问我是要去读大学还是工作，我反问他为什么不选择继续打排球而出来开店。他说因为更爱食物一点。
我踏着他的脚印，凭借爱意和冲动选择了读大学，选择了进入憧憬的公司，选择重归起点去做喜欢的事。
做出决定的那天我去了一趟饭团宫，收银员告诉我店长外出不在。包里装着临走前同事塞给我的告别礼物，沉甸甸地勒得肩膀发酸。
路上找了家店吃晚饭，第一次试着去规划未来，列出所有的可能性。直到店员告诉我要关店了，才匆匆忙忙踏上回家的末班车。
电车到站，踏出车门的第一步无比轻松。出站时宫治打了过来：“到家了吗？”
“赶上末班车了，正在回家的路上。”
一整晚没有开口，嗓子有些发紧，他大概听出来了，没有过问，继续跟我聊天：“你来找我了？正好我现在也在路上，可以陪你聊到回家。”
我感谢他的好意，一路上聊从前聊现在好像回到了在商店街的日子。宫治说起那位店员大叔给女儿做的运动会便当惊艳全班，兼职打工的收银员妹妹拿到了驾照。我说真怀念以前的日子。不只是熟悉的商店街，街坊活动和随心的自由，还有坐在饭团宫等宫治店长的新品试吃。米饭和馅料蘸着阳光填满了那时的我的身躯。
好饿。
“治，”我在路灯下停住脚步，“听我说，我决定要重新开始了。”
一直以来的信任让我想告诉他这些，只是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会比较理解我。宫治就像是我人生游戏中的新手村搭档，有意无意给迷路的菜鸟勇者推动主线剧情。
我忐忑地等待他的反应，明明是自己决定好的事，他赞同也好否决也罢，也只是会让我有一点情绪波动。
被否决的期待也在蠢蠢欲动，这样也可以赖在他的店里做我的打工帝王——
“那样你会开心吗？”
他又问了这个问题。
这次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嗯，我觉得会。”
“那，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就来找我吧。”
干涸的皮囊被温热的食物重新填充，骨血重铸，勇者满血复活了。
“说起来，你是不是没有发现名片后面的东西？”
我下意识摇头：“有什么吗？”肩膀夹住手机，我在包里翻找上次的名片。正面是饭团宫店名和宫治的名字，这时我终于意识到这张套了软膜的卡片后面还叠着一张。
“我以为是你用了特殊材质的纸，”我摸索到卡膜的开口，从名片后面摸出一张手写的优惠券，“「店长特别招待券」？”
“嗯，给首位客人的特别限定。”
我和他同时笑起来，烈日炎炎的午后仍然记忆犹新。
招待券上宫治的手写签名写得认真，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伏在柜台后一笔一划如同制作食物时的认真神情。
笑着笑着那夏日的热度也渐渐远去，我想，再也找不到那样热的夏天了。“会过期吗？”
“不会，”他几乎立刻回答，“只要店还在，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话没说完，宫治那边传来开门声，宫侑质问他怎么还不进来是不是要携一家人的和牛潜逃。
“那如果开了分店呢？分店店长认不认？”
“不认。”答案还是同样的，在我的哀叹出口之前，他又补充说：“所以你只能来找我了。”
钥匙在手中转了一圈，我背靠着门，静静地听他那边的吵闹。
“那，明天要见面吗？想给你介绍一下我新的人生蓝图。”
不远处的公园里有人在放烟花，晚风带过来孩子们的笑声。短暂的春天结束了，夏天又要来了。
“好啊，顺便也告诉我，我在你心里的角色定位有没有什么变化。”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宫治 | 惰性浪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