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撕网恋BE剧本》燑颜

43、要再见

　　衾醒愁着脸把头抬起来，没来得及把自己难看的表情收起来。

　　“什么？”衾醒没明白沈簇这话什么意思。她一个无优势且各方面都很一般的专科生，实在是想不到还能被怎么拖后腿。

　　“不觉得是累赘吗？”沈簇把行李箱关上，换了个盘腿坐的姿势，说这话时直勾勾看着沈簇的右手，“我不仅没能帮你什么忙，反而还害了你。”

　　明明答应过衾醒不会在意璃琳说的话，可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不停在脑袋里回放。

　　璃琳说：“我觉得你会拖累她。”

　　在潜意识里，沈簇是认可璃琳这句话的。

　　衾醒顺着她的目光垂下眼，心情复杂地把右手背到身后，开口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调整一个恰到好处的语调了。

　　“这事不已经说开了吗，你怎么又纠结起来了。”衾醒昂着脸，没什么表情。她抬腿轻踢了一下刚被立起来的行李箱，问道:“我们是关系对等的情侣，你认为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帮忙？”

　　沈簇把头低下去，一言不发。

　　衾醒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又觉得这些话必须得讲明了，于是说道：“如果到了现在你还会觉得和我恋爱会让你有这么重的负担，那只能说我们确实不合适。”
　　“所以沈簇，你需要在这个时候跟我提分手吗？”

　　沈簇一怔，抬眼死死盯着衾醒却没能从那张冰冷的脸上看出任何别的情绪。

　　她慌乱摇头，艰难地从嗓子里发出一点带着颤的气音：“不是……”

　　“既然如此你内耗什么。”
　　衾醒明显也松了口气，她还真有点怕沈簇一犯蠢真就同意了。

　　但仔细想想沈簇肯定不是这种人，只能归根于安全感还是太少了。

　　衾醒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些：“为什么对我一点要求都没有，却对自己那么苛刻？”

　　“我只是觉得尽管勉强可以和你站在一起，但是依旧不能独当一面。”沈簇不自觉地开始磨指甲，“感觉还是被束缚着，不能像你一样自由决定自己的事情。”
　　“这样没办法让你有依靠。”

　　衾醒静静盯着她的手，大概是目光太明显，沈簇磨了一会就将手张开，搭在膝盖上。

　　衾醒没立刻回应她，反而是又把手机拿起来，屏幕亮着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我中考分数没挨上普高线才上的职高，这事你知道吧。”沉默许久后衾醒才说了这一句，还是明知故问。

　　沈簇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非常配合地说了句：“知道。”

　　“就算是放在现在，大多数人对职高都还有比较刻板印象的歧视，更别说是几年前了。”衾醒一直在屏幕上滑动的指尖停住，将手机递给沈簇。

　　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屏，像是别人发来被吞过画质，不清晰。

　　——可以查成绩了。

　　——我数学是D等地，找关系都进不了普高了。

　　这两句都是对方发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

　　大概晚上十点半的样子迟迟等不到对方的消息，又发了句：
　　——你还好吗？

　　沈簇能从这几个字里品出一点小心翼翼的感觉，好像话只讲了一半就停住，在试探着什么。

　　凌晨两点对方才回来消息：数学和理综是C，意料之中。

　　——现在回消息，还不睡？

　　对方又发了句：手机被收了，刚从柜子里偷出来。
　　“偷”这个字有些扎眼，沈簇蹙着眉，又看对方的头像熟悉，是衾醒初三毕业那半年用过的。

　　想到这沈簇大概懂了，这是中考查分那天的聊天记录。

　　这张聊天记录是长图，沈簇往下划继续看消息。

　　——等会记得删聊天记录，要不明天见面聊？

　　隔了会衾醒才回：脸肿了，身上有伤，不见了吧。

　　——怎么还打你？

　　——家里有冰袋吗？记得敷一下。

　　接下来的消息没收到回复，直到第二天下午对方才发来一条新消息：去一职吧，报个稳妥点的专业。

　　截屏到这里戛然而止，沈簇能察觉到很多话语委婉的小细节，但是串联不起来。

　　沈簇将手机还给衾醒，问：“是璃琳和你的聊天记录吗？”

　　“是。只找到这一张，其他的应该是被我删掉了。”衾醒把手机反盖在床上，看着沈簇缓缓说：“初中我们俩很少打交道，你可能不清楚我当时的生活环境，我被管的很严，和家人也争吵过很多次，还挨过打。”
　　衾醒说完不知是想起什么，没压住心里的烦躁笑了一声：“后来成年了才稍微好一点，都是我自己争取的。”

　　沈簇依旧呆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初中时的衾醒外向甚至有些俏皮。

　　职高时的衾醒直率自律，经常抱怨但很有目标。

　　成年后的衾醒稳重话也少了，但依旧能偶尔看见她有趣的一面。

　　沈簇能感受到衾醒每个时期不突兀的性格转变，可能是负面情绪表露的不多，从衾醒说自己家庭美满的只言片语里她还一直以为衾醒的家庭环境是没有阴暗面的。

　　“这些是我不喜欢提起的事，我说过我不会安慰人，只能给你举个例子。”

　　衾醒依旧紧紧盯着沈簇，笑完那一声后并未被过多影响，目光柔和深邃。

　　“沈簇，你对自己的要求超过了你当下处境的能力范围。你还是个学生，怎么可能彻底自由、彻底独立。”衾醒身子稍微往前倾，离沈簇更近，“我刚上大一就攒过一次生活费想来堰城见你，但是被我家人拦下来了。我一直以为只要长大了就会自由，但事实证明原生家庭是无法改变的，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那之后我每到寒暑假就去打工，周末也会兼职，每月的生活费能省就省，只有自己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靠家人的时候我才算真正的独立，可以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沈簇回忆了一番，衾醒的确是从单招之后的假期就开始找短期工。以至于沈簇误会过她家庭困难，却从没想过是这种原因。

　　所以并不是衾醒的家人不管她了，而是衾醒自己拼到了自由的资本，她的家人管不住她了。

　　沈簇回过神，喃喃道：“压力很大吧。”

　　衾醒又笑了。

　　笑得很轻，但并不带着烦躁和抵触的情绪，而是一种争了口气的快意。

　　“如果可以自由，那么一切压力都是值得的。”衾醒屈起手指抵住上扬的唇，“簇簇，你也可以像我一样，你甚至有比我更敞亮的路可以选。”

　　沈簇点头，说知晓了。

　　高考分数越高她越有选择权，单招只能选择本省学校，但高考不一样。

　　沈簇用成绩给自己拼一条不再受约束和压抑的路，这是最直观、最简单的答案。

　　第二天沈簇陪衾醒一起出去买了些带上火车的吃的。

　　该说的该聊的这几天都讲完了，两人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牵着手在商城里逛。

　　衾醒喜欢逛精品店，虽然没有购买的欲望但总是爱每个拿起来看价格。

　　沈簇之前逛商场被衾醒警告过。这次她没再乱买东西，而是陪着她偶尔附和几句：“好幽默的价格”、“买一个回去摆着玩”之类的话。

　　不过既然来了商场沈簇是不会让衾醒空着手出去的，逛到美妆专柜软硬并施拉着衾醒试了半小时妆，买了两只很衬肤色的口红给她。

　　“我不会再和你逛街了。”衾醒看着自己的箱子被打开，将那装着口红的袋子塞进去。

　　沈簇一副‘反正已经买了你能怎么办’的得意样子，笑道“姐姐，稍微败家一点呗。”

　　给女朋友花钱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她沈簇心甘情愿，实在想不通衾醒为什么每次都那么抗拒。

　　“别拿没工作经济独立来压我了。”沈簇大概能预判衾醒要说的话，赶在她之前说：“你就当我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想不到别的法子逗你开心，只能买礼物喽。”

　　衾醒看着她把箱子拉链拉上，无奈叹了口气。

　　“我已经很开心了。”

　　“骗人，我怎么感觉你都快哭了。”

　　“那是因为舍不得你。”

　　沈簇的嘴角瞬间瘪下去了，迅速说：“打住，我也想哭。”

　　衾醒说：“这个月你都哭了多少回了，早就不稀奇了。”

　　好平淡的语气，预备煽情的那种氛围瞬间没了。

　　沈簇恼火地抓了下头发，又怕把精心卷的发型抓乱了，根本不敢用力。

　　下午是徐婕来接她们去火车站。

　　沈簇有一星期没见徐婕了，看她从驾驶位下来帮忙放行李的时候习惯性别开眼。

　　但还是看清楚了。
　　徐婕的状态恢复了不少，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上个月还合身的衣服现在穿着已经撑不起来了。

　　“妈。”
　　沈簇顶着衾醒‘明示’的眼神低声喊了她一声，走过去帮她把西装外套的纽扣扣起来。

　　徐婕愣了一瞬，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的东西我也收好了，晚点就回学校？”徐婕征求意见似的问。

　　沈簇低低“嗯”了声。

　　接下来一路两人都没再跟对方讲话。

　　徐婕拉不下脸来跟沈簇道歉，况且这些年毫不温情的原生家庭绝对不是一句道歉就能翻过去的。

　　沈簇也不可能轻易放下。

　　所以就像现在这样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和平就可以了，对两人都好。

　　到火车站时璃琳和金知予就站在进站口。

　　身影太熟悉，衾醒一眼就看到她们。

　　璃琳汲取上次的教训这次买了卧铺，但是由于和返校大学生撞了行程，三人这次的床位没挨在一起。

　　“我和你都在十四车厢，只不过一个在六号床，一个在十七号床。”璃琳指了下金知予，“她一个人在十六车厢。”

　　衾醒问金知予：“你一个人在那边能行吗？”

　　金知予两只手都拖着箱子，说：“能行啊，睡一觉就到站了。要是睡不着我就去十四车厢找你们。”

　　“睡前手机别关静音，明天要是醒不来我和璃琳会给你打电话。”

　　衾醒边说边看了眼时间，又转身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沈簇。

　　要进站了。

　　衾醒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走到沈簇面前。

　　“到了记得报平安。”

　　想了半天沈簇就说出这么一句，还是压着嗓子的。

　　沈簇垂着眼不看衾醒，调整了一下又小声说：“走吧。”

　　其实调不调整都差不多，根本没办法装出轻松的样子。

　　进站口排了不少人，周围全是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的路人。

　　衾醒盯着沈簇的嘴唇有点想亲她，但碍于徐婕也在一旁不远处站着，实在有点不敢在公共场合太放肆。

　　“抱一下吧。”衾醒说完主动张开双臂。

　　沈簇上前抱住她，微微驼背将半张脸埋在她颈窝。

　　“稍微等我一会儿，”她声音很低，却不妨碍语气很坚定，“我会去星城的。”

　　怀里的人轻笑了一声，连带着肩膀也跟着小浮动抖了下。

　　衾醒踮脚凑到她耳边说：“下次换你来找我啦。”

　　分开时衾醒还是鼓起勇气快速地捧着沈簇的脸，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

　　不确定其他人有没有看见，衾醒快速低下头，耳朵瞬间红起来。

　　“走吧。”

　　沈簇又说了一遍。衾醒拖着行李箱跟着金知予和璃琳排队检票。

　　“衾醒，再见。”

　　身后传来沈簇的声音，这貌似是奔现后她少有的喊衾醒的全名。

　　衾醒抿着唇，头转到一半实在是怕真哭出来，不敢再看沈簇，用余光瞟了下她的大概位置，抬手摆了下。

　　刷身份证进了站，金知予放慢脚步跟衾醒并排走，见她表情虽然有点不好看，但总体是绷住了。

　　其实她想说无论舍不舍得都是要分别一段时间的，不如别压着情绪，干脆哭出来。

　　但衾醒一直是这样，爱憋着。

　　金知予左想右想，最后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沈簇身上，但愿她能快点真正各方面独立起来，陪在衾醒身边，陪她一起打造一个能同意自己松懈下来喘口气的生活环境。

　　衾醒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往进站口看。

　　沈簇还站在原地，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隔得太远衾醒看不清她的脸，却能看见她在自己扭头后，把手举起来用力摇了两下。

　　夕阳晃得她眼睛疼，衾醒将头转回来，银镯碰到行李箱把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衾醒往手腕上看，披在肩上的长发也跟着垂下来，有些挡住视线。

　　虽然这场网恋是将她蒙在鼓里的早有预谋，但似乎并没有那么差。

　　衾醒用右手并在一起的四指把发丝别在耳后，突然又觉得不那么悲伤了。

　　她轻声说:“再见，沈簇。”

　　每一次暂时的离别是为了再次相遇。

　　“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