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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二十二章 夺亲之恨[上] ...

  •   【从那一天起,我早已不为任何人而活。】

      浅熏蜷在宿舍的沙发里,层层拉严实了的窗帘模糊了外面的时间,她不知道从回到这里起已经过了多久。虽然侥幸从虚圈逃脱了,但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灵术院对于成功生还的她又会怎样对待,是既往不咎,还是赶尽杀绝。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妥协,同意日番谷的建议,暂时不离开自己的宿舍,一切需要的东西都由日番谷为她送过来。
      感觉上,日番谷也是时候该来了……
      她颇怨怼地发现自己居然是在期待每一天的这个时候。
      非常巧地,就在浅熏难得少女心地胡思乱想一下的时候,钥匙开锁的声音应景地响起。浅熏霍地坐了起来,望向门。日番谷这次站在门外,并没有走进来。
      浅熏从沙发上离开,笑得一脸高深地走过去,“嗯?日番谷君这是在忧虑什么?在我完全恢复之前,就算你是死神我也不会随便动手的,不需要保持这么远的距离吧?”
      【很可能她就是当年沧野木亟的遗孤。】
      日番谷望着她一派轻松的笑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起了拳。“沧野……”
      “怎么?”
      从前的你,并不是这样的吧。
      没有谁可以从一开始就做到坚不可摧,没有谁可以从一开始就能对所有笑颜以对。
      一夜间变得无畏而强大,并不是什么能让人欣慰的事。
      抹杀了沧野木亟的静灵庭,是不是等于在同时杀掉了曾经的你?……沧野。
      “沧野,五年前的事,请接收我的道歉。”
      十番队队长深深躬身,认真的大礼,认真的语气。
      “——代静灵庭。”
      浅熏向后趔趄了一步,半晌才找回一贯的微笑神情,眼中却尽是肃杀,“这算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干笑了一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一只眼睛,“多么的……道貌岸然。”
      日番谷只有沉默。
      “道歉?代静灵庭?……听起来我应该好好感动一下。只是啊……日番谷君一个人,就可以代表整个静灵庭、所有死神?呵呵……有谁向你这么授过意了?我就是原谅了你一人又怎么样?静灵庭……会为了这种小事悔改么?那些行刑的死神又会从此不再凭着自己的意愿草菅人命么?”她笑着摇摇头,“原谅啊,说起来多轻松,但就是再轻松再容易,对静灵庭……我也觉得不值得!”
      他只是心痛,“沧野,你为什么不试着放过你自己?”
      少女抬起头,忽然古怪地轻笑了一下,“因为我自己,也不值得被原谅。”
      在沉默来临前,浅熏向前逼了一步,不客气地笑问:“日番谷君如果只是想说句抱歉,那么,话也说完了,还有事么?”
      “……还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
      日番谷跨进门内,说:“方便让我进去么?”
      浅熏没有让位,日番谷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件东西,浅熏蓦地睁大眼,几乎是将那东西抢了过来,死死攥在手中。之后她抬眼看了看日番谷,向旁侧让了一步。

      “这是,父亲的么……”摊在浅熏手上的是日番谷拿出的那件死霸装,浅熏一寸寸抚摸过去,望得出神。
      日番谷坐在她身边,袋子里的其他东西还没有向外拿。“是沧野三席的。找到它很不容易。”
      “三席……”浅熏喃喃,“这是职位么?是不是说,父亲他……很强?”
      “……是的。”
      浅熏低低笑了,“那真好……父亲他,果然无论什么方面都那么优秀。”
      “我啊,一直都不敢回忆父亲,一秒都不行。只要一想到,脑子里的画面就只有五年前……算了。”她将死霸装慢慢叠好,动作少有地谨慎而温柔。“我也从没有梦见过父亲,或许你会觉得不做噩梦是好事。但是,父亲不在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总会幻视。那时候总会想,做梦反而会好一些,毕竟也许不是在重复那一天的经历,偶尔父亲会在梦里再温柔地多陪陪我也说不定……但一次都没有做过,那样的梦。幻视的场景是一样的,每一次都是,父亲他啊……一遍又一遍在我眼前倒下……刀和死神,还有血……然后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想,那一定是惩罚。”
      她将死霸装盯了很久,最后有些凄然地一笑,将脸埋进去紧紧挡住。
      “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

      五年前。
      圣诞那一天下起了少有的大雪,仰起脸几乎都看不见天空,整个视野都被悠悠坠下的银白填满,那样的时刻美得能够让人对天地肃然起敬。
      也因此,本来圣诞节这天应该人山人海的游乐园里,坚持在大雪中游园的客人并不多。
      黑发的小女孩从旋转木马上跳下来,白色的毛绒大衣,白色裘帽,极鲜明地反衬出黑绸缎般的垂肩短发,和亮紫的干净眼瞳。孩子摘下头上的毛线帽倒转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落雪承接。走来守在身后的父亲温颜一笑,振开大衣的下摆,默默遮去孩子暴露于外的后脑。
      “接下来去哪玩,浅熏?”
      “等一等啊,爸爸。”浅熏转回头弯着眼睛冲爸爸笑笑,向手中哈了一口气,抖了抖手中的帽子,划出一道弧线。蓦然,弧线的轨迹上,具现化了一行漂浮着的小字,晶晶莹莹,被阳光散射出虹的效果。
      【Merry Christmas,Papa。】
      简单的幻术,她学了很久。使用出来后立刻就累得跪在了地上。
      男人怔怔看着,直到那行字像泡沫般融化。然后,他蹲下身,露出最温暖的笑眼,轻啄女儿的额头。
      “你也是,圣诞快乐。
      “爸爸最引以为傲的浅熏。”

      孩子就赖在雪地上,等着爸爸来拉自己。一边问:“爸爸,为什么突然带我出来?”
      男人拉住孩子的手把她扶起来,“圣诞节,当然得带浅熏出来开心开心。”
      “可是去年、前年,爸爸都没有。”
      男人苦笑着,“因为爸爸病了。”
      孩子睁大眼,好像终于到了想问的问题,“那,为什么爸爸一直好好的,却突然、突然就病了?”
      “……”
      男人静静望着心爱的孩子,想了很久,才蹲下来,扯出一个笑容。
      “因为时间到了。”
      孩子听不懂了,想问什么,却也无从问起。只好闷闷地踢雪,“灵术院不放假,大家都没有来玩,只有我……我回去,他们肯定又嘲笑我……”
      男人笑道:“他们还敢笑你?”
      “爸爸去接我以后是好了很多啦……不过还是有,没有办法,”孩子用脚尖碾磨着雪地,很委屈的样子,“我灵压低,成绩不好,没有才能,一直留级,又胆小……什么都不行,被笑也不奇怪。”
      男人凝视着孩子,很久,将孩子圈进臂弯。
      “爸、爸爸?”
      “浅熏……”他顿了顿,几如叹息,“……浅熏。”
      ——其实你可以更强大,更骄傲,我的孩子。但是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
      他觉得心口有块烙铁在辗转着烧。
      她才只有十一岁。一旦他的时间到了,她怎么办?

      十一岁的孩子,本就无忧无虑,而沧野浅熏却比同龄的孩子还要显得更加天真,天真得让人会觉得有点蠢。再加上身材极其短小,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十岁不到。一头黑发虽然发质不错却总乱蓬蓬,亮紫色的眼睛清明得就像玻璃。
      九岁时她就被父亲送进了特级灵术院,不明理由。大部分人可以在一两年以内从一年后进班升到二年平行,而浅熏与众不同,从入校起一直就在一年后进班,到现在也没有能升级的迹象,就算在后进班,成绩也让人扶额。
      “这孩子根本没有灵压上的天分。”这是老师言之凿凿的评价。
      孩子听到后只是一副想哭的表情一声不吭。除了在父亲前她调皮爱笑又放肆,在外人面前,尤其在学院里,她总是一副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自卑样,看着就惹人烦。所以她一直抵触特级灵术院,一放学第一个飞出教室迫不及待冲回家,对温柔可亲的爸爸黏得越发厉害。
      爸爸要她上这个学院,所以她才去的。在她心里,无需其他任何理由。

      沧野木亟自己明白,这个身体再撑不了多久了。
      对灵王直属死神来说,叛变这种事是想都不能去想的,后果太可怕,用死都无法解脱——对付灵王直属死神,四十六室有着惯用的刑法,【焚魂】。叛离尸魂界后他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酷刑。
      ——强行剥夺死神力量,使灵压以巅峰状态被固结在体内,却完全无法使用,无法发泄的强大的灵压会像埋藏在体内的岩浆一样让人无法承受,痛苦到生不如死。
      他在现世躲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没能逃过。病来如山倒,人类的身体几乎撑不起那样的苦楚。【焚魂】发作后的日子尤为难捱,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终于可以下地,不久后又躺了回去,时好时坏地反复。
      能这样自由行动的时日不知道还能有多久,他想起,自病倒开始,就没有再陪浅熏过过圣诞。

      他们父女一起去坐海盗船。整个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沧野木亟掏了双倍的钱才让难缠的老板同意给他们开设备。
      启动前,浅熏忽然说:“他们都说,爸爸笑起来可好看。”
      “是么?”沧野木亟不吝啬地送出一个笑容。
      浅熏看得呆呆的,半天才捂住脸,“爸爸你太犯规了……”
      巨型的船身慢慢地荡起来,风雪在颊边织作密密的网。“我在想,如果哪一天也能像爸爸这样,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就好了,因为爸爸,班上居然都有同学主动来找我说要交朋友!”女孩子将头窝进爸爸怀里蹭啊蹭,“爸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意外,当时觉得实在太惊喜了……”
      他抚摸着女儿的背,“一定可以的。”
      “爸爸再笑一个好不好,我学学看。”
      他与孩子对视,竟在一瞬之间无法将笑容聚集成形。孩子的笑颜天真而无辜,越看越让人舍不得。
      海盗船抵达了最高点,他在世界倾斜的视角里缓缓展颜,大雪苍茫了视线,眼底内敛的悲怆藏得正好。
      于是浅熏有样学样地笑,笑容却被海盗船突如其来的下落给惊吓得只剩了狰狞滑稽。
      男人搂过孩子轻轻揉着她的头发,真心地开怀大笑。

      如果说这世上什么东西最靠不住,你说,会不会是幸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二十二章 夺亲之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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