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浮生若梦（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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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流失的感觉并不好受。被他扣在怀里动弹不得，妄初邪听从意见闭上了眼睛，等待时间随着那抹惑人的红而消逝。
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都是穿越以前看过的吸血鬼题材电影。金发的欧美款吸血鬼将猎物禁锢在身下，任由糜烂的色彩掌控整个屏幕。
原来被咬住脖子是这种感觉啊……
凉凉的，全身都在散发着冷意。或许是因为温惊雪的蛇毒效力够强，她确实没有任何痛意，被咬破的肌肤处只是酥麻和痒。
不知过了多久，温惊雪终于从她的颈间移开，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点点血迹，神色餍足。
“味道还算不错，而且确实管用，甚至把我之前受的伤也治好了。小家伙，你的血果真不一般，我改主意了，你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吧。我负责在其他妖怪面前罩着你，而你时隔一段时间便提供一次灵血，怎么样？”
温惊雪是认真的，在体会到她的血有多么神奇之后，便舍不得放手。这个小姑娘就相当于一座随身携带的的医馆，若是受了伤，只需她的血便能治疗甚至痊愈，岂不美哉。
“怎么样？”
妄初邪被气笑了。
她扶着由于失血过多而晕眩的脑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扯住温惊雪的衣领：
“人差一点被你吸干了，你觉得怎么样？！我要是晕了，你得负责把我捡回去……”
她的尾音虚弱至极，强撑着的意识已经到达了极限，终于抵不过生理上的感觉昏了过去。
阖上最后一丝缝隙之前，她将温惊雪脸上的心虚净收眼底，心里不禁更加怨怼。
臭妖怪，碰上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温惊雪瞅着怀里的人发愁。女孩受他所累，脸颊苍白毫无血色，晕过去的时候也是眉头紧锁，模样很是痛苦。
他向来都是一个人生活，除了很多年前的那一阵雪夜，身边再无其他人相伴。而现在是自己亲手遭下的孽，只能把这小家伙带回去细心照料着，等她清醒了在商量去处。
他虽然提出建议让妄初邪跟着自己，但并非有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意思。本想着若她答应，平日里就多关注下她的动向，有必要时出手相助或是取血。
谁能料到如今竟是脱不开身了。
温惊雪自认倒霉，抱起纤瘦的女孩跳下屋顶，渐渐隐入巷道的黑暗之中。
人都晕了还能怎么办，带回家吧。
妄初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就觉着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漂浮不定，想要睁眼却又醒不过来，始终徘徊在清醒和失重的边缘。
直到从久远的天际外传来一声呼唤。
“妄初邪……”
是谁在喊她的名字？好熟悉的声音，但她的眼皮太重了，实在是睁不开。
“都一天半了，怎么还不醒过来，比张大爷家的母猪还能睡。”
……她认出这是谁了，该死的温惊雪，等她醒过来绝对饶不了他。
有句诗形容的好：垂死病中惊坐起。
在听见温惊雪的抱怨之后，妄初邪的状态便是如此，原本醒不过来的梦境瞬间被粉碎，人从床榻上“咻”地弹了起来。
“呦，醒了啊，看来言语刺激真的有用，你以后要是卧床起不来，我就用这招。”
刚清醒就看见温惊雪吊儿郎当地靠在另一侧床头，一只腿搭在被褥上，好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模样。
妄初邪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她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气度翩翩宛若君子？
终究是死神面前昏了头，现在安逸下来，倒是深刻认识了这家伙的真面目。也不知道都是个道行多长的老妖怪了，行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没半点正经。
她没好气地拽起被这人压住的被角，话语中毫不饶人：
“幼稚，本来就是你害我失血过多晕倒，居然还嫌弃我睡得久，元气大伤也是要时间恢复的好不好。”
温惊雪知晓她心存不满，这事确实是他的责任，便是再狡辩也改不了有错的事实，自然不会去和一个刚醒的病人争论过多。
他努了努嘴，起身帮妄初邪把被子掖好：“既然还没恢复就别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你已经醒了，我便不再多留，在屋里多休息会吧，等会给你送点吃的。”
“……知道了，多谢。这是你家？”
妄初邪仔细打量着屋里的布局，整体风格清新雅致，装饰大多以青绿色为主，是她喜欢的颜色，温惊雪这家伙还挺有品味。
“家算不上，不过是黎安城内一处歇脚的府邸，你就先住这吧，有事随时找我。卧房相隔不远，就在你出门右手边第一间。”
语毕后，温惊雪只身离去，留她一人独自在房中歇息。
妄初邪躺回枕席上，仰头盯着红木质的床顶，不禁失了神。
自己这算是傍上金大腿了不？很明显，以温惊雪的实力足以在妖怪面前罩住她，而且他的伤已经好了，现在估计比之前还要厉害不少。
看他这座府邸的装潢以及提起住处的语气，这家伙绝对是个隐藏富豪啊，若是与他结伴，应该就不用愁接下来的生活了。
不过……如果她每献一次血就要晕一次的话，也是有够难受的。
若是有能力，还是找份工作搬出去吧，只有靠自己的力量生存，才不会落人话柄，得防止最后被他牵着鼻子走。
话说回来，老板娘现在怎么样了？
想起客栈里的那群人，妄初邪总觉得他们不靠谱，万一这些黑衣人把被附身的陈阿娘当做妖怪抓起来，说不定还会对她进行严刑拷打……
不行！陈阿娘之前待她那么好，在她身无分文之时，不仅没有介意她的来历收下她，还白送她几套换洗的衣物以及其他日常用品。
陈阿娘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被梦貘一事无端波及，她得寻个机会去探探客栈的情况，确认陈阿娘有没有被抓走。
若是出事了，自己定会不安心。
妄初邪下定目标，她伸手拿起胸前的项链，骨笛又变回之前那般安静，到底怎样才能自如操控它的力量呢？
如果在调查客栈的时候撞见了那群黑衣人，她肯定需要骨笛的帮助，不然无法安然脱身，还会因此给温惊雪惹麻烦。
想到这里，妄初邪只觉前路艰险，默默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那么入迷，快过来吃饭。”
她大概胡思乱想了许久，温惊雪都已经端着几盘饭菜回来了。妖怪的生活就是方便，东西都不用自己端，只需要动用一点妖力便可使它们漂浮在空中。
饭桌上，妄初邪始终心不在焉，夹了几口菜后便放下筷子，直视温惊雪的眼睛开口说道：
“我要回客栈一趟，陈阿娘那边我放心不下。”
温惊雪闻言，手中的筷子一顿，随后没事人般继续夹菜。
“嗯，知道了。”
“……你放心，不会麻烦你的，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温惊雪可能要跟过去，于是赶忙开口提醒。
这般着急撇清的模样引得他发笑，温惊雪立即戳破她的幻想，调笑着这个不禁逗的小姑娘。
“你想太多了吧，我才不会给自己找事做呢，就算你被他们抓走，我都不会去多看一眼。”
他眼底的嘲笑都要溢出来了。
妄初邪觉得自己有病，竟然会认为这只蛇妖担心她的死活，亏她先前还生出一丝视温惊雪为家人的错觉，定是这份饭菜太香了，扰乱了她的理智！
当然，她没有怪温惊雪的意思，已经习惯了多年一个人，她也不想麻烦他为自己费心。欠人情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她还得尽力想法子去还。
尤其是这救命之情，若是欠多了可如何还得掉。
“别愁了，额头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
“？”
“温惊雪！管好你的嘴！吃饭！”
被人言语调侃之后，妄初邪怒气冲冲地夹起一块肉，丢进了温惊雪的碗里，试图堵住他的嘴。
经此小插曲，她也暂时抛却了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放下想太多的毛病，转而专心用餐。
妄初邪低头扒饭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个人的视线一直紧紧跟随，含笑的眼神里掺杂几分眷恋，像是透过她回忆起了久远的从前。
*
妄初邪一个人回了客栈。
她从府邸走到客栈门口花了不少时间，但天光依然很亮。往日里这个时刻，陈阿娘都会坐在门槛处盘算一天的进账，然后嬉笑着招呼她聊上几句。
然而今天没有。
陈阿娘不见了。
客栈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不知那群黑衣人是如何善后的，总之，先前的租客都已经搬走，店门内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陈氏客栈旁边有别的老板见了她，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好像沾染上什么晦气似的，纷纷避开了视线。
妄初邪不解，但她和那些人的关系本来也没多熟，便并未放在心上。
她小心推开店门，木头摩擦时的“吱呀”响彻整个空旷的厅堂，初春时节的凉风途径耳畔，心里泛起一丝冷意。
陈阿娘被带走了，必须得知道那群人的下落，不能将她一个人扔下不管。
很巧，他们也在找她。
一把剑鞘抵在腰间，声音冷淡平静：“姑娘，我家大人想约你一叙。”
从她踏进来的那一刻起，就被潜伏在暗处的家伙锁定了，那般犀利如鹰的注视轻易摆脱不掉。
既然是双方都乐意的事，便不会起什么不必要的争端。
“走吧。”
没有反抗，她被人用黑布蒙上了双眼，然后那人将她抗在肩上，穿梭在呼啸的风声之中。
这人轻功不错，踏上屋顶的瓦片几乎没有发出声音，脚步轻盈迅速。
不过他们怎么都喜欢走房顶？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但并无大碍，她此行的目标是寻找陈阿娘。而见了兰少夷后，他许诺会将陈阿娘带到她面前，只要自己老实交代一些情况。
兰少夷坐在高台之上，眉宇间的威严不容轻视。
和先前相比，跟换了个人一样。不过这些身份复杂的人应该多少都是如此吧，准备至少两幅面孔，对待不同的人和事随时可能切换。
“先说说，你是怎么从他手中脱身的。”
这个他指的只能是温惊雪，妄初邪抿紧嘴唇，斟酌一番言辞：“他挟持我逃走，一命抵一命，便不再为难我。”
“他没那么好心。”
“但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坏。”
“……”
兰少夷似乎被这句话堵住了，欲言又止。
空气凝固之时，时间也放慢了流速，妄初邪感觉过了很久，他都没再吐出一句询问。
不安。手心微微出汗。
所幸兰少夷没为难她。
他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自己面前。这人的个子恐怕有一八几，做不到与他平视，气势上仍被压了一头。
“你不是普通人，先前竟然连我也被你瞒了过去。”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妄初邪抬眸，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什么，但只有一汪死水，望不到底。
兰少夷不瞎，但即便看见，也任由对方打量。
“那只梦貘说的，我有怀疑，所以将你带来确认。如今仔细看来，果然不一般。”
分不清他这是夸赞还是暗讽，自己也不是存心瞒着，总不至于惹他不快了吧？
妄初邪立即出言挽回一些信任：“进城之前，我也不知自己和常人有些不同，温惊雪想吃我两次，也是他告诉我身上的特殊之处。所以我和他关系也没多好，只不过是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你们真的销清了吗，骗人可不是个好行为。”
……这句话真熟悉，她刚来的那天也有人说过。
兰少夷挑了挑眉，他显然不信，而且语气中有警告的意味。仿佛只要下一句话她不如实招来，便会受到天大的极刑。
妄初邪无奈叹气，她说的其实也不算错，但始终没有一个人信。
“先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又没说将来。你既知我特殊，应当想得到我处境危险。他愿意提供庇护，我自然没必要拒绝。”
这回是令兰少夷满意的回答，他点了点头，气息也不如之前那般压迫。
妄初邪舒了一口气，但他话还未完：“庇护而已，我这里亦可。你留在他身边定是有代价的，不如跟随我，起码这里人类多。”
人类多？那就是说不止有人类，他们这个组织到底是不是捉妖的？
“他的代价至少我给的起，而你又绝不可能平白无故收留我，不如把条件说来听听。”
这人一看就是个黑心的，未必能比温惊雪好到哪里去。她倒要看看这家伙能吐出什么鬼话，不管答不答应，先摸清了底细再说。
兰少夷并不介意她有失礼貌的语气，反而应要求介绍起自己：“这里人称‘定妖门’，专门培养行走于妖怪和人类之间的定妖师，你能力不凡，可以留下做些任务，薪酬少不了。”
妄初邪只觉得这个世界很离谱，为什么所有人见到她都得来一句：“你灵力充沛”，“吃了你能大补”“拥有普通人没有的强大能力”之类的。
她这么厉害自己怎么不知道？
妄初邪选择如实告知：“我不能自如操控力量，也是因此才需要寻求保护，若是帮你和妖怪打交道，可能死得会更快。”
“不会操控可以慢慢训练。”
“其实吧，你们这定妖门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没兴趣就培养兴趣。”
……这个家伙是听不懂人话吗，想委婉拒绝怎么这么难，还是打直球比较实在。
她破罐子破摔：“如果我偏不想加入呢，你们的事我并不想掺和。此行前来，只为了客栈老板陈阿娘，她是无辜的人类，我不相信你们看不出。”
见她如此执着，兰少夷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换个聊天方式。
“你无需担心她，真实情况我们都了解，只是将她带回来养伤，梦貘对她身体的侵害不小。”兰少夷停顿在此，观察面前之人听完之后的脸色。
合着他们还真是好人啊，这个结果并非意想不到，就是有点荒谬而已，毕竟兰少夷这人和他的手下都有点凶。
观察完毕，他继续开口：“若是不同意，通缉榜上的下一个名字就是你。”
是就是呗，区区通缉榜而已……啥玩意？这人脑子没病吧？就因为自己拒绝入职，兰少夷想直接对她赶尽杀绝？
她算是理解温惊雪了，不就是一只灵兽，不就是一份工作，都一样！只要不随了他的愿，被他看不顺眼的人都得倒霉。
怎么办，骨笛不发光，打不过。
妄初邪出言试探：“能通融不？你看我孤苦无依，一身用不了的灵力惹得妖怪都惦记……”
“不能。”态度坚决得很。
行吧，算她认栽了，反正自己也不想一直躲在温惊雪的保护圈里，他始终是只蛇妖，会吃人的那种。
就当是为找其他工作之前过渡一下了，还有工资拿，多好。
“姓妄名初邪，菜鸟新人一枚，合作愉快，老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浮生若梦（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