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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赠送的故事 ...


  •   “我是那个意思吗?”霍言火冒三丈,“是你一开始就说你被捡回去…”

      好像哪里不太对,住了嘴。

      “是…你想的是,连捡回去这个事情都是假的,我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同性恋,跟方永源在一起久了,被玩儿腻了,或者是他必须走上正常点道路,需要结婚就把我抛弃了。我这种人,想去报仇才是真,什么送上祝福,这种行为叫贱,对不对?”

      林小渊说着把头一歪,眸子含着更多的轻蔑。

      “我这种人还喜欢撒谎,喜欢编故事骗人,喜欢耍人玩,惹你不高兴了…”

      须臾间,语气突又变得有些哽咽,随后把头埋到手肘里,音量变小。

      “所以你生气了是不是…我就那么招人厌吗…”

      霍言眼瞅着他把头埋下去,头顶对着自己,声音慢慢没了,肩膀微微抖动,心里起了些内疚,不过那内疚依然很痒,让他想安慰又不想搭理他。

      空气就那么凝结了几秒。

      陈茵从铺上坐起,俯看霍言几分钟,打了个哈欠。

      “又吵架了?”

      看来吴翼把他俩关系一清二楚地给交代给了她,还有上次吵架的内容。

      林小渊轻轻抬头,迅速拿手腕在脸上揩了揩,被霍言看在了眼里,见他擦了脸支着脑袋抬头,往陈茵那里看。

      “吵醒你了?对不起。”

      “没有,也该起床了,你看,”陈茵指着窗户外,“太阳又升起来了。”

      林小渊顺着手指往窗户外去望。

      “是…太阳总是东升西落的。”

      霍言手在床边捏了捏,有一束柔光,打在林小渊苍白脸上也没能有些暖色,那眼角的泪痕闪在光里,比他此时的脸还要让他内疚。

      也真是的,别人经历什么关你什么事,也是你好奇问的他,人家说的事真不真的,你那么在意干嘛?

      假的真的,在最后下了火车分开以后,又有什么所谓。

      实在是闲吃萝卜…

      他想说句对不起,话噎在喉咙里没能发出声。

      陈茵下床,吴翼也从自己上铺下来,笑说:“没事儿,他俩吵完会和好的,因为小渊就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冲着林小渊,“是不是?”

      “是…”林小渊点点头,“你们要去吃早饭吗?”

      “啊…”吴翼看了看时间,“还有15分钟停靠站台,我先去洗把脸。”

      “我也去。”

      陈茵跟了上去,车厢又只剩他俩。

      林小渊拿笔开始写东西,不再说话。

      霍言没忍住,还是说了。

      “是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么想。不过真的,你真的被方永源那捡回去养那么多年,真的觉得这是正常的?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被那么对待有问题吗?”

      林小渊还是写着字不说话,也不看他,就是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他把眼睛睁大,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又把头微微埋低,不想被看见。

      霍言叹口气,站起身走到他旁边,缓缓坐下。

      “你…别哭了。”

      他那第一次故事虽然是编的,但是他看不得别人因为自己的过错哭这一点,倒是真的。

      “有一回。”林小渊笔停了停,头还是微微低垂,声音轻巧,“他看了一个电影,好像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我坐在一旁跟他一起看,看看看的,他问我:你觉得里面那个女的可怜吗?”

      那天是个平常的日子,林小渊照常被喂了饭,跟他在沙发里看电影。

      他那天其实有点困,但是为了早点儿看完早点解脱,就强撑着精神,盯着荧幕,让那些美丽的镜头闪在他瞪大了的眸子里。

      方永源那么问他,他还紧张了好半天,因为他并没有全身心投入,只记得片段和一些情节,于是怯生生地回他。

      “还行,不过是命运推着走的人受到了伤害,而不管是战争,还是那些围绕在她身边对她暴力或者交易的,也都是人。”

      方永源笑了,墙上投影已经开始播放片尾曲,字幕往上行走。

      他拿了顶假发出来,让林小渊戴头上。

      林小渊对着假发看了看,和那女主的一摸一样。

      戴上之后,他拿剪刀把那头发剪乱,把林小渊身上的衣服撕得稀碎。

      笑说:“我喜欢这一幕。”

      林小渊不太懂这一幕有什么好喜欢的,是喜欢人挣扎着哭吗?

      女主在这部戏里,他就记得她哭了两次。

      一次是拿烟出来,很多男人给他点烟的那一幕,哭得很美丽,好似一首挽歌。

      哭在对周围事物的妥协,即使不想,也必须。

      还有一幕就是战后,她被那些妇女拖过去,剪了头发,衣服被扯烂,哭得乱糟糟,像是一轮飞机对城市的狂轰滥炸。

      那是对与妥协后再没办法妥协的一种绝望。

      他很好奇,难道方永源喜欢这种绝望?

      接下来林小渊就配合他,跪在地上,让他随意撕扯他的衣服,剪乱假发,看着地上那些碎头发,开始哭泣。

      “当时很奇怪,我哭出来的那一秒。”林小渊的笔在纸的边角画着圈圈,越来越多,声音有了些凄楚,“我好像能懂,不管是电影里女主的心境,还是他的心境。”

      “什么意思?”

      霍言听他讲,目光停在他笔尖,是他画得越来越理不清的蓝色圈圈。

      “我什么都没有,那你们想撕扯我的衣服就撕吧。你们从什么都没有到拥有了一个难得的武器,那就好好使用这个武器为所欲为吧。”

      霍言心疼那么一下,目光从纸上游到了他的脸上。

      那泪已经在眼眶内装不下,顺着眼角,往下滑落,霍言没忍住抬手,拿食指将他泪珠抹去,泪也是冰凉的,跟他的脸一样。

      天亮了,身子还那么凉吗?

      林小渊转头对他笑,不好意思地自行擦了眼泪。

      “当时我所想的是,为所欲为,就是说,必须要有施欲的那一方,也要有受欲的那一方,不然世界就不对了,转不起来了。”

      “所以你甘愿当承受的那一方?只为了世界运转?”

      霍言又在心里为他的这番什么破圣母言论翻了个白眼。

      “说的不是整个世界,说的,是我和他的世界,毕竟在当时,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他的世界里只有我,当然后来他认识林雨菲以后,他的世界就没有我了。”

      林小渊面无微波,故事接着往下去讲。

      方永源将林小渊的手反捆在背后,让他跪趴在地上,把一边脸紧紧贴在地板上,处处都是为了彰显他握有的武器。

      他告诉林小渊:你是我的,没得选。

      之后拿皮带往林小渊的背上打,其实打得不重,甚至都感受不到疼痛。

      林小渊总觉得他喜欢的,不是流血看肉,而是看他听话不听话,看他是不是心甘情愿。

      林小渊就说:你需要吗?需要的话,就打吧!

      心想:这是一种把自己全心全意交给他的告白。

      唯一不喜欢的,就是那地板的温度,方永源弄了地暖,怕林小渊被冷着生病。

      其实他不怕冷,还想,要是脸贴在自然里的泥土上就好了。

      说到这里,林小渊停止了画圈,把笔一搁,垂着头,低声细语。

      “当时后背是被打出来的不是痛,是种热,来自于心里的某个地方,但是你不可能有什么力量让那种灼热感消失,就希望,脸上能感知到一种冷,去调和。”

      又在纸上开始画着无数张笑脸,豁豁然笑。

      “我想…生活就是要做到细致的感受,方方面面都为了平衡的调和做准备,才有往下的意义,但是生活里,往往就是缺乏这些细节。”

      霍言心里白眼儿不翻了,但是,受虐狂这几个字,钉在他脑门儿上无疑。

      找借口把自己遭受的苦难抹去就算了,还要讲遭受磨难升华?

      还弄得跟真理一样。

      “你说,我这么想,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林小渊问他,“我的人生,怎么样才算是没有问题的?你教教我。”

      霍言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他可怜吧?又觉得可怜不上。

      但是影影绰绰的心疼,他倒是有了一些,不过还很浅,不至于要为心疼他做出什么安慰的举动。

      比如,抱抱他,安慰他两句之类的。

      一种面对困境的自我安慰,他总结。

      想起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像是弗洛伊德老先生说的一种情况:假如人生活在一种不能抗拒的痛苦中,就会把这种痛苦看作幸福。

      一切都是被逼的。

      想来他这种心态也是没错,没办法解决外部问题,不就得自我安慰,舒心一些吗?

      怎么能把生活在困境里的人,连自我安慰都要给剥夺了?

      顿时觉得自己比方永源还要坏一些,随即又觉得对面这人更加可怜。

      陈茵和吴翼洗完脸进来见他俩那状况,了然。

      “果然啊,和好了。”

      “床头吵,床尾和。”

      霍言抬头瞪吴翼,什么破比喻,起身回自己铺。

      列车员在走廊上开始喊:“央城的到了啊,要下车的旅客请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下车了!”

      “吃早饭吧。”

      吴翼问完陈茵问林小渊。

      “不了,你们去吃,”林小渊指了指袋子里的甘玉果,“我吃这个。”

      “我去给你买,”霍言着口吻,“道歉的诚意。”

      林小渊呆看他一秒,冲他一笑,虎牙又显出来。

      吴翼陈茵愣了愣,觉得实在是甜得腻人,转身出车厢,不忘说:“为什么他一笑,花香那么浓?”

      “是啊,奇怪得很。”

      “啊…说不准用了什么特殊的香水。”

      “男的用香水…”吴翼顿了顿,“啊,他不是普通男的。”

      霍言听他们奇怪谈论,跟着出了车厢。

      林小渊目送他们远去,像是透过车厢看见了他们下车,再透过车厢玻璃看见他们走在了站台上,找寻要吃的早餐。

      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霍言选了早餐,付了钱,转身,望向他。

      他把手伸直,在手臂内侧揉了揉,那里有两个红点,绕着这两个红点,红,散成了一片。

      看上去,像是拇指和食指用力所致。

      他一边揉,眉眼蹙得紧,嘴角却向上扯起了个怪异的弧度。

      ……

      霍言付钱转身,远远瞧见林小渊远望着自己,虽然远看不太清楚是什么神情,却能感觉到他眼神里透出的冷。

      这使他感到疑惑:是不是,真的不该那么想他,就算说的十有八九是假话,或者一半真一半假…

      啊…

      他想起邱容与丁卓初次见面邱容对人生的那一看法,一半一半,所以他说的故事里,应该也是半真半假。

      可是,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假的,是不是他安慰自己的东西,而真的,反而是那些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内容。

      这一切都跟方永源有关系。

      他抬脚上车,安慰自己:算了,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等参加婚礼那一天,向方永源求证一下就完了。

      求证的方法都用不着问:你是不是做了那些变态的事情。

      只需要问:你认识不认识林小渊。

      就能知道答案。

      如果他脸色微变,那就说明他们只是普通恋爱关系。如果他脸色突变,那林小渊说的,就是真的。

      上车来,把早餐递给他:“吃吧,是小米发糕,这座城市的特产。”

      “谢谢。”

      林小渊接过那淡黄色发糕,理了理袋子,开始慢慢咬着吃,见他盯着自己,忙加快了速度,像是又怕他责怪。

      “不用吃得太急,你这样,搞得我好像是个专门儿管人吃饭的怪兽。”

      “你不是怪兽,你是霍言。”他嚼着发糕,“我们和好了是吧。”

      “是是…”霍言抱着手臂看他吃,“本来也不叫吵架。”

      “嗯…叫争执。”

      林小渊点点头,又张口咬了一块发糕。

      霍言递给他一瓶花生奶,见他嘴角碎末,伸手帮他抹了去。

      “争执也算不上,顶多就是…闹闹脾气。”

      “是你闹脾气,我没有。”

      林小渊嘴巴塞得鼓,发音有些可乐。

      “好好,我闹脾气,那我不是道歉了吗?还给你买了早餐。”

      “还不够。”

      “那你想怎么样?”

      “你的第一次,还没讲,那个故事是你编的,不算。”

      “你那植物的房间也不叫第一次啊。”

      “我讲了啊,就刚刚。”

      “你是说看电影…”

      “嗯…鞭打完以后,他就趴我身上把第一次给拿走了。”林小渊把发糕吃完,擦了嘴,“算上先前讲的,你得讲三个故事。”

      还真的是斤斤计较啊。

      逗他:“不对啊,你说第一个故事是赠送的。”

      “不了,赠送给你不相信,以后都不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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