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克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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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第四日，欧根二号迎来特殊天气现象，红雨。鲜红如血的雨珠自云层跃下，浸入暗紫色泥土中，空气湿漉漉的，充满腐朽的铁锈味。
红雨对人体无害，只是颜色比较奇特。前往洛晓莹家串门的路上，温琬打开飞船窗户，伸手接住一捧雨。
冰凉雨丝碰到肌肤，原本深红的色彩逐渐变淡。
温琬惊叫道：“爸爸，雨在变透明诶！”
温时雨淡淡一笑，向女儿解释红雨的形成原理，他的话简单易懂，即使是四岁孩童，亦能明白大致意思。
“爸爸懂好多哦，”温琬眼睛亮晶晶的，盈满渴望，“我什么时候能和爸爸一样呢？”
温时雨刮刮她的鼻子，用宠溺的语气调侃她：“等你喜欢上看书再说吧，天天想着玩，怎么可能弄懂世上的事？”
“我没有天天想着玩，”温琬高声反驳，“我明明有学星舰和机甲的零件组装！模型都是我自己拼的呢！”
“好吧，爸爸错了，我们琬琬特别棒。”温时雨道完歉，又问起另一件事，“既然你这么喜欢星舰和机甲，以后想做和它们有关的工作吗？”
“当然！我要当领航员，加入雷鸣俱乐部！”
温琬脱口而出，不过下一秒她立马改口，“等等，感觉还是机甲战士比较酷，我想成为爸爸一样的军人。”
前面半截话，温时雨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哪个星舰迷没有一个当领航员的梦？但女儿紧随其后的后半截话，让温时雨的心情尤为复杂。
他垂下眼睫问：“小琬，你真想当军人？”
“嗯！”温琬重重点头，毫不犹豫，“领航员也很酷啦，但感觉驾驶机甲更有趣，而且可以帮助到别人，喜欢！”
这一刻，温时雨有许多话想说，譬如你分化成不适合驾驶机甲的性别怎么办，再譬如战场凶险万分，不能用有趣形容，但最后的最后，他什么都没讲，千言万语皆化为一声叹息。
“你还小，再多想想吧。”
随后他面向温璟：“小璟以后的理想呢？”
本以为儿子会回答植物学家之类的职业，然而飘进他耳中的却是“医生”二字。
温时雨怔忡两秒，下意识问为什么。
温璟认真说：“……我想知道爸爸的病能不能治好。”
兄妹二人的理想或多或少受父亲影响，别说温时雨，屏幕前的观众都快感动哭了，弹幕简直泪流成河。
【呜呜呜呜呜，好乖的崽】
【我的天哪，琬宝以父亲为榜样，想成为一名军人，璟宝心疼病弱的父亲，于是希望找到医治他的方式……两位宝宝都是小天使啊】
【很理解琬宝，我就是受母亲影响，选择成为星警，父母真的是孩子立身的镜子】
【琬琬说想当军人，温姐表情好复杂】
【联系他的经历，其实复杂很正常，他拼死断后，突击队的队友却没活下来几个，挺多人死在了后续战争里，我是温时雨我直接崩溃】
【嗯……温姐唯一公开的社交账号只有一条动态，死亡是凉爽的夜晚，我查过，是古地球诗人的诗，感觉特别丧】
【越说越心疼他，呜呜呜少将快来抱抱他】
蔺云确实来了。
设置完自动驾驶系统，他推开客舱大门，正巧听见温时雨在叹气。
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温时雨摇摇头，本想说自己没怎么，可鬼使神差之下，到嘴边的话突然变成：“你参军是因为你父亲吗？”
“算是，为什么这么问？”
温时雨把两个孩子的理想分别讲了一下，“……其实我更希望他们能自由选择未来，不要受任何人影响……”
任何人中当然包括他自己。
“尤其是小琬，她太早拥有参军的念头，万一性别分化不尽人意呢？而且军部对士兵的精神力也有要求……”
蔺云耐心听完，从这些话里品出拳拳父爱，因为太爱，所以早早担忧起孩子的未来，不过四岁未免太早，孩子的世界观都尚未养成。
他低声说：“她还小，长大后想法可能会变，至于性别分化和精神力，我觉得不用担心，你的孩子和你很像，而你很强。”
温时雨无奈一笑：“精神力不通过基因遗传。”
“你的强大又不止精神力。”
蔺云盯住虚空一点，逐渐回忆起四年前，温时雨穿着修身的军装，眉眼凛冽，轻轻松松驾驶机甲击败了他，他用冷淡而锐利的声音说：一个人的强弱不因性别和精神力决定，蔺云，我只是个普通的A级Beta，而你是万众瞩目的3S级Alpha，你为什么打不过我呢？
是啊，为什么？
因为经验和布局亦是对战的重要一环。
而温时雨是位将脑力发挥到极致的军人，他的强大从来不止战斗力，正因如此，蔺云才会在研究温时雨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爱上他。
他做决策时冷静从容，分析战局时自信坚定，浑身散发炽烈光芒，宛如太阳。
无人能拒绝太阳。
所以蔺云想得到他的认可。
所以他提前毕业，去追逐他的脚步。
可惜，温时雨所在的西部边境军是秦循父亲的地盘，对方和蔺云父亲是政敌，蔺云没法到风暴突击队服役。
他只能远远看着，当温时雨生命中的局外人。
思及此，蔺云倾身，猛然靠近温时雨，他身材高大，灯光投射的影子如墨色山峦，笼罩在温时雨周身，极具侵略感。
“你以前教过我，机甲战士的强大应该源自头脑，一味仰仗精神力是莽夫行为。”
“我非常认同这句话。”
随后他退回原位，姿态和神色无比自然，仿佛方才的靠近只是意外，而非有意为之。
温时雨挑眉：“这是我在军训结束时发表的总结陈词，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温教官……”蔺云喜欢叫温时雨“学长”，因为他觉得喊教官师生感太重，有辈分差，不过此情此景，用教官更贴切，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教的好，我自然印象深刻。”
看见他的笑，温时雨心间爬升起一股古怪情绪，他本能察觉到危险，觉得不该继续聊，于是他转头望向窗外，假装自己在欣赏雨景，不再开口说话。
在无言的沉默里，飞行器横穿整座山谷，顺利抵达洛晓莹一家的住所，由深褐色石块砌成的房屋静静伫立于溪畔，门口两株刺刺果树经历风吹雨打，黄绿色浆果散落一地。
走进石屋，温琬拉着哥哥的手腕，直奔李嘉佳而去，洛晓莹起身相迎，她把温时雨和蔺云带到客厅坐着，然后说：“你们来得好早，李随刚开始做午饭，姜枝一家都还没到呢。”
昨天在雪山下，三家约好一起吃饭，都要准备食物，温时雨拿出保温食盒，笑道：“孩子想快点和朋友们见面，所以我们出发得比较早。”
洛晓莹接过保温盒，份量沉甸甸的，足见食物不少，她眼神飘忽，十分没底气道：“我和李随都不太会做饭，准备的午餐可能比较简单……”
“没关系，”温时雨说，“蔺云今天做了不少菜，应该足够我们三家吃。”为此，清晨没下红雨的时候，他和蔺云专门去木屋附近搜刮了一遍食材。
洛晓莹惊讶眨眼，显然没料到做菜的人是蔺云，光看温时雨一家的长相和性别配置，谁能想到杀神会下厨？
不过她转念想，正在厨房忙活的李随同样是Alpha。
刻板印象不可取啊……
她停止眨眼，转身去拿洗干净的风铃果，以及今早上现摘的刺刺果招待客人。
温时雨刚喝过药，不是太想吃水果，但拿都拿来了，完全不碰又显得冷淡，于是他抓起几枚果子放入蔺云掌心。
收手之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蔺云的指腹蹭了下温时雨的指尖，肌肤相触，激起一阵酥麻痒意。
有种过电般的触感。
温时雨手指一僵，视线扫过男人的脸，雨天光线昏昧，蔺云身处客厅最暗一角，整个人陷在阴影里，但温时雨离得近，能看清他深邃锋利的眉眼，与平日一般无二，对方似乎完全没在意刚刚的触碰。
他抿抿唇，将心底再度涌起的怪异情绪尽数压下，转头和洛晓莹聊天。
洛晓莹虽是明星，但性格低调随和，两人聊天过程中没有丝毫尴尬感，提及兴趣爱好，他们发现对方都喜欢星舰。
“……我肯定支持家乡本土俱乐部啊，”洛晓莹叹口气，“不过实力比较弱，保级队，压根摸不到星舰大赛的门槛，李随和嘉佳支持雷鸣，你们几个凑一起估计有的聊。”
温时雨想说，罗比星甚至没财力组织星舰俱乐部。
但话没来得及出口，石屋大门嘎吱一声响，姜枝和黎元清夫妻抱着姜昱进门了。
“你们在聊星舰大赛？”姜枝脱掉雨衣，兴冲冲说，“你们看好哪支俱乐部夺冠？”
“雷鸣！”
屋内此起彼伏，同时响起好几道声音，其中温琬声音最亮最坚定，她还补了一句：“我们家领航员超厉害哒！”
黎元清耸肩：“得，看来屋内全是雷蜜……”下一秒，他露出一个会心微笑，“好吧，其实我和我老婆也是。”
洛晓莹崩溃大喊：“感情就我支持家乡俱乐部！”
温时雨调侃道：“现在在聊星舰大赛，肯定以喜好为主，如果你问星域赛，那我肯定支持我们毕方星域。”
联邦有四十多块星域，面积广袤无垠，星域间的舰队赛是衡量实力的参考指标，亦是联邦公民除星舰大赛外，最爱看的一项专业赛事。
其具备强烈的地域性，每次比赛期间，星网的各大论坛都乌烟瘴气，争吵屡见不鲜，各种离谱地域黑言论满天飞，堪称星际时代的赛博内斗，不少人还因此进过局子。
几位嘉宾挨个谈及自己的出生星球，统计一看，大家均来自不同的星域，李随和黎元清的家乡舰队甚至是死敌，两人在镜头前装模作样互怼，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有共同爱好做话题，屋内气氛其乐融融，温时雨见蔺云始终沉默，凑过去贴心地问：“你是不是对星舰不感兴趣？”
“不，”蔺云淡笑着，双眼直视温时雨雪色的瞳仁，一字一句缓声道，“我喜欢的俱乐部，和你一样。”
【我真服了，雷狗给节目组打钱了吧？六个嘉宾，五个支持雷鸣？假的吧！】
【懂不懂14次星舰大赛冠军的含金量啊？】
【怎么，你不服气？我们雷鸣R09是不可战胜的！】
【前面一眼绝狗，别狗叫】
【我爸说的话好微妙，他没直接说雷鸣，而是说喜欢的俱乐部和我妈一样，感觉……他只是单纯支持我妈】
【啊！我懂，他应该是对星舰俱乐部无所谓的，但温时雨喜欢雷鸣，所以他喜欢。】
【已经看透了，少将对他老婆的态度：你说的都对，无条件支持】
【啧啧啧，如果论坛的分析是真的，少将四年前就对温姐有想法，当时温姐已婚有娃，他只能阴暗爬行，现在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肯定要使劲秀】
【少将这么爱，四年前怎么不勇当小三哥？】
【少将真当小三哥，按照温姐稀烂的风评，他早被一堆前夫粉喷得赛博死亡了】
【而且名声不好，会影响温时雨晋升】
【拜托道德感高点吧，秦循出轨烂中烂，温时雨和蔺云一看就是有底线的人】
【再说了，前几年边境一直在打仗，哪有空谈恋爱？想当小三哥必须有时间啊】
弹幕走向逐渐离谱，监控室内的纪明津紧急联系水军，让他们带节奏，多谈论节目，别聊什么小三哥了！
他甚至亲身上阵，用小号连发数条弹幕：
【他们终于开饭了】
【三家准备的菜都不错啊】
【好细心，温时雨居然特意给孩子榨了红莓果汁】
在刻意引导下，观众的讨论终于回归节目本身，纪明津悄然松了口气。
……
吃完午饭，云销雨霁。
孩子们想多玩一会，李随趁机提议：“你们干脆别走了，晚饭我们一起弄，还可以顺便商量下雪晶莲的任务怎么做。”
姜枝他们没意见，温时雨看向蔺云，对方一脸无所谓，于是他也点头同意了。
下午两点。
几人各自分工，为晚上的聚餐做准备，身体最差的温时雨和洛晓莹留下照顾孩子，李随领着姜枝夫妇到附近摘野菜，蔺云独自进山谷打猎。
刚走到山谷入口，Follow Pd叫停拍摄，递给蔺云一台无线对讲机：“纪导找您。”
摁住开关，纪明津夹杂沙沙电流的声音传来：“哥，拜托你克制一点！今天弹幕都开始讨论你为什么不当小三了，姑母若是看见这些话，肯定要骂我。”
蔺云说：“克制？我已经很克制了。”
纪明津瞬间无言，他想起四年前的冬天，自己无意中发现表哥书房里藏着一张照片，明显是偷拍角度。
漫漫灯火间，穿着挺括军装的男人立在一架巨大的黑红色钢铁机甲旁，侧影清寂，气质如冷月寒雪，他头颈微微低垂，似在和什么人打视讯。
纪明津特别八卦，问表哥是不是喜欢人家。
蔺云没回答是或不是，他只是平静道：“他结婚了，我拍照的时候，他正在和丈夫聊天。”
彼时秦循尚未出轨，温琬和温璟刚降临于世，温时雨在军训间隙偶尔提及家人，霜雪似的眼睛总会蒙上淡淡暖意。
于是蔺云克制，只和他保持师生关系。
等后面秦循出轨，蔺云已经前往北方战场，更没资格介入温时雨的家事。
他一直克制自己，从前做过最出格的事，不过是在得知温时雨重伤的消息后，私自动用军部人脉，让第一军医院的老院长出山救治温时雨。
“所以，我还要怎么克制？”
蔺云声音极冷，即使隔着无线对讲机，纪明津也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他挠挠头，苦哈哈笑道：“你们是合法伴侣，好像确实不用……算了，你当我刚刚的话是放屁……”
他本想结束通话，然而他哥突然问：“纪明津，下一期的旅行地确定了吗？”
“定了，不是去维洛亚吗？”
“去阿柯丽兹吧，”蔺云轻描淡写地说，“今年的星舰大赛马上开幕了，应该很热闹。”
纪明津：“不行啊——”
刚说三个字，他表哥又轻飘飘砸来一句话：“如果去，我会追加双倍投资。”
纪明津立马喜笑颜开：“好的没问题，我们下一期就去阿柯丽兹看星舰大赛！”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克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