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辞月宴（二） ...
-
天花坠地，星彩四溅，极尽灿烂。
可现在根本不是炸焰火的时辰。
扶簌和原承安心下不安地对视一眼，再看周围，大家正抬着头去看云霄里炸开的绚丽焰火，好似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焰火炸开的声音一声吵闹过一声，震得扶簌头皮发麻。
她身边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再次聚集，似乎是贪婪地想在她身上获取什么东西。
扶簌环顾一圈，视线所及的每一个人都在抬头看焰火。
她提高音量，皱着眉凑近看着万万千千台有些不安的原承安:“怎么提前炸焰火了？”
原承安也全然不知，他摇摇头，只知道金绸带说过炸焰火是辞月宴最后的一步。
刚刚焰火火光一瞬盛放，叠音毫无防备，身影几乎是在瞬间被万万千千台上呛人的迷雾吞没。
原承安看着面前包裹着万万千千台的厚重气层，手下一紧。
“舒冬，叠音不会有事吧？”
扶簌心里也是未知，她又往左右看了看，努力忽视那些越靠越近的视线，假装自己尚未察觉。
她抬手触了一下面前的气层，毫无打开的痕迹，硬闯都无能为力，只能期盼叠音没有在突如其来的焰火中受伤。
“她不是凡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
原承安闻言点点头，扯着嗓子大声回应:“你说得对，她作为修道人，虽然修为弱，但也不是毫无灵力。”
“不过这辞月宴也太过敷衍，怎么能随意更改流程呢。”
辞月宴的重头戏可正是这场焰火。
这些焰火几乎都来自四海中最富名望的焰火世家，是他们倾尽全力打造几月的精品，有的制作材料珍稀，甚至要去魔物遍地危险重重的咒海域寻找。
如今提前炸开，盛大的焰火布满碎银城的天空，几乎吸引了四周凡人和修道人所有的注意力。人们生怕错过云霄中每一个绚烂的刹那，谁都来不及细想烟火的绽放是个错误。
周边一片喧闹。
人群里人潮穿来穿去，各色的衣角藏在角落，又悄然消失。
扶簌心里不安更甚，她转头看向眉头紧蹙的原承安，大声喊道:“你去找金绸带问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去下面看能不能进万万千千台。注意安全，探月楼前汇合。”
原承安还没点头，扶簌已经御剑向下。
她拨开重重人群，丢掉身后的目光，在被焰火掩盖的低声谩骂中一路下行去万万千千台通往气层内的地方。
她还没到，就已经闻见浓烈到有些呛人的烟火气息。
一队探月楼的人正从万万千千台里出来，领头的人灰头土脸，皱着眉对一个头上缠绑着靛蓝色锦带的人汇报着东西。
扶簌收剑，抬手遮住口鼻。
她往靛蓝色锦带那人那儿刚走了两步，立马就有人伸手拦住了她。
“你哪个楼的？牌子呢？”
拦住她的男子也用纱布蒙着口鼻，眼神不善，挤着眉头打量扶簌。
“探月楼的，叠音是我朋友。”扶簌眼疾手快地将腰上的剑宗玉令摘下来藏在手里，“我就想来看看叠音有没有受伤。”
“想见琴音半仙的人都说自己是她朋友。”男子剜了扶簌一眼，“滚滚滚，别来打扰我们。”
“我真是她朋友，你告诉她我叫舒冬，她肯定认识我。”
“滚滚滚，不要不识好歹啊。”男子根本听不见扶簌的话，再次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眉头一皱，“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是不是藏了东西啊？”
扶簌叹了口气，把剑宗玉令收回意识海，正要伸出空空如也的一双手。
下一秒，一个温柔的声音从男子身后悠悠传来。
“她确实是我朋友。”叠音发丝凌乱，脸上一抹没有擦拭干净的黑灰，对着男子浅浅一笑，“抱歉，我忘记给她牌子，让您多心了。”
男子捂着口鼻的手立马放下来，脸颊微红，“都是探月楼的人，叠音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既然是叠音姑娘的朋友，我就不打扰了。”
男子对着叠音讨好一笑，转身走到了另外一处地方守着。
“你还好吧？”
“我反应快，没有伤到，只是可惜了我的琴和我的衣裳。”叠音有些无奈地看向万万千千台，“还有这红木的台子。”
扶簌这才看到叠音的衣袖衣摆上被火燃出好几个洞，露出里面素色里衣，虽然狼狈，但更可怜。
“你们这边怎么回事？是意外吗？”扶簌抬手用灵力修补了叠音的衣服，伸手帮她把脸上的灰抹干净。
扶簌冰凉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脸颊，力度温柔，声音关切。
眼睫颤颤的叠音微微抿嘴，红着眼尾，点点头:“确实是个意外，管着焰火的那几个人喝醉了酒，没看住，已经被罚了。”
“是意外就好。”扶簌稍微舒一口气，拿出一瓶丹药递给叠音，压低声音，“这是我说的药，每次服用都能暂时压抑魔力或灵力使服药人暂时成为凡人。你成为凡身后出入碎银城便不成问题。只可惜药效短，应该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你服用完这一瓶，再用传音玉令找我要。”
扶簌说完才想起自己还没传音玉令，她补充道:“你联系不上我，可以传音给原承安，让他找我。”
叠音眼里柔光闪烁，盯着扶簌递过来的丹药看了许久，才伸手拿走。
“谢谢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叠音抬起笑脸，正要给扶簌行大礼，被扶簌稳稳截住。
“原承安还在探月楼不安候着呢，我们先去找他吧。”
叠音伸手抹了抹眼角晶莹的泪，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纷乱嘈杂的人群往探月楼的方向走。
虽说叠音说自己没有受伤，那炸开焰火也是意外，扶簌心底还是掠过一丝不安。
她回头看了一眼低头看路的叠音，又扭头继续前行。
明明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烟火炸药气息，她还是敏感地嗅到一丝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起初她以为是叠音的，可一路走来叠音并没有展露受伤的迹象。
那还会是谁的？
如影随形跟随着她们，完全不同于扶簌在空中感受到的那些贪婪视线，倒是和那道骤然逝去的灼热目光有些契合。
扶簌反手拉住叠音的手腕，脚下带了灵力，在人群里加快穿梭，一边往探月楼走一边试图甩掉视线。
辞月宴盛大，整个碎银城的人几乎都围聚在万万千千台附近，连平时门前人流如织的探月楼前也略显寂寞。
原承安和金绸带不知被什么绊住脚步，并没有先扶簌她们一步到达探月楼。
探月楼光亮如昼，街边星光溅射，却因为没有人的踪迹，显得十分诡异。
扶簌眉头越皱越紧，人少之后她和叠音并肩而行，可身后的血腥味和灼热视线还是鬼魅一般依附着她。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人是冲着她而来的。
为什么呢？
如果她只是剑宗一个普通的弟子，谁会冲着她来。除非这人知道她不只是剑宗普通弟子。
扶簌眼神微冷，看向身边的叠音。
“叠音，你昨日回探月楼后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叠音被问得一怔，看着扶簌有些郑重的神色，她玉指抹上耳垂，凝神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道:“没有。”
“昨夜因为现过原型，吃过易容丹我很快就回房睡下了。今早起早为原公子抚琴直至午后，原公子离开后，靛蓝锦又催着我练琴。直到日落，我才匆匆换了衣裳，赶到万万千千台。后来的时辰，我一直和靛蓝锦在一块儿，然后就是登台抚琴遇上了意外。”
“你昨夜和我分别后，就只近身见过原承安、靛蓝锦？”
叠音明显不知道扶簌为什么突然开始盘问自己，她有些失措，想要证明自己清白，语速也快了不少:“倒也不是，我还见过金绸带，是他领原公子过来找我的。还有靛蓝锦身边两位预备管事的，一个叫藏二布，一个叫绵三缎，但是他们两人没有和我搭过话。”
“还有，还有...”叠音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睁大了眼，“帮我更换服饰的妆娘。”
“她是靛蓝锦近日新招来的，是个凡人，笨手笨脚，最开始不小心将我准备的衣裙沾了水。这衣裙上的纱十分脆弱，特意叫人用灵力精细烘干，最后才迟迟送来。”
“难道是那个妆娘有问题吗？”叠音语气有些发怯，“发生什么了？”
扶簌不说话，脸色依旧沉沉。
叠音小心翼翼地看向扶簌，手指绞着衣角成了团，扶簌不说，她还是不懂自己身边究竟有什么异常。
金绸带靛蓝锦他们都是探月楼老人，和自己关系亲近，近日行事如常，不像是有问题。藏二布他们都跟在靛蓝锦身后，唯唯诺诺的，和自己搭话都不敢，更别提近身。剩下的原承安必然是不可能有问题，那不就只有凡人妆娘了吗？
可是一个凡人，又能翻出什么天来。
“原公子他们怎么这么慢？”叠音声音怯怯地看着扶簌，“我们要去找他们，还是先进门。”
“就在这儿等着吧，现在人多喧闹，一来一去恐怕又要错过。你要换衣裳就先进去吧，我在门口散散气。”
叠音是张无水救下的，张无水肯救她说明她那时的确没伤过人。自己昨日见过她原型，嗅过她魔气，也知道她现在仍旧没有伤过人。
朝暮蝶魔力熹微，作为妖，被算在魔物里已经牵强，又终身被困在处处都是修道人的碎银城，哪里有什么机会勾搭魔力强大的外人。
而且，就算她知道自己是扶簌，设计自己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她需要的丹药还要依赖自己。
总不能是张无水吧。
扶簌心里像是砸了一块大石头，她坐在玉阶上，抬头看不知所措的叠音，嘱咐道:“注意安全。”
这人既然是冲着自己来，说不定等叠音进探月楼后才会现身。
叠音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又看看面色微沉的扶簌，握紧手里的药瓶叹了口气。
“我会快一点的，你也注意安全。”
叠音迈着玉阶往探月楼走，离扶簌越来越远。可扶簌嗅到的血腥味距离仍然如旧。
她坐在玉阶上，抱剑坐直，眼神微凝，聚气环视一周。
血腥味和灼热视线一瞬之间隐匿不见。
扶簌猛地睁开眼，却瞧见原承安背着满面菜色的金绸带气喘吁吁地从万万千千台的反方向跑过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扶簌站起身，看金绸带有气无力地趴在原承安背上，很是疑惑。
“撞上几个玉门弟子，看我佩着剑宗玉令，非要和我打架。”原承安上气不接下气，直摆手，“我尝试了一下不丢剑宗脸，但一打四实在打不过，拉着金绸带御剑绕着碎银城飞了三圈，跑了一圈，总算把他们甩开了。”
“你不知道，我都，我都快累死了。金绸带他恐高，老往剑下掉，我一边捞他一边躲，还得抽空堵他满口胡言尖叫不断的嘴，最后看他都快翻白眼吐白沫了，只能下来抱着他到处跑。”
听着原承安直呼累死，趴在他背后的金绸带虚弱地朝扶簌尴尬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有些萎靡不振。
说完事情原委，原承安把金绸带从背上放下，两人齐齐瘫在玉阶上。
原承安缓了口气，问道:“叠音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身上有些脏，先进去换衣裳了。”
扶簌看金绸带瘫在那儿嘴唇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蹲下来运作灵力，帮他缓神。
“你们这一路过来有什么异常吗？”
“还有比一言不合非要揍人更异常的事吗？”原承安随口接上话，正打算坐起来运气，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别说，我最开始总感觉有人盯着我。”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辞月宴（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