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不可欺》大魔王皮卡球

22、第 22 章

　　再睁眼，已是身处闹市之中。

　　郁灵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心想着夜溟这是把自己带到了哪里？

　　只见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将自己扮作各式各样的鬼怪，有的吐着长长的猩红的舌头；有的在脸上脖子上身上画满了逼真的翻肉的伤口；有的将半边脑袋用黑绷带缠起，夜色中不仔细看还以为这是没了半边头的厉鬼……

　　郁灵一眼便有了答案。

　　酆都，中元节

　　虽为鬼节，酆都作为冥王诞生之地，百姓对鬼向来无甚畏惧，毕竟是冥王的地盘，百姓皆是冥王殿下的老乡，哪个不长眼的鬼敢来闹事呢。

　　一只“女鬼”兀地窜了出来，吓郁灵一跳，可她的反应却不是这副身体的反应。

　　郁灵这才发现，自己并不能控制这身体。

　　更像是，自己在用别人的眼睛，体验别人的经历。

　　“呀，好俊俏的公子。”

　　“细皮嫩肉的，没死几天呢吧？”

　　“这般好看，当鬼多可惜了呢。”

　　……

　　“是夜溟。”郁灵有了答案。

　　在满街的鬼面中，一脸白净，形容整洁的夜溟显得格格不入。

　　郁灵不再试图控制身体，只当一双眼，看看夜溟究竟想让自己看到什么。

　　那些调戏“自己”的女鬼们，左不过都带着浓重的妆容，平日里或许是个矜持稳重的女子，到了这一天，多少都可以放飞一下自我，言语举止都是十分“入戏”。

　　对待没有恶意的凡人，夜溟倒也不恼，只是抬手拒绝，或者耍一下身法便躲过去了，惹得“女鬼”们咯咯轻笑，倒是俏皮可爱。

　　夜溟百无聊赖地闲逛，拎着两壶酒，似乎心情不太好，终于在一家酒楼门前驻足，这里真的有鬼。

　　鬼门大开只是民间传说，实际上，自从武幽澈掌管冥界以后，冥界的鬼根本不会在这一天涌出作乱了，但是这酒楼中的森森鬼气还是吸引了夜溟。

　　夜溟屏了声息，悄悄走了进去，一个人包了一间雅间，只听到一个声音沙哑，有点诡异的男声：

　　“殿下现在可没空罚我。”

　　而后一个略微尖锐的声音传来：

　　“大哥，你说冥王一到中元就把自己关起来，是为啥啊？”

　　郁灵心道：“原来是武幽澈的手下。难道这就是那天被夜溟虐杀的那批鬼差？”

　　能在人界自由行走的鬼差，放眼整个冥府也就那么几个。

　　“女人呗，哼，我不过是抱怨了一句那女妖主管的太多而已，咱们殿下差点把我爪子拧下来。”

　　听到“妖主”，夜溟竖起耳朵凑上去仔细听了下去。

　　“诶，你们知道吗，殿下有一枚贴身的玉佩，从不示人，那天他宽衣被我撞见了，赶忙就收起来了，那玉佩普普通通，根本不是什么法器，犯得着宝贝得跟媳妇儿似的嘛？”

　　“你意思是，殿下有情人了？”

　　“诶？不得放肆。”最一开始说话的沙哑男声打断了他们，但显然怒意不足，更像是做做样子。

　　“大哥，殿下真的在闭关吗？会不会跑去见什么人了？”

　　“我怎么知道，那幽灵府被设了结界，烟儿都吹不进去。”

　　“说不定里面真的藏了女人，殿下怕咱们闻着味儿。

　　“吁嘻嘻嘻嘻嘻……”一阵奸笑传来，夜溟皱皱眉，一股厌恶从胃里袭来。

　　“嗨，你胡说什么呢，殿下有幽冥眼，用得着小心翼翼地金屋藏娇？”

　　“那不见得，那女妖主那般生猛，还真得‘小心翼翼’一些，不然动静太大了，岂不是让咱们听了便宜？”

　　郁灵震惊，心道：“女妖主？他们再说我和武幽澈？”

　　确实每到中元节，郁灵都会将自己幽闭在泠镜岛的静室中，静室四面无窗，连墙面都是黑漆漆的，只要关上石门，就如同一个石棺一样，乌漆嘛黑，密不透风。郁灵会在那个房间里呆上一天一夜，不许任何人打扰。

　　那一日是武幽澈的身死之日，武幽澈想来也不好受。

　　可就因为这样，他们便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了？

　　“哈哈哈哈，设了那么强的结界，自然是很‘小心翼翼’喽。”

　　“哎呦，设了那么强的结界，人家就算把冥府玩塌了也没关系啦……”

　　接着又传来了一阵奸笑，夜溟握紧了拳头，颈间青筋暴起，郁灵听着也觉得又愤怒又恶心。

　　这时，那个嗓音有些尖锐的鬼差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说道：

　　“有个事儿你们肯定没听说过。”

　　“啥事儿？”

　　“嘻嘻嘻嘻，咱们殿下没做冥王之前，曾跟人界修仙门派打过一场恶战，就是在那场恶战中惨死的。”

　　“嗨，你这算啥秘密啊，谁不知道这事儿啊……”

　　“啧，你听我说完呀，就凭咱们殿下跟那位女妖主的交情，他怎么会死那么惨？你们想过没有？”

　　“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那个尖锐的声音压低了声线，道：“咱们殿下本来跟一个凡人好上了，妖主一看，自己的小情人跑了，这怎么行，于是一怒之下不仅杀了那个凡人，还跟殿下大吵了一架，后来殿下打架去，她还生着气呢，这才没有出手。”

　　“瞎扯的吧，要是这样，咱们殿下应该恨死那女妖主了啊，怎么这么多年还这么帮她？”

　　“所以说啊，你们动动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呢？”

　　一片沉默过后，众人阴阳怪气的心照不宣的咿咿吁吁的声音在屋内此起彼伏地响起。

　　夜溟克制着，重重沉下了一口气，郁灵能感觉到夜溟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一派胡言。”夜溟薄唇动了动，从齿尖恶狠狠挤出了四个字。这四个字虽然听起来像私语，却是加法力的，很轻松地传到了鬼差们的耳朵里。

　　“什么人？”鬼差们纷纷起身，拿起武器，一时叮叮当当作响。

　　夜溟：“武幽澈平日里就是这样管教下属的吗？”

　　“到底是谁？出来！”

　　对于那些鬼差来说，这声音是仿佛是在自己脑子里响起的，根本判断不出声音的来源方向和距离，这样的能力绝非普通凡夫俗子能做到的，所以皆是有点心慌。

　　夜溟在附近的雅间里，淡定饮了一口热茶，又理了理自己的护腕，面色阴沉。

　　众鬼差喊了半天不见有人回应，皆是暗骂着“扫兴”，便准备散了。

　　夜溟尾随这几个鬼差，来到了人界与冥界的交隔之地，黄泉。

　　鬼差们一边歪歪扭扭走着一边骂骂咧咧着“扫兴”云云，只有那位带头大哥看着有点气宇和城府。

　　虽然方才在人界的时候他们也很担心那个口出恶言的“高人”万一真的现身跟他们打一架该如何是好，毕竟不管那个人是什么人，但凡他们在人界惹了麻烦，那位冥王殿下实在不是个好脾气的。

　　其中一个鬼差对之前的话题意犹未尽，又提起来：

　　“你们说这个妖主跟现在那个小徒弟会不会也有一腿啊？”

　　“哎，别说了……”

　　“怕什么，这都到咱们地盘了，那个人还敢追到冥界吗？”

　　“……”

　　“说到那个小徒弟，有件事情你们肯定不知道……”

　　“你这‘百事通’还真是名不虚传，说说说说。”

　　许是觉得这黄沙漫天的黄泉之地不可能有外人进入，几人的音量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那个被称为‘百事通’的鬼差大声讲述着：

　　“夜溟在未飞升之前，杀过一批凡人。”

　　“杀人有什么的，那些飞升的神仙哪个手上没沾过血的？”

　　“若是国仇家恨，杀就杀了，但这个夜溟，是杀的一批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老人，这几个被杀老家伙按理说不用他动手也快入土了，说杀就杀，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点变态？”

　　“这事儿没听说过啊，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百事通’不说话了，悻悻敲瞧了一眼为首的大哥。

　　那大哥却道：“不算什么秘密，殿下那时候刚刚处理好冥界的烂摊子，无意间撞见那几个老鬼，几个鬼都说是一个黑袍修士杀了自己的，而且都是把老头的一条腿砍了下来，逼着他们生吃，啃到骨头了就一剑杀了他们……这行径，与当年的妖王储睚有一拼了。但那时候三界动荡，没空为这几个枉死的凡人浪费精力，且凶手后来也没有再动手了，这事便过去了。”

　　“后来夜溟飞升，其中一个老鬼吊着一口怨气一直没有转世，无意间在鬼市上见到了人界修士颜值排行榜上的夜溟，立刻求见了冥王指认凶手，本来冥王也想查一下的，没想到女妖主竟然收了那小子，于是这事儿又作罢了。”

　　“砍了腿，逼着人吃人肉，吃完就杀了……这人怎么这么狠毒？”

　　“就他，能被女妖主相中，你们说为啥？”

　　“为啥？”

　　“那小白脸那么漂亮，你合计呢？”

　　又是一阵沉默，随即又是一片心照不宣的咦咦吁吁。

　　郁灵心中长叹，果然在外行走不能用真容啊，若是自己变成个青面夜叉，这群小鬼也不至于拿男女之事讲得这样津津乐道。

　　其中一名鬼差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那个带头大哥说道：

　　“大哥，您当年在老妖王手下也算是恶贯满盈了，那女妖主杀了老妖王，却重用了您，为啥呀？”

　　那带头的大哥并不作答，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眼里充满了得意与轻蔑。

　　郁灵差点没呕出来，鬼鲛竟如此大胆，胆敢默认与妖主有染！

　　有鬼差附和着：“咱们大哥也算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妙人啊。”

　　话音未落，众人突然脑耳边又传来了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

　　“哼！”那是一个充满了傲慢和不屑的轻哼。

　　“谁？！”鬼差们顿时慌了神，纷纷亮出了武器。

　　郁灵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后面的事情她已经都知道了，可眼睛长在夜溟脸上，她不想看也是徒劳。

　　为首那位大哥沉着道：

　　“哪位高人，既入得了黄泉，应是位朋友才对，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赐教呢。”

　　“好好跟身边的兄弟告个别吧，今天，你们是回不去冥府了。”

　　随着话音响起到落下，众人在黄沙之中逐渐看清了一个魁梧高挑的身影。

　　他身着黑色长衣，拼接着青紫色的衣领和护腕，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棱角分明的轮廓，英挺的剑眉，细长而锐利的双眸透出万分的冷峻，似笑非笑的薄唇轻抿，手持一柄红光长剑……虽然单枪匹马，孑然一身，却是盛气凌人、杀气腾腾。

　　为首的大哥架着自己的流星锤，警惕又愤怒道：“夜溟，居然是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溟只是拎着泛着红光的重武，微微歪头，轻蔑道：“字面意思。”

　　话音落地，重武如同一道闪电闪到了鬼鲛面前，鬼鲛高高甩起流星锤，算是躲过了一劫，谁料夜溟的剑法如鬼魅一般仿佛根本不需要缓冲，鬼鲛的流星锤刚刚挡住了重武，惯性甩了半圈，下一秒夜溟的重武便精准地插入了他的口中，重武轻轻一卷，鬼鲛的的口中瞬间鲜血狂涌，随着重武抽出，带出了一块血红血红的鲜肉。

　　众鬼差顿时傻了眼，这是，大哥的舌头！

　　“你你你你你……你……你干嘛？”

　　夜溟声音低沉，却十分浑厚，冷声道：“侮辱师尊，谁给你们的胆子。”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剑光闪过，方才结结巴巴问“你干嘛”的鬼差，瞬间失了声，只见他的嘴巴被横向划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虽然血肉模糊，却也能看出里面的那条舌头已经不见了。

　　鬼鲛的眼里充满了血丝，满眼的怨愤，他不觉得自己输给了夜溟，只不过是夜溟方才出其不意，自己没有防备才会丢了舌头，如今又看到自己的小弟们一脸惊恐，纷纷看着他求大哥庇护的眼神，直接气血上涌，战斗的意志瞬间拉满。虽然没了舌头，口中还在向外喷涌着鲜血，看上去狼狈不堪，他还是唔唔唔怒吼了一声，架起两个圆锤冲了上去。

　　夜溟却没有接他的招，他巧妙地避开了鬼鲛的每一个杀招，同时将其余鬼差一个一个割了舌头，同第一个鬼差的惨状几乎一模一样。

　　不多时，围绕着夜溟身边已经是满地的血污，血水拌着黄沙，还有一团团的肉球，鬼差们纷纷捂着嘴巴，有的踉跄着在黄沙上找自己的舌头，呜呜咽咽的哀嚎此起彼伏，画面又恶心又恐怖。

　　夜溟眯了眯眼，仿佛对这样的场景也有些嫌恶，只恶狠狠道：“跪下，求我。”

　　鬼鲛锤了半天没有碰到夜溟一根头发，怒火更盛，他气呼呼将两个流星锤往身侧一甩，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后颈，缓缓抽出，手中已经多了一条银灰色的长鞭。

　　鬼差们四下逃窜，期盼着鬼鲛大哥能拖住一二，再凭借黄沙漫天遮挡视线，能逃出生天。

　　夜溟却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

　　再次避开了鬼鲛的鞭子，夜溟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刚刚起步逃窜的鬼差。

　　黄泉之上没有了呜呜咽咽的哀嚎，瞬间安静了。

　　鬼鲛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倒地，而自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又锤又抽挥舞了半天，非但没能碰到夜溟分毫，甚至都没能影响他虐杀自己兄弟片刻的动作。

　　鬼鲛眼见反击无望，甚至抽出了自己的龙脊，本以为拿着与自己完全心意相通的龙脊，或许可以与夜溟过过招，没想到，在这个少年人面前，自己一个上古妖兽弱到了这个地步。

　　可明明自己在老妖王手下的时候，他也曾是众妖之首啊……

　　他满脸血污，苦笑着，低头抬眼，死死盯着夜溟，但手中银灰色的长鞭却是暗淡了许多。

　　夜溟淡淡道：“肮脏的废物，你也敢侮辱神明？”

　　“……”鬼鲛自是无法应答了。

　　一道红光卷过，夜溟的重武直接穿透了鬼鲛的胸口，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圆圆的洞。

　　鬼鲛栽倒在地，留下一颗如星辉一般璀璨的精魄悬在空中。

　　夜溟将精魄拿在手里欣赏把玩着，嘴角勾起，又落下,终于在漫天黄沙之中，瞧见了郁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