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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清江里,楚卫的国都有着这样一个通俗,但是仔细咀嚼又很有味道的名字。
      白毅和息衍在城门边下了马,息衍仰头去看城门,忍不住感叹道:“殇阳关没办法进去,看起来这里要成为我到过的最大的城了吧。”
      白毅摇摇头道:“我怎么记得清江里还不如你们南淮来得繁华?”
      “南淮我又没去过”,息衍从行李里摸出通关行牒,“不过这三陆九州,以后总是要都见识见识的。”
      “这倒是不小的壮志”,白毅牵着马在前面带路,“既然是如此,何苦还学什么武艺……还不如去寻找天然居。”
      息衍笑了笑,“那却是不同的……天然居的人所求的是观察和记录这个世界,我可不一样。”
      说话间二人已通过了门关。
      “这里的街巷风格和下唐倒很不一样”,息衍遥眺了一下眼前笔直通向远方的长街,楚卫是皇室后裔,大胤立朝七百年,皇族分支就把守着这个拱卫中州的关卡七百年,这整座城还隐隐遗留着当年肩负重任的肃穆和皇室的矜持,建筑的线条凝练庄重,“这座城看起来很规矩啊……就像你的性子那样。”
      白毅没在意息衍对自己故乡的评价,倒是转过头问道:“你和天然居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息衍抬头看了看天,“我想日后这九州大陆之上,所有我走过的地方都记住息衍这个名字,你以为如何?”
      息衍最近常常会冒出这样半真半假的狂妄话来,白毅自是比较习惯,但是念及这毕竟是一国之都,都在城门边上,刚要出言提醒息衍收敛,却冷不防侧里插进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来:“哟,这位兄台又是哪家的子弟?这清江里息式一支,可没听说有谁单名一个衍字。”
      息衍白毅齐齐转过头来,便见几个衣着考究的世家公子样的年轻人正于路旁嗤笑。白毅有些担心的看了息衍一眼,生怕这个平素不吃亏的伙伴说出什么起争端的话来,便上前一步正欲开口。
      息衍倒是没买白毅的账,轻轻笑了笑道:“我非楚卫人士,自然也非你等熟知,不过……”
      白毅只得略显突兀的打断了息衍的话,行了士族之礼道:“几位兄台是哪家子弟?”
      几个纨绔少年一见了白毅的姿势和气派便立刻晓得此为我辈中人,顿时也和气的自报家门,显赫些的难免洋洋自得一点,相对弱势的也略带酸意的自述几代望族之后,撑起古老名门的架子。
      息衍便于白毅身后冷眼瞧着这一群贵族的寒暄,嘴角噙起一丝笑,心里略觉得白毅周旋自如的举动果然让人好生厌恶……这世家子弟便就是世家子弟,纵然一起过了几个寒暑,骨子里和自己也终究还是不同的。
      白毅完全没时间察觉身后伙伴的心理变化,内心满是不耐烦表面却还温雅的听着对面一群人冗长的介绍,却被息衍从背后拍了下肩膀。
      白毅有点不快伙伴此时的动作,明明便是息衍胡乱狂言惹得这个麻烦,要自己来圆场不说,居然还不识趣一点,便假作未察觉的没有转身。
      息衍也不急不怒,轻轻凑到白毅耳边笑道:“想来这群也是你的旧识了,你们慢谈,我先到处走走。”
      这话声音不大,倒是息衍凑的太近了点,白毅便觉得耳边一点微小的热流吹过去,忍不住回头看了息衍一下,也不好出言阻止,便悄悄扯住了对方的衣袖。
      未料这个举动倒是被对面的世家子弟们收入了眼角,几个人对视一眼,倒是一起会心笑了起来。当先向着息衍说话的那位自称也是白氏子孙的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声音里带着点微妙:“难怪……兄台却也好这新近才风行的一口。”
      息衍白毅顿时都感迷惑的面面相觑,便见那位叫白靖辰的年轻人上下打量着息衍一声轻笑:“相貌不错,性子骄纵狂妄些,倒也别有些味道,难怪兄台对他上心得很……对了,还没问兄台是何家……”
      此话音未落,白靖辰便觉一阵极大的道力将自己推倒于地,缓过神来才见一柄剑已在眉心咫尺间,下一刻才觉出手背疼痛,却正被那持剑的黑衣小哥狠狠的踏住。白靖辰从来娇生惯养,哪里吃得消,顿时仪态尽失,杀猪般嚎叫起来。
      这一众世家子弟日日聚众诗酒原都是寻常之事,清江里人人识得这群不可惹的二世祖,自然都绕路而行,所以却也没有谁身边还一直跟着护卫。本来这一日,此群世家公子是相约携行往城郊一游,却未料城门边闻得有人口出狂言,搭一搭话就演变成了这种态势。
      白靖辰本也不是不谙武艺,居然这么轻易便被撂倒在地,与他同行的伙伴不由得皆尽失色,顿时都退后几步,口里直道:“无知小子可知那是何人”云云一类俗套的话。
      息衍只是懒洋洋一只脚踩在白靖辰手上,漫不经心的用两根手指轻轻捏着剑柄,似乎一个不留意,这把剑就会直接掉下去插进白靖辰的脑袋里。那边一群人的话都被当做了耳边风,息衍转过头,叹了口气看向白毅:“我这一路,先前还是被人当成你的小厮,这回可连小厮都不如,直接变作了娈童……难道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看起来就这般不入流?”
      白毅皱着眉不知如何应答,他自然不担心息衍拿捏不住那把剑。说起来白靖辰自报家门的时候,白毅便已经忆起这也是自家族中之人,略大自己两岁,却不想如今竟已相见不相识。息衍自然不可能真的在清江里公然杀人,但他那样的性子,要说善罢甘休也不现实。
      此事倒也真是白靖辰不在理,白毅一时进退两难,最后只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把事情闹得太大,毕竟我才到家里。”
      这言下之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便是告诉息衍不算太大的事就由白毅担下了。此言一出,等着白毅吼斥下人的公子们全傻了眼,连不停哀号的白靖辰凄厉的声音都断了一下。
      息衍闻言却反而不得施展,只是偷偷发力踩了踩白靖辰的手,一阵更凄厉的哀号凭空响起。
      “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这样吧。”息衍抬了脚,正欲收剑,却遥遥听得有人呼喊道:“三弟。”
      众人都抬头看向迎面往此处赶来的人,却是个和白毅颇有些肖像的大概年近三十的男人。白毅赶忙低头行礼道:“大哥,好久不见。”
      而一群纨绔子弟也自然识得这是城中白氏一族极有地位的分家长子白榖,都忙不迭的纷纷行礼,也才知道了白毅的身份,其中也有不少都是白毅少时相识的世交,此时始才大悟的再次看向白毅,敌意顿消。
      白靖辰在不明所以的白榖的注视下狼狈的爬起来,恭敬行礼道:“族叔。”又转向犹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白毅,再叫了声“族叔”,礼数很是分明。
      息衍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家人的规矩,方才明白白毅那句“别闹得太大”原来也是心里有底,便后悔适才没多折腾这白靖辰几下。他却没想到如白氏这样分支极多的家族里,叫一声族叔侄的也未必便有尊卑之分,只不过是依照族谱的礼数,这是约束世家子弟的规矩,大家自觉遵守,否则便会被排斥于外。但实际上,白靖辰与白毅家本属不同支系,事情若真是闹大,白毅本也会很棘手。
      白榖却把目光落在了面前唯一一个直直站着,手中还持着剑的黑衣年轻人身上。三弟将归的消息自上次于先生商队路过时便已带了口信。家中父母早就翘首期盼小儿归来,白榖本人也是极其疼爱幼弟的,便掐算了下日子,派了府上的下人日日城门边相候,也算宽慰高堂急切之心。倒是未料此般往复转眼就是大半月,全家人皆开始牵心白毅是否是在路上出了事。所以终于听闻得自小见着白毅长大的自己的贴身小厮白贺差人飞速来的回报,便迫切前来城门迎接弟弟了。
      白榖倒是没料到还未走近便看见白毅正在与年轻一辈的子弟搭话,眼见着白贺一直在城门边欢欣地搓着手,又因为白毅正与人说话,出于礼数也只得一直安静候在一边而被众人忽视。白榖极是满意这个陪着自己长大的识规矩的下人,便挥了挥手示意白贺无需再守,自行回府。
      却就在此时变故横生,白榖早就遥遥注意到幼弟身旁有个与其身段相仿的少年,也料得那大概便是白毅信里提到同归的师兄。白榖见着黑衣少年安静站在一旁本还暗赞这孩子矜持有风度,却没听到那处的口角,更料不到这位不动则已,一动转眼踩翻了就靖辰。事情实在太过突然,白榖目瞪口呆了一会才赶忙现身准备出言制止,走近又见息衍是这样大喇喇副目中无人的姿态,顿时对这幼弟的师兄生出些不好的印象。
      不过这等心思自然不可能当面说出,白榖便只是与众世家子弟打过招呼,对着息衍微微颔首,招呼白毅回家。
      息衍眼见得白毅和他兄长闲聊着率先而去,自也不大好凑上去听那对久别的兄弟说的是什么家常,只是耸耸肩,牵起连同墨雪在内的三匹马,坦然的路过那群所谓贵族子弟的注目,不远不近的跟在似乎全然忘了自己的白毅身后,心里还自嘲道:“……这下怕是真的要被清江里的公子们记住了。”
      及至眼见前面的二人自顾自的走进了一间大宅,息衍站住脚步想了一下,便心知白毅这位大哥必然不太欣赏自己的行止。要说这什么礼仪,息衍本也不是一窍不通,适才这位大哥还知道先同那班纨绔子弟打过招呼再携白毅离开,怎么这几步路之后就连身后还有个客人都忘了?
      息衍无所谓的笑了笑,若这便是皇室后裔的气度,那么这大胤朝怕也真是气数将尽了。息衍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眼见白毅的长兄先晒了自己一下,反而打定主意要率性而为。
      所以息衍便看着被白榖派来给自己领路的白贺,只拱了下手说声:“有劳”,便散漫坦然的跟在这位白榖亲信的身后,往客房去了。
      白贺躬身道:“客房里已经着人备了热水和新衣,请息公子洗去风尘,再唤小的领您去见家主。”
      这般流程听上去倒像个潦倒投靠大户人家的门客该受到的待遇,洗刷干净了等待未来的东家品头论足?息衍完全没有形象的耸了下肩,只道一声:“晓得了。”
      白贺倒还是不卑不亢的行礼而去,息衍眼见得这个自称“白贺”仆从,想起白毅似乎曾提及自己小时时常被“贺大哥”带着玩耍,忽然觉得白毅的少时也许还不如天天和街头小儿打架的自己过得自在……这个白贺怎么看上去也都是个无趣的人。
      如是浮想联翩的息衍在白毅自小长大的家里沐浴更衣,及至出门之时便打定了主意稍微盘桓几日便告辞离开,独自去涩梅谷画地图便好。倒并非自己不懂得那些礼数,却只是已经不屑为之——好不容易离了到处束手束脚的家,到了别处还要受什么规矩的管辖,倒真是不呆也罢。
      息衍这般想着,跟着白贺一路入了白家前厅,也还是拿出基本的礼仪拜见了白毅的父母。息衍本就长得文雅,但凡摆出些恭顺点的态度倒也很能唬一唬初见的长辈。
      白毅再次在前厅看到息衍才醒悟自己这是见到家人一时喜悦居然就把伙伴忘在了脑后,他也知道息衍必然会因此略有不悦,不过人之常情他也并不会不讲理。白毅倒是完全没想到自己那一向缜密的长兄怎么也陪着自己把客人抛之脑后了,眼见父母对息衍的态度尚好,自也松了口气,心里想着一会要单独和息衍聊一聊……毕竟这家里规矩不少,而这个同伴会装装样子已是不易,不可能期冀他总拿出眼下这样的谦恭,只望他别太出格便好。
      息衍应答了白毅父母几句简单的问话,白毅便松了口气向息衍介绍了自己的长兄白榖和二哥白殿,本以为这般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却未料息衍依旧客气,却先向白殿认真的打了招呼,而后只对着白榖拱了拱手。
      白毅一愣,立刻想到这必是自己的大哥在暗地里做了什么息衍不满的事,顿时有点无可奈何。幸在白榖也没在人前计较,这一点小小的风波便也只是落入了在场几个心细之人的眼。
      开膳时依旧遵循着大家礼仪,从落座顺序到饭前客套,息衍倒是把该有的规矩做了十足,便也让白毅的父母和两个兄长明白自己也并非是个真正粗鄙的人——这便还是少年心性,总想叫人知晓不懂和不屑总是有区别的。
      白毅默默看着息衍的做派,又偷看了一眼长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忽然有点无可奈何,便随手把夹在筷子里的丸子递进了息衍的碗里——在山上的几年,每每息衍白毅二人吵到互不理睬的时候,通常都是白毅先服软,而这服软的方式大抵便是在吃饭的时候偷偷往息衍碗里塞点什么,息衍便也顺势而下,不做声的吃下肚便当是和好了,倘若心情好,可能还会嘀咕一句:“一片菜叶也值得送人吗?”
      而今息衍便也自然而然的把丸子塞进肚里,忽然想到自己太张扬也着实让白毅难堪,便转过脸对着白毅点点头,示意自己会收敛些。
      白毅一颗心始才放下来,却完全没留意饭桌上自己的父母兄长都呆滞了一下——一向乖觉的白毅怎么离家几年就把这般粗俗不入流的动作做得如此理所当然?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无声的消散去了,在座的人纷纷各怀心思,共进了这白毅归家后的第一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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