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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漠染红颜 ...

  •   “伊,今日可有传来什么消息。”枷蓝伏案疾书着什么,头也没有抬起,问了声堪堪进得门来的伊雁南。

      伊雁南一身劲装,来到案前不由纷说道:“罗卢那老贼似乎有所洞悉,这两日已加紧了城防的戒备,就连进出城的商贩也被守门的士兵严加盘查,现在想要现混人进去可不易了。”

      枷蓝顿住了手,抬头瞥向伊雁南,“那沐风女巫呢?她进回纥城已经三日了,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伊雁南神色一变,吱吱唔唔着,语气不祥,“沐风女巫,沐风女巫很好,听传来的消息,沐风女巫同拜火教的人斗法,拜火教的人说五日之后逢雨,沐风女却算出三日之后便能逢雨。”

      枷蓝转着眼珠琢磨,“我知道了,你立刻调派五百名士兵前往月芽山,将前时未通的渠水引到月芽山下。”

      伊雁南一呆,上前一步,甚是不解,“城主,眼看着就要大举进攻回纥,您在这时调派士兵去通渠……事有轻重缓急,城主是否将此事暂且搁下,待到我们拿下回纥后再行筑沟通渠。”

      “你无需多问,照我说的去做。还有,让仲秋不许轻举妄动,一切听我安排。”

      伊雁南在接过枷蓝递来的信时,有一刻的神情恍惚,他低了低头,刻意在掩饰着什么。转移着话题:“听说廖书歌已经到了波斯。”对于他们几人的恩怨,伊雁南知之甚少,但他还是把这第一手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了枷蓝。

      “哦,他当真去了波斯。”枷蓝怔忡自语,他以为廖书歌这次说什么也不会离开苍云,没想到。他嗤鼻冷笑,“不要再去关注廖书歌的事,现在将心思全数放在月芽山下通渠,三天之内务必要将渠水引入月芽山。”

      .

      夜里,枷蓝赫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额上满布泪珠,可想而知这绝对不会是一个美梦。天将泛白,他业已无了睡意,擦拭着额角出了门,一阵清凉的晨风吹来,令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行至隐蔽处所时浑身上下难得的放了松,他只拾阶而坐,看着熟悉的景致,一时又将自己陷入了其中。

      霍然间,枷蓝瞪大了双眼,又缓缓的眯了眯,眉宇却在他这变幻莫测的神色中时拢时疏,长衫着地来回拖拽着,突然定住脚步,扭头就朝府中跑回。

      “城主。”

      “伊雁南这两日可有往月芽山去。”他拽下一个将士沉声问去,模样好不吓人。

      将士嚅嗫着,垂首:“属下,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伊将军这两日调集了五百名将士,携长弓、大批箭羽往西头去。”

      枷蓝揪着将士的衣襟狠狠的甩了出,“混帐,伊雁南敢违我的命令,这些事为什么没人来报。”

      “回城主,是仲秋小姐命令不得向城主透露半句。”

      枷蓝气的攒紧拳,赫然回身往屋内去,“传令下去,集结城中五千将士、广场待命,所有人轻装上阵,一柱香后向回纥发起突袭。”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已换上了一袭暗红色的战袍,腰际挎有宝剑,府门前停下了脚步,吩咐道:“快马至波斯,务必将廖书歌找回来。”

      朝阳堪堪突破天与地的交界处,远远的就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自河仓城内狂奔着朝回纥的方向飞速掠去,为首的正是河仓的城主,枷蓝。

      枷蓝已经大抵清楚了仲秋的阴谋,她是想借刀杀人——以罗卢之手杀了苍云。可令枷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伊雁南这个追随了他多年的兄弟竟然会帮着仲秋来欺骗自己,思及此他便就忍不住的咬紧牙关,暗忖着事后必要给予点颜色令伊雁南看清楚,自己才是他的主子。

      .

      距离回纥还有三里不到的沙丘上,枷蓝被伊雁南拦了下来。

      枷蓝怒气腾腾,甩鞭就朝伊雁南击去,“你这个混帐东西,还敢在此拦劫,给我闪开,回去我再与你算这笔帐。”

      伊雁南不躲不闪,挡在道前身受下这一鞭,未哼一声,未皱一下眉。坦然道:“属下知道这样做有悖城主,但属下同样也不能罔顾河仓乃至回纥城民的性命不顾。城主要杀要剐伊雁南绝无怨言,但今天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城主踏进回纥一步。”

      “放肆,伊雁南,你今敢做出这般行止,他日还不反了,给我闪开,否则我让你血染这漠北古道之上。”枷蓝失了耐性,出鞘的宝剑已指向了伊雁南,目中透露出狠决之色。

      “枷蓝,你为了一个恨你入骨的女人竟然把矛头指向自己的兄弟。好,今日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你休想迈进回纥一步。”伊雁南的眼中透着森森的怒气,纵使面对着自己的主子他亦是未有半丝退缩之意。

      “来啊,伊雁南犯上作乱,给我绑了。”

      “住手,你们今日谁若助城主那便是将城主推往死路。都给我听好了,太阳下山之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枷蓝的命令堪堪落下,伊雁南紧接着断喝出声,喝住了所有几欲拔刀的将士,也喝怒了枷蓝。

      “此乃两全齐美的计策,牺牲一人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换回回纥,城主为何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权衡,孰轻孰重。”伊雁南只守不攻,对于枷蓝发了疯似的攻势仍就边挡边劝说着。

      “是仲秋的意思对不对,她想趁苍云离城孤一之际借刀杀人,你就是她的帮凶,苍云若有何闪失,我要你抵命。”刀剑相交,枷蓝咬牙按着剑柄,誓要将伊雁南制下。只是可惜,他不是仲秋的对手,也不是伊雁南的对手。

      ‘呛’的一声,两两相交的利刃霍然分开,却是被伊雁南震开的。“城主为何如此执迷不悟,牺牲她一人不仅可以换回加纥,还可趁势拢结周边各城的势力。”

      “因此你们才故意搁下月芽山通渠一事,你们就是想让她因失算而被罗卢处死,好煽动周边崇拜她的人不明就理的加入到复仇的行列,众怒之下就可轻而易举的拿回回纥,甚至是周边的各大城镇。可你知不知道,没有苍云,就算让我当上了漠北的王,我也会觉得了无生趣。”枷蓝挣扎着,虽被伊雁南制住,但他仍不放弃。

      “——城主。”伊雁南不忍再看枷蓝那副泫泪欲泣模样,别过头。

      “伊,我求你,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求你让我去,我不能让她死,如果她死了我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打他不过,枷蓝便来软的,毕竟现在日头已偏,再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只怕到时候他会追悔莫及。

      见伊雁南犹豫,枷蓝又说:“若是仲秋出了事你能置知不理么?”

      “我……”伊雁南内心强烈的挣扎着,若换作是他,纵使阿鼻地狱他也会去闯。可,他明明答应了仲秋,就算打断枷蓝的腿也不可以让他在日落之前进回纥。

      “伊雁南——你还犹豫什么,快放了我,放了我。”他挣扎着,纵使挣断双手他也再所不惜。

      伊雁南终于还是放了枷蓝,同时朝着天空发射了一枚响箭,似乎在提醒着什么,随即吆喝上沙丘上的五千将士紧随枷蓝而去。

      .

      轰隆而至的一批马队就像是从长生天降临的神衹,令回纥的城尹吓得尿了裤子,令守城的将士跌滚着往城门内爬去,甚至有堪堪爬上城头欲敲警钟的,远远的就被被伊雁南弯弓一箭射毙,从城楼上直直栽下城脚。

      城门前顿时乱作一团麻,任由着枷蓝率领的几千将士长驱直入,一路掠过长街,朝着城中至高地行去。

      广场上高架起一座刑火之台,台下满铺着一摞一摞的干柴,围于侧的三五鸠摩罗手持着火把,口里振振有词的念诵着什么。

      架台之上赫然束缚着河仓城的女巫--沐风。台下匍匐着一众回纥的城民,他们都在祈祷着漠北至高无上的沐风女巫可以在烈火中得到永生,期望着长生天上的神祇可以听到他们的祷告,赐福于漠北,赐福于回纥。

      然则,他们又是那般的盲目,仅随着拜火教几人的妖言惑众便就信以为真了。早在三日前苍云就已观测出风云有异,就算枷蓝不施以援手,她亦可保证今日之内必降甘霖,却不想这些妖道搬弄是非,蛊惑了回纥的城民,也迷惑了罗卢。

      赫然间,苍云看到了高楼之上伫立之人,所有的疑惑在这一瞬间迎刃而解,她挣了挣被束在木桩上的双手,被人除去面具的脸上划过一丝寒意,冷冷的盯着高楼上那同样盯着自己瞧的人不眨。

      随着一声号鸣,那围于侧的鸠摩罗拱身朝着台上的苍云做着最后的道别,高举着火把,朝着干柴堆丢去。苍云挣着手,无力阻止他们纵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把往干柴堆落去。

      .

      一霎,那本欲落下干柴堆的火把被几支破空而至的箭矢截下,翻滚着落到了一旁,人群中顿时哗然,他们纷纷从地上爬起,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在此阻挠他们向长生天上的神祇祭祀。当他们看到枷蓝怒火中烧的样子后,不禁又纷纷的往后退去。

      但听‘咻’的一声,枷蓝业已踏上马背追着那支疾向苍云地箭矢,猛然回身,看向高楼之上的仲秋绷紧了腮帮,恨恨然丢下了握在手中的箭矢。

      紧随而至的伊雁南被仲秋那吃人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不得不别边头回避着那犀利的注视。

      “枷蓝,离开这里,不然我连你一块杀。”仲秋拉满弓,弦上三箭,箭镞燃有火油浸过的绵团。指向广场中的祭祀台未露半丝动容。侧耳倾听之下,已有大批将士朝着此地涌来。

      “你最好连我一块杀了,不然。”枷蓝的话还未落下,就听到‘砰、砰、砰’三声一势,周围立刻燃烧起来。“伊雁南,把他给我带回去。”仲秋命令着忤立在一侧的伊雁南。

      “枷蓝,你走吧!”苍云冷静的劝着枷蓝,“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别说话。”枷蓝低喝了声,手却没有停下砍着链条。干柴一点即着,现下已燃起了熊熊之势,那些城民又再次匍匐满地,随着鸠摩罗念念有词的高诵着往生经。

      罗卢的军队很快就冲了过来,回纥城内顿时陷入了一场混战。

      .

      不稍片刻,祭祀台下已是一片浓烟弥漫,苍云已被呛的难以喘息,“枷蓝,走啊,我不要你救,就算死我也不要你救我。”

      “我不走,让我看着你死我办不到,要是救不了你,我就陪你一块死。”枷蓝咬牙隐忍着呛鼻的浓烟,寒铁打造的铁链不是说砍断就能砍的断,但他仍是不放弃,一下接着一下,誓要将苍云救出火海。

      恰时,天际打起了一个响雷,乌云悄然的聚拢在漠北以北的天空上,罗卢杀红了眼,挥着大刀指向广场中央:“快,给我放箭。”一霎那,如雨的箭矢就像是出了笼的猛兽,飞速朝着祭祀台上掠去。

      铛、铛、铛、铛。左右挡去已将多数的箭矢挡在了大刀之下,霍然挥刀挑开台下的火根子,惹得火星满天飞舞,待到他跃上祭祀台的时候,人们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书歌。”苍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那个此刻明明应该在三百里之外的人,竟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不待他们作出反应,又一道人影闪至台上,不由分说的挥刀朝着苍云桶去,“我杀了你。”

      来势之汹,廖书歌甚至还未来得及阻止,已见枷蓝用身子挡在了苍云之前,握在刀口上的手一时之间鲜血淋淋,片刻染红了衣袍,令那本就红艳的大袍更显妖艳。刀尖业已抵上,只是仲秋在看到枷蓝后顿时住了手,这才免去要了枷蓝的命。

      廖书歌不由纷说,振臂就将仲秋从台上打到了台下,他甚到连是谁都没看清。

      “你没事吧!”廖书歌用幻影将寒铁斩断,折身便扶上枷蓝。“苍云,你先看着枷蓝,我去找马。”将受了伤的枷蓝扶到一处角落,嘱咐着苍云,头也不回的没入了混乱当中。

      .

      “苍云。”枷蓝无力的唤声,微颤着手欲去拉苍云,却因无力又垂了下去。

      苍云踌躇着蹲在枷蓝身侧,瞥眼他手心那道血肉模糊的刀伤拢了眉,揭下了裹在头上丝巾,无声无息的拉过枷蓝的手替他包裹着。可他明明只是手上受了伤,为何看起来如此虚弱?

      沉吟了半晌,苍云终是吐了口气,“以后好好治理这个地方,所有的恩怨都烟消云散了。”在说完这句话后,苍云莫名的轻松了,她不知道这五年的坚持到底为何。是因为枷蓝誓死相救令她动容了,还是被枷蓝的爱感动了。

      “苍云。”枷蓝想笑,可他却提不上劲,脸上的血色正在迅速的褪去,嘴唇泛紫发白,倚在墙头连动一下都显得那么的吃力。

      “你到底怎么了?”苍云将枷蓝扶了起来,这时她才发现一枚寸长的箭镞已深深的埋进了枷蓝的肩背处,撕扯开他胸前的衣襟,赫然发现箭镞已穿透过胸膛,洁白的衣襟业已被染红了一片。苍云这时才想起来,在罗卢放箭的时候,枷蓝有一刻伏在了自已身上,想必他就是在那个时候中的箭。

      “苍云,你怎么了。”枷蓝略显失措的抬手轻拭着苍云的眼角,嘴角终于是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我命不久矣,你现在可以安心的随着书歌离开了,过你想过的日子,再也不用戴着面具示人。”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苍云慌乱的抹着眼泪,左右寻找着什么,“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至到此时此刻苍云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枷蓝。也许正是因为父仇,令得她蒙蔽了自己的心志,对于廖书歌,也许还停留在喜欢的阶段,可对于枷蓝,那便是一直不被重视的爱。

      “苍云——”仲秋终于又在混乱当中发现了苍云,见她拽着奄奄一息的枷蓝,顿时提刀朝她而去。

      皮肉被划皮的声音清楚的传来,可那不是自己的。枷蓝再一次挡在了苍云身前,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刀尖穿透枷蓝的身体抵在自己身上那种冰凉的感觉。

      “仲秋——不要,求你不要伤害苍云。”

      包括廖书哥在内,仲秋已震惊不能言,颤抖着松了手,一步一退,直到撞上了廖书歌,续尔揪起他的衣襟疯狂的叫骂着:“你为什么不将那个女人带走,为什么为什么。”

      “仲秋,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伊雁南浑身沾满了血渍,在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拽下她的手劝慰着。

      苍云只是无声的落着泪,抱着枷蓝越来越无生气的身体慢慢的滑坐到上。

      “苍云,对不起。”临别一刻的相拥,枷蓝甚感欣慰。只是他仍有不放心之事,“别怨仲秋,所有的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我希望我死了以后你可以放下过往所有的恩怨,做回从前那个苍云。”

      苍云紧紧的抱着枷蓝不放,嘴里低喃着:“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

      枷蓝终究还是死了,就在他死的时候,整个漠北古城迎来了一场千年难得一遇的暴雨。也正是因为此,将河仓修往月芽山的渠道注满了水,一直冲进月芽山,形成了一弯月芽湖。

      在这场变革当中,罗卢终是被推下了台,回纥又回到了枷氏手上。只是现在却不得不由仲秋一人担起这个重担。

      苍云走了,没有跟廖书歌一起,一人一骥往漠北深处而去。

      看着漫漫无迹的黄沙,廖书歌将那把跟随了他十几年的宝刀抛进了流沙中,很快就被滑落的沙子掩埋在了沙地地下。

      “你当真舍得。”听伊雁南的口气,似乎有些不舍。毕竟,幻影是一把罕见的宝刀,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会视如生命。

      廖书歌重重的吐了气,似乎看明白了很多事,看着夕阳下的一行大雁,喃喃道:“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痴迷于武学、追求武学的最高境界、总有一天也会参悟透精武的奥妙,好比那些人人敬颂的一代宗师。没想到……我一直忽略着身边人的感受,我总以我们还年轻,来日方才,呵,我是多么愚蠢呀!”

      伊雁南对此不加妄论,“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毕竟,一个武者若是不问江湖事,他还能做些什么?他还有何乐趣?

      “回摩陀山,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拍了拍伊雁南的肩头,“好好待她吧!她是个好姑娘。”他指的是仲秋。

      “嗯。”伊雁南羞赧的点头,再看去时,廖书歌已经跨上马背,迎着夕阳的方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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