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霜天生

2、第 2 章

　　酒吧光线昏沉，座位零零散散被占据了大半，按照现在七点钟的时间分析这家店的生意如何，那也还算不错。

　　春城是有名的旅游城市，风景好，天气舒适，游客多。

　　舞台上有个抱着吉他的人，鸭舌帽压低，在离奇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容，只是耳垂处的耳钉打着闪光，和缓的曲自他流出，氛围暧昧。

　　而酒吧的一角在大煞风景。

　　“十八了十八了，今天我要好好玩。”女生穿着黑裙，在酒吧内角处疯狂。

　　想起场里有个还需要几个月才能满十八岁的未成年后又收敛了点，“南枝，你可不能喝酒，还没满十八。”

　　张南枝托着腮，漫不经心回应道：“嗯。”

　　她其实和这个酒吧格格不入，不仅没有妆彩，衣着还是白色字母衬衫和紧身牛仔裤。

　　张南枝漫无目的的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舞台上抽离的吉他手，“乔乔，我出去买瓶水。”

　　乔妤正在和她的男朋友一起玩游戏，还有几个朋友在摇骰子喝酒，“嗯，快去快回。”

　　说完，便不再管她。

　　她们一行人是刚毕业的高中生，趁着成绩还没出来，放轻松愉快地出来游玩。

　　渐渐入夜的昏暗推动着街市的热闹，角落里的小酒吧进去好几十人，出来的却只有那么一两个，张南枝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她挺想喝酒的，不过她不敢，朋友也不会给她点。

　　酒吧斜对面开着一家零食店，冷饮柜上摆着各种饮料，而张南枝一眼就看中了里面的奶啤。

　　买了几罐蹲在墙角喝，冰凉的，甜腻的，夹杂着一点点酒味入喉，她咂咂嘴，嘴里嘟囔着：“也就一般。”

　　重新开一罐，一饮而尽，喝完又把空了的两罐叠叠高，打开手机给酒罐拍照，专注地给图片批图，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个人。

　　点开朋友圈，发送两张图片，一张是刚刚拍的，另一张是黑字红勾，约莫是清单，并配文：毕业必做五十事get

　　点击发送。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她侧脸抬眼，那人倚着墙面，参差不齐的扎染衣服和棕色工装裤，身后背着吉他箱，脑袋稍侧，眼角一颗泪痣，眼眸漆黑，唇角轻扯，左耳银白的耳钉显得更玩世不恭，是吧台中央唱歌的那个人。

　　他在笑我。张南枝的第六感告诉她。
　　于是她有些难堪，可是这不应该是她尴尬，而是这位偷窥她隐私的人该羞愧。

　　“偷窥别人朋友圈是一件不正确的事，请你道歉。”张南枝站起身用很客气的社交语气同那个男生讲。

　　这话一出，男生把视线放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伸出手指在他的嘴唇处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示意她别说话。

　　风吹过来，对街零食店门前绿叶零落，絮絮地飘下，张南枝静声，真的就不说话了，不是因为怕他。

　　只是……

　　只是……还真是因为怕他，目测一米八五，她真的打不过。

　　对方又偏过头去，垂着眼睫，遮住那点痣，只闻他拖腔拿调地回复：“啊，不。”

　　不道歉吗？

　　不道歉那就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隐私。
　　能屈能伸的张南枝直直的盯着他，心想。

　　下一秒，对方右耳取下蓝牙耳机放入耳机盒，重新看她，正经地说：“抱歉，不加联系方式。”

　　“……”

　　张南枝的表情仿佛僵了片刻。

　　所以人家刚才是在通话，聊天的笑，而不是嘲笑自己。还以为自己是要联系方式的人。

　　她眼睛眨了一下，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看她，“抱歉，打扰了。”

　　张南枝飞速下蹲，把地上没喝的两罐酒瓶塞给他，马上离开这个令她颜面尽失的角落。

　　回到座位上，乔妤见她空手且这么晚回来，把身边的男朋友推开关切的问她：“出去没遇到什么事吧？”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害怕就是碰见些个混账了。

　　张南枝摇摇头，慢慢道：“没有。”

　　酒吧里的生意越来越火热，吧台前的高脚凳已经坐满，幸好几人来得早，占据了这块角落。

　　刚刚张南枝在外碰到的小插曲很快被她自己遗忘在九霄云外，投入她们的话题当中。

　　“最后一站应该是九寨沟。”

　　“唉，这么快就要出高考成绩了。”

　　“感觉问题应该……”

　　“问题很大，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

　　年轻人的想象力是天马行空，从当下谈到未来，从自身谈到他人，即使是未曾谋面。

　　“我大学一定要找个对象呜呜呜。”

　　“我不用找了，我已经有了。”乔妤臭屁地打断他，牵着她男朋友的手秀了一圈。

　　“怎么就没有人高中毕业跟我表白呢？”

　　“南枝有啊，但南枝没谈。”乔妤又打击人，不自己出手了，换好朋友出场。

　　那个叫嚣要谈恋爱的男生捶死梦中惊坐起，“为什么？”

　　张南枝眨巴眨巴眼，听着吧台上电闪雷鸣般的音乐，毫不犹豫地对好友说：“我是不婚主义者。”

　　从小到大，张南枝的追求者几乎没断过，什么样式的没有，只是她都不关注，也不愿意去关注。
　　长到现在，唯一关注的是学习。

　　她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不会结婚，见证过父母婚姻的失败，她不相信自己会被上天眷顾，坚定的成为不婚主义者。

　　“不婚主义也可以谈恋爱啊。”那位朋友不明白地说。

　　张南枝手肘支在桌面上，指尖捏了捏耳垂，“恋爱观不一样吧，我认为谈恋爱是磨合期，磨合过后合适就结婚，这显然就背离了我的理念，如果不合适的话，就要分开，那么在这段不合适的恋爱中我浪费的不只是时间和精力，还有情绪。”

　　“我不希望自己会受情绪内耗。”

　　那位朋友显然有些微醺，似懂非懂地点头，举杯道：“我觉得及时行乐最重要。来，干杯。”

　　几人都举杯，杯中酒液摇晃，在暗沉的光线中承载青年的美好愿景。

　　张南枝只是象征性碰杯，仍然不被允许喝酒，兴致缺缺地看他们酒液入喉，想起自己在酒吧门口角落里偷喝奶啤的事，那个自己误会的男生以及一时热昏了头送出去的两罐酒。

　　眼角的痣在喧闹中燥热，犹如沙砾磨蹭心间，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