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天才教授》花夜朱砂

11、化工厂

　　阿婆早已迷了眼，她幼时也是被宠过的，只不过十岁之时，父亲生意失败，卷款逃走，母亲被人讨债，不堪贫苦，也跟人跑了，她成了孤儿院没有要的小孩，再后来，被镇上富豪家选中，选为养女。

　　但似乎，她天生就是个灾星，五年后，财主意外身亡，徒留一个还只知道追求理想的二傻子儿子。陈演之，陪了她一声的男人。

　　他说:小桂儿，别怕 ，有我在。

　　他说:小桂儿，嫁给我吧，我会宠着你，护着你，你是我的小贵人。

　　他说：小桂儿，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阿桂婆婆想了好多 ，季焰恒的往生咒仿佛也在她的耳边，灵魂在拉扯，想要出鞘，满是皱纹的双手迟钝探出，嘴角扯动，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场爆炸之前，眼前早已不复曾经风光的少年模样，开始疯魔，他问过自己，怨他吗？

　　她知道的，会换她小桂儿的人，只是病了。

　　“怎么就到这种地步了呢?”风声呢喃，似有人声回荡，阿婆哽咽道:“老头子，琴子和她刚出生的儿子跳河了，月余的小孩被查出基因病，活不长了，没了盼头，再也活不下去了。还有李军那口子，男人没了，家里老人等着钱救命，母子二人前些日子还被高利贷讨债，老婆子昨天过去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放了老鼠药，老头子，你等等我，我老了，但是也想让咱们的家，都能有个盼头。”

　　超度法成，罗盘重新落回季焰恒手中，只是原本的灰色似乎更深了些。

　　君北溟看了很久，也听了很久，在众人沉默中，他突然道：“陈演之，这场爆炸是他造成的。你知道他生病了。”

　　一语落地，四周一片寂静。

　　封洛诧异的看向君北溟，想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为何突然现在说，其他人也同样不解的看着他。

　　季焰恒却突然道：“陈演之是阿婆的丈夫。”

　　阿桂婆婆回头看向自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的人，老人的面容早已失了神情，似麻木，似认命，又似释然。

　　片刻后，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下，苍老的笑声坦然打破四周的僵局，诡异的缠绵又让人脊背发寒:“是啊，阿演他生病了，他病的很厉害，发疯，打人，他疯了，我们都老了，他比我年轻十岁，但也老了，我们都老了，扛不住了。”

　　阿婆突然想要大笑，但七十的人终究没有什么力气了，索性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你们不是好奇吗？其实也没什么好奇的。那里，本就不该存在。”

　　君北溟走到最前，眼神看着方才施法的那片空地,声音无丝毫感情：“方才的茶水，有毒。”

　　阿婆这次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他五人却是如遭雷击，刚才的茶水初于礼貌，他们都喝了，当然，除了君北溟。

　　反应过来，厉鸿煊罕见的爆了粗口:“靠你的君北溟，我就算做鬼也要拉上你。”而其他几人早已纷纷扭头便吐，毕竟，他们不想年纪轻轻见阎王。

　　一时间，一块空间，两级分明。

　　阿桂婆婆听着那边的一阵阵催吐和怒骂声，那张沧桑疯魔的脸上竟也被这气氛染上笑意，她看着眼前这个长得过于好看但却被冰冷遮掩的年轻人，轻声道：“不是伙伴吗？怎么要吓他们。”

　　见她同自己说话，君北溟犹豫片刻，径直坐在了阿婆旁边，他道:“不是伙伴。”

　　阿婆点头，又道：“真不怕我下毒？”

　　君北溟没回，而是扭头看了她片刻，最后缓缓道：“无妨。”，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便又道：“毒被你换了，原本应该在茶里的。”

　　他看向阿婆手中握的很紧的烟杆，里面依旧没有烟芯，但还是有烟雾吐出。

　　阿桂婆婆看到了他的视线，笑着将烟杆举起，随后深深的吸了一口，将所有的烟雾吸入肺中，她将声音放柔，神情怀念:“这烟杆是他送的，只是后来年纪大了，他就不让抽了，最后也就是这一口了，也算圆满。”

　　“嗯，会圆满的。”君北溟只是道。

　　“哈哈。”听到他的话，阿婆突然笑了起来，她看向眼前的年轻人，神情和蔼，她笑着道：“你也会圆满的，阿婆看的出来，那些人都挺在乎你的。”

　　在乎吗?君北溟想，估计也是在乎的，毕竟他们的任务就是自己。

　　“教授，良心呢？连阿婆都知道我们对你好了。”李运幽幽的冒出头来，好家伙，他们在一旁吐的黑天昏地的，他倒好，在这聊上了，要不是听见说茶水里没毒，估计就算周阎王在这里，都拦不住她的九阴白骨爪。

　　五人一瞬间统一战士，排成一排，双眼均是不忿的盯向那个坑了他们的人。

　　君北溟坐着，身高低他们一头，气势却丝毫不带影响的，只是若无其事的瞥了他们一眼，随即便移开，淡淡道：“被狗吃了。”

　　狗是谁，在君教授那双无波无澜的灰眸中，五人深觉，他在骂他们。

　　封洛一时间被他这样子气笑了，自顾自的凑上前就想咬人，只不过临到头被人用一根手指就阻止了，“还真想当狗？”

　　封洛将那根手指握住，缓缓拉了下去，眼神肆意道:“教授让我咬一口的话，什么都好说。”

　　厉鸿煊咬牙道：“狗腿子。”

　　徐清默默移开眼睛，这不是他师兄。

　　李运默默为周阎王点根蜡烛，这墙角快被挖空了。

　　季焰恒在黑袍笼罩下的双眼却是疑惑的看向阿婆，他向来对死亡之气极为敏锐，只是正准备问出声的话，却在看到教授看过来时目光中的制止之意而消了音。

　　阿婆听着几人打闹的人，安静的坐在一旁，脸上是隐隐的笑意。

　　“阿婆，起风了，我们送您回去吧！”李运柔声道，不管陈润之怎样，她都只觉得，阿婆是一个好人，是她让这些穷苦之人不至于连个简单的家都没有，其他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说。

　　阿婆看向虚空，眼神放空，慢慢的摇了摇头：“就这里吧，已经很好了。”他们都在这里陪着她，想来也不会孤单了。

　　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在化工厂的上方，目之所视，便是那一片废墟，火星点点，细听的话依旧还是能听见那些悲痛欲绝的哭声。

　　阿婆缓缓道：“一开始，化工厂修建起来，我们其实都挺开心的，这里的人都没有什么文化，只能赚些血汗钱，每天起早贪黑，从早忙到晚，也不一定有钱，后来化工厂有了，离家近，固定的工作收入，挺好的，其实第一年里都挺好了的，只是一年后，所有人都签了合同之后，就都变了，化工厂骗了所有人。”

　　“男人的苦力不再获得回报，那合同根本就是一份卖身契，他们每天二十四小时埋在地下，获得的只要一日三餐，勉强不死，而化工厂本身就是一个骗局，这里与其说是化工厂，不如说是埋血窟，你们可以挖开地底看一下，这几年究竟埋了多少的尸体。”

　　几人神情呆滞的听着阿婆艰难讲述的声音，不明白现在法治社会之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李运酝酿了许久，声音苦涩问道：“怎么不去报警。”

　　“报警啊？没用的，合同都签了，而且家人都在这里，走不了的。”阿婆讽刺道，“也不过是让地下面的尸体再多几具罢了。”

　　“怎么会没用，这么多尸体，警察不管啊？”李运愤愤道，周严深是干什么吃的，就算这里离A市有些距离，但不也还是他们警察管着的吗？

　　话被问到这里，阿婆脸上却开始茫然了，只见她缓缓摇头，神情漠然：“没用的，每次警察过来，问几句话就会离开，就仿佛一切正常，他们丝毫不在意几人失踪，几人死亡。”

　　阿婆不明其中，其他人确是一瞬间便想到了什么。

　　异能，也只有能是异能了。

　　阿桂婆婆见几人神情各异，呢喃道：“看来你们是知道什么了，也罢，也罢，这些年，许多人都生了病，也可能是老了，总该有这一槽的。”

　　眼前的化工厂已经愈发的模糊，她好像又回到了刚刚修成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激动的，这里会是他们以后的生存之地。

　　阿婆拼命的想要阻止，精神开始拉扯，眼泪不断涌出，最后画面又回到了陈演之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场景，当时人不多，房子也不多，他们一个个搭建，他会唤她小桂儿，她也会害羞的看着他，随后给他擦汗。

　　最终视线定在虚空，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她,阿婆还像当初那般露出了青涩的笑意：“阿演，小桂儿从未怨过你！”

　　阿桂婆婆最后是笑着离开的，除了君北溟外，其他几人看着突然倒下的阿婆全都陷入了慌乱之中，最后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几人呆滞的站在原地。

　　直到天幕黑沉，君北溟冷静出声道：“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若是伤心，便哭吧 ，哭完了记得让她安息。”

　　教授的话冰冷刺骨，他清醒的知道阿婆的选择，也理智的接受一切。

　　黑框眼镜将李运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却依旧没遮住眼尾的红晕，她哑着声音哼了一声：“教授和周阎王倒是挺配的。”

　　封洛：……

　　不过多久，在化工厂身后，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同样也是阿桂婆婆的一生。

　　君北溟独自站在一旁，看着五人一同在坟前深深鞠了一躬，他其实没有太深的感觉，人生人死，其实也没有多重要。

　　身侧的手指突然被握住，他皱眉侧过头，看着出现在身旁的封洛，冷声道:“松手。”

　　封洛确是突然强硬了起来：“不松。”

　　他只觉，教授的心太冷了，若是他不靠近一点，三个月结束，就真的结束了。

　　“教授，我不松开。”

　　他那双桀骜的眉眼此刻深深的看向君北溟，看着这人眉头一点点皱起，最后缓缓消退，不起一丝波澜，他突然心中一阵刺痛，在遇到教授之前，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从不是什么有道德之人。

　　商人之子，他本性也是商人。

　　所以那双在君北溟面前从来闪着亮光的眼眸，在此刻，终于露出了其下的凶狠，他强硬的握着教授微凉的手十指相扣将其拉到暗处，随之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缓缓的吐出了早已想了很久的预谋。

　　“教授，我要你，和我，搞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