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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何求/
迷惘里永远看不透/
没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是我的所有/”
4月13日缅甸北部雷暴天气
影子行动浩浩荡荡收网的那天,缅北电闪雷鸣,下了一场暴雨。蒸笼般闷热的空气里多了一丝腐朽的霉味,黏腻的衬衫和着汗水和雨水,紧紧贴在身上,微微发馊,形成一道道褶皱。
“收队!”
一声令下,抓捕的罪犯和缴获的D 品被悉数押上警车。
李子晴亲手给徐诚带上了手铐,她没敢再看徐诚的眼睛,她不知道他明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只有多看她一眼的贪婪。
她说:“我是警察李子晴…”
片刻,她吐出简洁有力的两个字:“带走!”
雨还在下,徐诚频频回望,直到被带上警车前,他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喊了一声:“子晴!…”
徐诚还想说什么,可惜鸣笛声、雨声雷鸣,万声入耳,倒灌所有前尘。
“徐诚,这一刻,你知道了我的愿望里没有你,你还爱我吗?会不会恨我…”感性驱使下,李子晴这样想着。
“你接近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徐诚曾这样问李子晴。
李子晴没想到他的疑心来的这么早,但她心里有答案,有标准答案,只是语气饶有些暧昧和委屈:“有啊,我的目的就是你呀~徐诚。”
徐诚无法反驳,李子晴的目的,确实是徐诚。
李子晴胸口闷的慌,破天荒想起来些事,她想抽烟。
奇怪的是,即便她在园区那样让人精神紧张的地方,也没想过抽烟。
便利店商店老板是亚洲人,正在看一部古早的资源电影。看见李子晴一身警服,他手机差点没拿稳:“哟!警官!看个小电影不犯法吧…”
那不是简单粗暴的小电影,李子晴看见,那正是李安导演的《S 戒》,正演到易先生带王佳芝买钻戒那一段。
“‘这个人是真爱我的!’王佳芝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怅然若失。——《S 戒》”
李子晴没有说话,买了盒徐诚经常抽的烟。一盒挺贵,果然是徐三公子,抽个烟也要这么讲究才行。
这是他们在缅北的最后一晚,琐事全部处理完,雨渐歇了,东方破晓。
李子晴一夜未眠,看着太阳从黑暗里刺破一道曙光。
她轻轻摸了摸手背上有些发痒的位置,是徐诚亲手给她贴上的创可贴,小兔子图案已经被雨水磨洗的大部分掉了色。
一个罪犯留下的东西,有什么可在意的?
李子晴毅然决然揭开了创可贴,因为淋了雨,手上泡的发白。
她摩挲着结了痂的伤口,像是抚摸徐诚留下的温度。
好一会儿,她将看不出粉色的创可贴捏得极小,丢进了垃圾桶。
5月13日中国蓉城阴天
回国后,影子行动没有庆功宴,取而代之是裴言川他们的葬礼,庄严肃穆。
去缅北前,加上老胡,是七个人。
在缅北的时候,有姚影,有我们的同志。
可如今,只回来了三个。
李子晴眼眶发涩,哭不出来。一身警服,脱帽而立。
“敬礼……”
短短的两秒,缅北的故事如走马灯,跑遍了李子晴的思绪。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有些怀念他们八个人离开园区的那天。
徐诚让她走,可她拒绝了。她接过护照,又丢在地上,反复问徐诚:“当年是你求我不要走,现在为什么要推开我?”
李子晴骗徐诚,她爱他。
声色…情感,跟国家和牺牲的战友、失去的亲人相比,算什么东西?
李子晴不是王佳芝,不可能在关键时刻说出“快走”两个字,更不可能死在徐诚的枪下。
她举起属于她的配枪,指着徐诚:“我是……我是……中……”
“不管你是谁,子晴,我爱你。”徐诚说道。
“我将献身于崇高的人民GA事业,坚决做到对党忠诚、服务人民……宣誓人:李子晴!”
李子晴的誓词掷地有声。
时间如洪流,足以吞沧海。
这些故事,如风如絮,似乎就要渐渐在李子晴重启的人生里消散。
这天清晨,李子晴莫名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徐诚…
她想到这个名字,更是疼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半天的喘息仍然没有半点缓解,只好告了病假。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心口的绞痛淡了一些,她看见路上有两个小孩,小女孩头发凌乱,小男孩干净白皙,将自己的玩偶送给了小女孩。
李子晴想起了从前,那个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徐诚,那个,竟然在缅北重逢的…青梅竹马。
一夜多梦,翻来覆去全是徐诚。第一个梦,是徐诚说要保护她。第二个梦,是徐诚送给她粉色兔子。第三个梦,是徐诚说,他爱她。还有,最后一个梦,徐诚哭着告诉她:“子晴,我只是想和你有个家。子晴,下辈子,我徐诚清清白白来娶你。”
黑洞洞的枪口之下,徐诚化为一场大雨。
“不要…不要走…”
梦里惊醒时,天已大亮。
6月20日蓉城晴
李子晴还没进办公室,就听见同事们叽叽喳喳议论。
“你们听说了没,缅北那个团伙的那个徐什么…奥对,徐诚,昨天早晨被执行Q 决了…”
他们看见李子晴来了,就都禁声,继续投入各自的工作。
听到这个名字,李子晴脑海中有什么轰然炸响,一瞬间熄灭。
他死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惩恶扬善,嫉恶如仇,李子晴做得很好。可是…她还是有些无措。
徐诚,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徐诚,如今,你还会爱李子晴吗?
徐诚,缅北的雨天,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徐诚…我们是死局,无解。
徐诚…
“我得到没有/
没法解释得失错漏/
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
不知哪里追究/”
陌生的电话打断了李子晴的思绪,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半天才被接通。
“外卖?什么外卖?”李子晴有些莫名。
直到她接过外卖小哥手中粉色的兔子蛋糕,她给店家去电,问了好半天,直到亮出警察身份,店家才说,是一位徐先生提前就定好的,可是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
“哎呀,这位徐先生付了好几倍的钱,说一定要今天给您送到…说他的爱人今天过生日呀…”
李子晴打断了老板的话:“我不是他爱人…”
李子晴不是徐诚的爱人,她是警察,他只是一个坏事做绝的罪犯!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
是夜,李子晴满腹心事无人诉,想给徐诚发微信。她编辑了很长一段,却在发送前,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屋里,李子晴没有开灯,月影落在窗上,朦胧而皎素。
“徐诚…你可以不可以,
不要这么爱我啊…”
李子晴将头埋在双膝间,泪悄然涌出。
她不知道,缅北的暴雨中,徐诚只是想叮嘱她:
李子晴,别淋雨了,会生病的。
仅此而已。
“没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 是我的所有…”
李子晴听着《一生何求》,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的。
梦里,她多希望哪怕自己死了,也不曾在缅北见过徐诚。
她从不承认自己爱过徐诚,
从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