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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一十章 狼狈落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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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到了王爷,顶着头顶赵元休的怒视,传了官家让王爷速速入宫的口谕后,出了房门,目送赵元休走出主院,泰国夫人脸上浮着阴冷的笑意。她旋过头,侧眼睨视着门庭微敞,正端立在王爷寝居内的刘眉月。
王爷已经即时出府了。但,她此时还真无法去做些什么。
赵元休身边经常贴身得用的那个叫白石公公,此时正立在房门口,一脸守护的模样,甚至不远处,在这个主院中,还潜伏着王府侍卫,防卫森严。这可是在防着她这个奶娘呢!
嘴角耷撇着,离开院子的时候,泰国夫人路遇龚美急匆匆地赶来,她眯着眼睛瞧了他一眼,心中更是大恨,这襄王府竟要换天了!竟然一个奴婢都要像王府正妃似的,一个远房表亲就能当个有品级的大宋王府从官!可真是——可真是——气煞死她了!
听泰国夫人传了觐见的旨意,赵元休心头虽然闪过一丝怀疑,但终是认为即使泰国夫人胆子再大,人再张狂,她亦是不敢假传官家的口谕。
他匆匆地入宫之后,在御书房内,磕头见了父皇赵光义。
得了一番训斥,请求赦免刘眉月的死罪!
赵光义冷笑不已,对于这个三儿子,他重视不多,可是终究是高贵的皇子殿下,怎么能让外边的不三不四的女子给移坏了性情,尤其是现在——居然敢与他争辩!
那刘姓女子真该杀!
赵光义一脸不耐,让侍卫叉出了赵元休到御书房外。
天色阴沉,凉风更盛,赵元休想起在府内惶恐不安的刘眉月,心酸不已,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此时眼眶中已经逐渐湿润不堪……风起,吹落了一滴悬泪!
赵元休想了想,“噗通”一声,跪在硬硬的青石地面上。
寒凉得扎骨!
刺冷得如针芒浸扎进骨髓……因急于入宫,他衣着衾薄了。
“轰隆隆”,一声响雷炸开!
雷声滚滚!乌云聚拢!
狂风吹散了他一头半披的长发,风卷得头发凌乱拂面,遮掩得他的视线受阻。他就这么一直跪着。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从黑沉沉的空中撒落,浇灌得赵元休浑身发冷,颤抖连连。全身衣物都湿透了!
过了片刻。
有太监过来,传话问他是否起身,回府。
赵元休仰头,幽黑色又浓密的眼毛上连粘着水滴,他视线模糊,轻声问太监:“父皇却是同意饶了刘眉月的性命吗?”
太监摇头,叹息了一声,旋过身回禀去了。
赵光义端坐在御书房内,斟饮着热茶,目光透过朦胧的水雾氤氲,他问太监道:“襄王还在外跪着?”
“回官家,正是。”太监小心翼翼地应道。
“哼。”心头火起,赵光义撂下茶碗,拾拿起一个奏本,看了一眼,是太子所奏。瞧了瞧隽秀又有力道的字迹和内容,他这才眼眉带笑,心情舒畅了些。还是嫡长子中用,不仅才华出众,还忧国思民,仁慈宽厚。至于——襄王……
真是个不争气的!
抬头望了望房外的天色,黑压压的乌云不散,“哗哗”的大雨瓢泼起来,雨势正大,赵光义嘴边溢出一声长叹,罢了!一个不入流的女子而已,他倒不至于残忍得非让她死不可,上午暗示给皇后“处死她”这事,却是怒气盖过理智了。
这刘姓伎女,赶出襄王府就罢了。不至于死罪。
眼睑沉下,下端一片暗影,让人琢磨不清。
赵光义轻声唤了太监过来,淡淡地说了两句话……
“襄王爷,官家有旨意!”太监出屋站立在赵元休面前。
赵元休此时一身狼狈,湿衣服紧紧帖服在躯身上,勾勒出一副落汤鸡的模样,真真不堪!可,他整个人却倔强傲然,一反他十几年来的温和性情。太监这方注意到这襄王爷——官家的三皇子,性情居然也是个不好相与的,根本不似给宫内众人的那副柔和仁谨的印象。
看来往后相处要小心了!
他宣读口谕予赵元休,“官家有口谕:着襄王府侍婢刘氏眉月出府,并终生不得再入。如有违犯,打杀之!”
赵元休呆愣了。他恳求父皇饶了她的性命,但却不是仅为了这个,他不仅想给她一个名分,更想与她日日夜夜在一起。可是现在——
“襄王接旨吧!”太监见他一脸呆怔,不禁好心地多了一句嘴:“三皇子,您还是承旨吧。官家的脾气您不是不知,这旨意已难得改得如此了!否则小心贵王府的刘娘子的性命——”不保啊!还未说完下话,这太监得到了一个怒气腾腾地狠狠地瞪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顿住了言语!
这襄王的神情可真是阴森怕人呐!
脚步退后了一小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也只能卖好地劝到此为止了。摇了摇头。看赵元休终是磕了三个头,谢恩过后,顾不上衣袍湿冷,亦未等太监拿油纸伞过来,就那么顶着雷雨,一脸失落,脚步跌撞地出宫去了。
心,沉甸甸的。
赵元休抚摸着刘眉月的脸颊,神色不忍,他舍不得啊。不仅是对她日益剧增的恋慕好感,更是对泰国夫人自作主张、目中无人得张狂的恼怒!
这襄王府内,到底谁是主子?
仗持着她是他奶娘的身份,就想干涉他的决定?甚至心肠狠毒得想害人命!
赵元休再无对泰国夫人的一丝敬重与爱戴。是!他从出生,她这个奶娘就用乳水奶大了他。可转念一想,世上有奶的已婚妇人多得是,无她,还有别人。这恩情却是和自己的生身娘亲,差了不止一截!
刘眉月见赵元休面色纷变,知他心思郁结,她自身也觉得前路茫茫……不禁落泪,一半是装的,一半却是真情实感!
她将何去何从?
龚美——
想到他,刘眉月就觉得心中梗堵!
她若是被这样赶出王府,还能回去和他这个前夫做夫妻吗?不可能了,破镜重圆容易,可是瘢痕裂缝是无法弥合上的。
更何况,她真的对龚美他再无一丝情意!
至于襄王爷——赵元休?
抬眸,凝视着他。刘眉月眼睛一酸,却不禁又流下泪珠来,心中不知为何涩然……
从他回府后,她见了他一身湿冷的衣物,和膝盖下的污垢尘泥,她当时蓦然感动非常。稍微一猜测,她的命就是他跪下恳求保住的!可她等待着,等待着他的陈说……元休他终是没说一句他“尽力了”的话,他只是面色沉重的搂抱着她——直说对她不起!对她不起!
颈窝部有点点湿意,刘眉月知道那是他的泪。
——热,且寒凉的泪!
少年长情,对待感情,最是真心!
心痛得无以复加,刘眉月愧疚深深,她对赵元休一直虚情假意……从未有过几许真心。床榻上承欢也多是应承逢迎,平时在书房侍候,多也是讨好琢磨他,顺着他的心意做,不显露自己的一切真性情,言谈话语中亦是多有算计,曲折委婉地说着“善解人意”的话,在他不知不觉中,谋划利益好处。
她不值得……他如此真心相待。
不值得。
刘眉月心中低语,眼眶红肿,里面全是泪雾,无了平常的明亮,赵元休瞅了,心里不觉得有任何不美,反而感觉他是真的无能,居然连属于他的一弱女子都保护不了!
他唇瓣干涩,泛着毛刺,脸上倦怠,神色不堪。
“眉月……”他唤道,声音低低,若有若无地传进她的耳畔。刘眉月与他的黑眸对视,密稠的睫毛眨闪,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元休——”伸手,她掩住了他的唇。
上面传来温热,在她的指肚上摩挲,赵元休阖上眼,缓缓地说道:“你离府吧!这样还能保住性命。唉!”说罢,他悒郁地长出了一口气。
深深地吸着屋内让人越发感到稀薄的空气,刘眉月止停住了泪,拭了拭颊上的浅淡泪痕。她眉目间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天无绝人之路!至少现今她性命得保,其他的还得慢慢筹划。隐忍,周密!对——
她需要一个周密的法子!
她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他——元休,刘眉月细细瞅看着赵元休,埋藏起心中的哀戚失望,转而想方设法,得以与赵元休在一起。
如今的官家,年岁亦不算小了——
心中想着不敬君王的大不赦的念头,刘眉月忽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只要,赵元休心中有她在,这事就不难。
她瞅看着赵元休,嘴边慢慢地溢出笑容。抬头见了,赵元休诧异,隐隐地带着些不满,怎么离开王府,她还在笑?
“元休,我想了个办法。”刘眉月唇边噙着一丝淡笑,眼眸中的湿润仍旧没有完全退下,这种笑与泪的交混,让她如同雨后的芙蓉花一样,惹人怜爱,清丽无端。
闻言,赵元休瞳目张大,眉目上挑,直盯盯地瞅看着她。她果真有好办法?
“元休,你且只要把我藏起来,便是了。”刘眉月声音婉转,带着笑,语气无一丝不情愿与委屈,她说道:“暗渡陈仓!”
“你——”这也太委屈了!
“我愿意。暗无天日,又怎样?”刘眉月眸若点漆,里面故作欣喜,赵元休看了,只是更心痛!她继续说:“只要与元休在一起,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在我看来,这不是委屈,这是我之所幸!”
听闻她诉说着这些,赵元休心中大震!两人相处时日并不久长,他对她多是愧疚,与新鲜感。一点点的喜爱!真的没有刻骨铭心!虽然他从未体验过那种刻骨铭心的恋慕之情,但是不难想象,他对她的情谊,没有外人想象中的厚重。可现在,他蓦然体会到了——何谓情深!
此刻的心情,此时的场景,这便是罢!
赵元休替对面的她,敛了敛颊边的发丝,又细致地抚摸着她的细眉眸眼,极其缓慢,却有种情深意重的味道。
敛下眉目,刘眉月心中不是无一丝感觉,她亦是对他有一点好感罢了。只是不深沉,不热烈……情意深重,最是伤人!即使她曾对龚美只有夫妻之情,她不也是被刻骨刀,一道一道,划伤破骨了么。
赵元休——她对他,只是,只是……心情混杂,一时品味不出。她现今只是想为自己找个出路罢了。如若任其发展,不作为的话,她这一生,如同坠入崖下深渊,永远的孤独一人,无一人能扶持她。
龚美么?不,他已经不属于她了。她亦是。
赵元休么?眸中神色幽幽,他这个襄王爷,现在对她来说高不可攀。硬攀之,恐有失性命之险。
两人现今都不是她可托付的良人,选无可选之下,她还是择了赵元休。至少选他,她还有一线活路与希望——那就是官家死亡后,她就能重新站在这襄王府里了!光明正大!甚至,有一个好的名分!
想罢,她抬头,微微扬眉,幽幽地说道:“元休,你找个忠诚的臣下,安置了我吧。此一生,我都是元休你的人。即使永无光明正大相见的那一天!””她说得深情,又确实是心中有所感怀,语气无比凄楚,令人怜惜不已。
赵元休一把搂抱了她。紧紧的,不放手。“眉月,如此甚好!甚好!”他要把她珍藏起来,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会还她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得遇你,亦是我之所幸!”
他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