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向阳》梅酝

54、54

　　本以为月份越大，单自静身体就会好一些，结果没想到第六个月还是一如既往地折腾，吃是能吃得下，该吐的还是会吐。

　　单母在厨房炖着老鸭汤，听着外面的声音问：“自静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敲门，嘉嘉是不是该回来了。”

　　六月份的C市已经是穿着短裙都会觉得炎热的时候，房间内空调始终保持二十八度，单自静穿好拖鞋快脚地走过去，打开门一阵热风吹在她身上，沈寅嘉站在门口双手踢着补品，下意识地打量她这段时间怎么样，依旧瘦，长的肉全都在肚子上，可这六个月的肚子如果不是死死盯着，可能还真的发现不了是个孕妇。

　　单自静踮着双脚抱住他，委屈道：“你终于回来了。”

　　沈寅嘉是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右脚鞋跟把门关闭，箱子放在木架上，抱着她纤细的腰身，掌心覆盖着肚皮，“慢点，蹩脚崴了又去医院。”

　　抱着她回到客厅，盘腿坐在她脚边，从抽屉里拿出医院开的药，一点点抹在脚踝处，“出去走路慢一点，不要着急，要是有崴脚走不了路，没办法蹦跶不得急死你？”

　　单自静低头不说话，瞧着他认真的面孔，抬手触摸他的脸颊，指腹碰到胡茬，一下子没憋住，眼泪滴在他手指缝间。

　　单母在厨房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沈寅嘉又抱着她回房间，放在床铺上，侧身靠着她安慰道：“不哭，我在这呢。”

　　单自静搂着他抽噎却不说话，本应是个开心的见面，可是看见他这邋遢的样子，还有白色衬衫后背的印子，心疼之余又觉得不应该让他这么快地赶回来。

　　后背的灼烧感没有完整散去，疼痛随时会出现，沈寅嘉面不改色地和她说话，细心照顾着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难过。

　　单自静手不敢去碰他后背，从杨连夏那边知道是因为碰到大火，把作战服都烧破，然后碰到了皮肤留下了这一大块伤痕，过去一周都还是会流脓，又从县城到市区，回来的路上被太阳晒得肯定又要重新抹药。

　　“疼不疼？”单自静小声道，手搭在他肩膀上，谨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就不能跑开吗？”

　　沈寅嘉低头贴着她额间，“跑开了，跑得慢，下回一定跑快点，让火碰不到我。”

　　单自静不满地推搡他，“不要脸。”

　　沈寅嘉细声说：“是不要脸，以后绝对会不注意，不让你担心。”

　　没多久敲门声让两人一同抬头，单自静撑着手臂坐起来，凸起的肚子让她不大方便，行动慢悠悠，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待会儿正好要去产检，嘉嘉带着她过去，我到公司走一趟。”单母隔着门叮嘱道，两个小年轻肯定碰面就抱在一起，她也没话好说。

　　沈寅嘉回道：“您放心，等她穿好衣服就过期。”

　　单自静蹙眉不说话，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她懒得换衣服，之前几次产检都没有换衣服，浙西也任性地要穿着睡衣过去。

　　不过沈寅嘉不如她所愿，从柜子里拿出长裙，“先换上，这衣服该洗了。”

　　“你不碰我，会要换衣服吗？”单自静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沈寅嘉吃亏说不出话，一个撩拨上瘾，一个耐不住勾搭。

　　单自静没理都能说出有理，倚着他肩膀不动，等着人给穿衣服，纤瘦的四肢和凸起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但是并没有出现妊娠纹，或许也是和单母买的膏药有关。

　　沈寅嘉不敢去看她的肚子，这里面是两人的孩子，可所有的不好全都是她一个人承担，把身后的拉链往上扯，抱着她久久不说话。

　　单自静微笑道：“是不是对不起我，那你得好好对我，不能让你我吃亏。”

　　沈寅嘉沉闷地嗯了声，“一定。”

　　去产检的路上沈寅嘉开车从来没有如此小心翼翼，任由别人插车，看得单自静都受不了她这墨迹劲，到了医院不忘吐槽他：“你怎么都不会开车了。”

　　“小心点好。”沈寅嘉警惕道，带着人坐上电梯，还没开始产检，就已经不自觉地紧张，看着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这辈子都有这种极端的心态。

　　单自静则是熟练地挂号找医生然后体检，糖耐的过程全程皱着眉头，听说过很甜很齁，自己尝起来可以说是非常的甜，不过也是在可以接受的程度。

　　中午离开医院在对面买了份蘸水辣，单自静坐在副驾驶吃得很香，难得酸甜辣碰到一起，多吃了些也没有要吐的意思，沈寅嘉提心吊胆地注意她，到家也不大放心，始终把垃圾桶拿得近一些，生怕她又不舒服。

　　依旧时不时地会想要呕吐，不过这两天已经比之前要好很多，起码营养能够吸收，基本吃饭不是问题，多亏单母待在C市照顾，不然还真养不好。

　　“这次回来是养伤吧。”单母看穿沈寅嘉回来的意图，虽然不去问他的情况，但新闻大家都是看的，网络时代就是如此方便。

　　沈寅嘉点头道：“嗯，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单自静喝着番茄汤，里面的荷包蛋圆鼓鼓，咬一口再放进去，干巴的蛋黄很快吸收汤汁，一咬软软糯糯非常好吃，比干吃味道要更好。

　　“我今天晚上回北京，你就在家里照顾她，一天三顿准点烧，不然她这肚子会叫，不能给她吃剩饭，水果凉性的都不要给她买，冰箱不能放，想吃冰的你告诉严肃一点，没有。”

　　在单母的管教下，单自静已经学会了顺从，可是内心不是这样想，下午送走母亲后，立马在手机上点奶茶，凉的不喝就喝热热，还知道欺骗一下自己点无糖，但是都知道奶茶店几乎每一种料都会有糖，只是不多添加糖蜜在里面。

　　看着桌子上的外卖，沈寅嘉扶额无奈道：“阿姨要是看到监控里你这样吃，肯定会打电话过来。”

　　“不是我买的，是你。”单自静将责任放在他身上，笑眯眯地插入吸管，温热的奶茶在口腔里，弹弹的珍珠咀嚼起来很好吃，难得母亲不在她可以放纵一把。

　　沈寅嘉也不算是不管她，而是体检的时候，医生说正常吃喝，无须太过顾及忌口的，正常人都嘴馋更不要说孕妇，还说单自静到医院检查的体重说不定就是靠着垃圾食品涨上去的。

　　沈寅嘉不敢把手放在她肚子上，生怕用力弄疼她，不过单自静自己心特别大，平时出去逛蹦跳都不是问题，经常会让单母在大庭广众下喊她。

　　看出他的小心，单自静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没事儿，我又不会疼。”

　　说是不能在肚皮上打圈，会让脐带绕住孩子的脖子，沈寅嘉只是轻轻地在上面触碰，掌心好像突然被打了一下，他不可思议问：“是不是动了？”

　　“动了啊。”单自静咬着吸管习以为常，一点儿都不惊讶，虽然才六个月，可肚子里的孩子上周就要胎动得频繁，或许是长大了，知道妈妈不容易，已经比上个月要少折腾她，看起来算是听话不少。

　　沈寅嘉不敢相信，弯腰耳朵贴着她肚子，想着再动一下，有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切切实实感受到的心情，让他难以表达，坐直后一副傻样，让单自静坐在他腿上，“你怎么变傻了？”

　　沈寅嘉回神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捏着她后脖颈，缓慢地靠近亲吻她嘴唇，没有早上的情欲，只有怜惜。

　　几分钟下来差点擦枪走火，沈寅嘉抱紧她不敢动弹，两人之间的缝隙被孩子所填充，一家三口的温馨已然可以预想到。

　　“脚麻了。”单自静双手搭在他肩膀缓缓站起来，随后转移到边上的抱枕，直接一屁股坐下，沙发很快凹陷进去，这行为不仅吓到沈寅嘉，还让她自己听见了沙发咯吱声。

　　“慢点。”沈寅嘉蹙眉道，主动贴近，恨不得粘在她身上，两个人的身份互相调换。

　　“不用怕，宝宝肯定习惯了我这样的行为，不然怎么会好好地呢？”单自静不以为然，虽然孩子闹腾，可她白天的动静也不输宝宝，这还真的是亲妈。

　　不过任谁都没有想过，单自静这一胎生下来的孩子太乖了，乖到谁看了都说听话和漂亮，长大后在一家子里面独得喜欢，陌生人看了就觉得可爱。

　　烧伤的痕迹让单自静看不下去，拿着棉签的手发抖，上一次是额头，这一回是后背，伤口是一回比一回重，不忍心抹药，可是流脓的地方还有雪，白天又到外面逛一圈，这口子不裂开才怪。

　　“你还没和我说为什么跑得不及时。”单自静想要弄清楚原因，沈寅嘉也不会瞒着她，有什么话就说，等全都说出来以后，没听见后面人的声音，扭头就看见她掉眼泪，连忙搂着她劝道：“就这一小块，不算疼，放心。”

　　单自静抬手是想要揍他的，可想起身上还有伤，到底舍不得，最后垂在半空被沈寅嘉牵住十指紧扣，亲吻着她脖子，“不打我，还是心疼了，不是吗？”

　　单自静被他说中后身体往后靠，不想让他再亲，可后面就是抱枕，已经是最靠边的位置，也没有别的位置可以躲，憋屈到最后咬着他唇瓣，尝到血腥味还在亲。

　　折腾一晚上单自静也没睡着，在被窝里不老实地摸着沈寅嘉腹肌，一整年的锻炼下来，可以说是又结实不少。

　　沈寅嘉抓住她不老实的手，警告道：“老实点，不要乱动。”

　　单自静斜眼看着他，背过去生闷气，沈寅嘉实在拿她没办法，低声哄道：“服了你了，快转过来给你取暖，这性子怎么越来越娇，不让碰就气成这样。”

　　后背悄悄地朝他胸膛贴近，抵着温暖的怀抱，单自静逐渐有了困意，几次合上眼睛又睁开，因为眼前的台灯，好在沈寅嘉观察及时，先她一步关上。

　　夜里起来上厕所，单自静小心打开台灯，盯着沈寅嘉的脸颊，双手在上面使劲揉搓，不解气地上嘴咬，把人弄醒后不忘重新闭上眼睛装睡。

　　沈寅嘉反手抱着她，哑声道：“故意的是吧。”

　　卫生间冲凉声让单自静忍不住笑出声，然而刷着手机的她，在看见杨连夏许久没有发朋友圈，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等到她的回复，距离上一次发消息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杨记者在修正自己的心情，短时间不会和我们这些消防员和家属联系。”沈寅嘉替她答疑解惑，“去年春天和今年春天，都是在四月份，依山牺牲了一位消防员，是来自我们的家乡L市，她和那两位烈士的关系很好，都不到二十岁，火场的残酷是无法预料的。”

　　单自静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刷到的新闻，“是叫徐双吗？去年那个牺牲的是徐朋，老家那边今年专门建立了英雄纪念碑，有班级同学路过停留，全部都是花，挤都挤不进去。”

　　“是他们，很英勇，大家也都记住了他们。”沈寅嘉沉思道，不管是在哪个地方，只要是消防队伍，大家都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前线的消息，同样也是很令人心疼，消防队伍又少了一个人，没有人会希望这件事一直发生，而依山近几年的火灾确实频发的厉害，哪怕设备已经是全国最好，依旧逃避不掉牺牲。

　　单自静脑袋中突然出现杨连夏的面庞，说不上来的情绪荡在心头，“她心里不好受吧，看着和她关系好的消防员牺牲了。”

　　这一行最需要的就是面对，而杨连夏的心里很强大，最开始会放弃和痛苦，那些人好像没有离开，好似还在她的身边，可自我安慰就如同欺骗，再次踏上那片土地，人死了就是死了，可当她再次拿着相机，记录这些消防员和灭火事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不会因为眼前的困难而停滞不前，这是未来单自静从她身上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