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向阳》梅酝

52、52

　　晨会当天单自静坐在办公室浑身没力气，算是依靠着墙壁坚强的毅力结束，等到回办公室趴在桌子上没几分钟，玻璃门被打开，女生拿着水杯坐在她面前笑声喊道：“小单总，你身体不舒服就回去。”

　　面对关心单自静显得手足无措，仰头迷茫地看着她，“没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

　　“问你一个私密的事情，介意不，你小施姐让我问的。”

　　单自静疑惑道：“什么事情？”

　　“你姨妈多久没来了。”

　　一句话让她的脸色瞬间变红，本来看着没气血的人，现在气血十足，尴尬地看着女生，在脑海中快速思考姨妈有多久没来，结果这一想就是面对办公室的沉默，抬手比了个二，话都不敢说。

　　“行吧，先去医院吧，你男朋友今天休息吗？”

　　单自静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沈寅嘉发消息，大拇指颤抖着都打不了字，虚晃一枪之后才把一句话断断续续地发出去，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马上到】

　　沈寅嘉的马上到指的是十分钟，车还没进停车库，就在大楼对面看见她呆愣地站在马路边，拐个弯一分钟不到，停在她面前，人上车后问：“去哪？”

　　公交车站停不了太久，沈寅嘉把车开到前面百米外的临时停车点，这个时间没有几辆车，单自静从恍惚中走出，声音颤抖道：“去医院检查。”

　　沈寅嘉蹙着眉把车继续往前开，十几分钟便停在医院的地面车库，白色高楼突然给了单自静压迫感，抓着身边人的手深呼吸后，猛地往前走，直接到挂号大厅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挂了个妇产科，看的后面陪同人一脸蒙。

　　挂号单拿在手里，沈寅嘉脑袋中像是有条线在里面一闪而过，现在挂妇产科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怀孕，可是两个人平时都有做措施，发生可能性的概率也确确实实在两人身上出现。

　　女医生看着两个人很年轻，“都两个月了，还没发现出来问题，平时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

　　单自尴尬地盯着医生，在就诊室内非常社死，她根本想不到这件事，以前读书时会因为学习压力大月经推迟半个月，前两天也这么认为，直到现在确诊她才从梦里醒来，已经是一位准妈妈，她完全不敢想。

　　沈寅嘉在边上一句话都插不上，惊喜之余带着害怕，或许是要为人父，也可能和两人这先上车后补票有关系，毕竟长辈们那边协商的事情都还没有个结果，现在又爆出来一个炸弹，难以想到双方父母是什么态度。

　　聪明了二十年，沈寅嘉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件事上栽跟头，孩子来得突然，打得他们都措手不及，无暇想太多，给父母打完电话之后，就是在家等待着一群人上门。

　　“不吃。”单自静是看到什么都没胃口，每天吃的饭还真的逐渐朝猫食靠近，吃得甚至比猫还要少，沈寅嘉看在眼里一字不说，知道这是时间还没到，过半个小时就会想要点外卖，尤其是烧烤之类的。

　　单自静整个上半身都窝在沈寅嘉怀中，小声问：“你有没有想说的？”

　　沈寅嘉嘴唇贴着她头顶，闻到熟悉的香味后自责道：“对不起，受苦了。”

　　生孩子这件事两个人太年轻，单自静有时都没办法照顾自己，更不要说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沈寅嘉自责也是因为耐不住才会有这事情。

　　听在耳边不是滋味，单自静自己也总结，“也怪我自己，总是撩你，一点分寸都没有，待会儿我爸妈过来，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没想好，你想要这个孩子吗？”沈寅嘉的话让单自静脸色一下子煞白，吃惊地仰头望着他，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话，可脑海中的想法很快将她的气挥去，咬着嘴唇半晌没开口，良久后反问他：“你想要吗？”

　　沈寅嘉再次陷入沉默，两个年轻人在这种事情上犹豫地做不出决定，完全没办法清醒地思考，可这句话就如同压在孙悟空身上的大山，最后落在他们身上。

　　“想要。”

　　“你都想要，为什么还问我要不要，难道我不想要吗？”单自静咄咄逼人开口，抬手砸他胸膛，恨不得把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这拳头上，“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眼泪巴巴地掉，脚刚落地就被沈寅嘉抱回去，柔声哄道：“别生气，我的错，不该这样问你。”

　　沈寅嘉本想顾着她的身体，去年她们公司体检，报告出来还特意找到看了眼，本身体质就不好，平日里小病不断，现在怀孕才两个月就成这样，等到月份大了更不好说，而且两个人这情况虽然在一个地方，可距离父母太远，想要照顾也困难，一件事引出的问题是他们解决不了的。

　　单自静冷静后，眼泪憋回去，可委屈还是有，心中对沈寅嘉很是埋怨，可原因和怀孕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他的态度，第一句就是问要不要，任谁听了都身心难过。

　　两个人抱在一起突然无关情爱，而是面对生命不知道能或者该做什么，未来的突然也让他们对未来有了一丝害怕，却带着许多畅想。

　　“我爸妈几点的飞机过来？”

　　单自静看着外面快要黑掉的天气，从医院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小时，没有主心骨的两个人迫切需要有人来主持大局，茶几上的外卖动了不少，小半碗米饭加上罗宋汤和炸猪排，吃下去倒没吐出去，饭后半小时还把叶酸给吃上。

　　沈寅嘉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下班高峰期堵车，估摸着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拍着她后背安抚道：“快了，不着急。”

　　“我着急，但是你想好怎么面对我爸妈，这才是大事。”说着单自静往他怀里躲，好像下秒就有只手直接扇她一后脑勺，“都怪你，让他们从北京大老远过来。”

　　沈寅嘉浅笑道：“嗯，怪我，待会儿叔叔拿着绳子要是抽我，记得躲远点。”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心中的紧张不言而喻，直到门铃响起，单自静变得紧张，一动不敢动，还是沈寅嘉抱着她放到旁边，然后起身开门。

　　外面的阵仗让沈寅嘉也被吓到，六个人站在门口死死盯着他，吞咽口水后挨个喊人，最后还是单母先开口：“我看看自己什么情况。”

　　离开了沈寅嘉的怀抱，单自静把自己窝成一个球，靠着沙发一侧，手抓着抱枕谨慎地等待父母到来，只是没想到外公和外婆也会一起跟过来。

　　单自静不敢去瞧他们，做贼心虚般地挪动位置，沈寅嘉知道她害怕，挨着坐下后，小声道：“一天就吃一顿，食量不多，医生她这样下去会影响到胚胎发育，现在还不怎么吐，就是没胃口。”

　　单自静脑袋靠着沈寅嘉肩膀，垂眼不说话，听着他继续说：“两个月整，之前就有症状，没细心发现。”

　　单母隔着茶几心疼地注视女儿，她作为女性，自然是知道怀孕和生育的痛苦，如今单自静又年纪轻轻有孩子，她连想都不敢想，指责道：“嘉嘉，阿姨不是说你不好，是你们小年轻做出来的事情就不让人放心，自静才二十二，让她这么小结婚生孩子，起跑线就已经拉开别人一大截，有没有想过未来这几个月怎么熬下去，话说出来轻轻松松，可是能做到吗？”

　　本来因为结婚这件事，双方父母都是在缓慢地推进，想着孩子还小，今年定亲明年再结婚，现在可好，一下子跳过领证和婚礼，直接把孩子整出来。

　　虽然说的是沈寅嘉，可单自静脸上也不好意思，扭头把脸埋在他胸膛前，当着这几个长辈的面，不是护着他还是什么？

　　单父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她先别说这些，淡定道：“嘉嘉，你们两个人应该商量好了吧，爸爸妈妈把话放在这里，孩子要不要取决于你们，但是既然来了就是缘分，好好考虑一下，照顾孩子远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简单。”

　　沈寅嘉的父母是不会开口说一句话，来的路上几个大人就已经商量好，该怎么办，该唱戏的唱戏，该摆脸色的摆脸色，虽然不是真的想要吓唬她们，还是要让孩子长教训。

　　“生。”单自静闷声道，知道父母是为了他们好，可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就面对着要被打掉的风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坚定自己的想法，想要把孩子生下来，想要这个家变得完整。

　　在别的同学追求事业的时候，早已跨过工作，已经到了要成为母亲的阶段，明白差距是在越来越远，可她始终确切的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不管是爱情还是金钱，或许是因为从小不缺后者，所以对待爱情格外的上头。

　　单母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可说不上来什么，知道结果，还以为能够有翻转，不过这样的事情放在她身上，或许结果也是一样的，没有人能够确保自己在爱情中可以完整的身心抽离，他们唯一庆幸的就是单自静是和嘉嘉，而不是别人，这也是最放心的。

　　“冰箱里还有没有东西，嘉嘉过来到厨房打下手。”话刚说完，单自静就抓住沈寅嘉的胳膊不让走，可怜兮兮的眼神让单父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只有无奈带着父亲去厨房。

　　外婆则是在几个人畅谈的时候，悄悄到外孙女旁边，握着她的手耐心道：“待会儿你爸爸做完饭，肯定想多吃点，吃不下也得吃，身体是自己的，想要孩子也是得负责，不吃好喝好，怎么健康长大，你又怎么有身体可以养这个孩子？”

　　“自己都不大就要当妈妈，看这一家子忙的，围在你身边团团转，不得更加多吃点？”

　　单自静露出半张脸，眼睛凝视外婆苍老的面孔，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懂事，紧紧抓着她的手说：“我知道，但是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外婆细心劝道：“吃不下没关系，外婆这两天都在这陪，给你做着味道淡又营养的菜，绝对给养得胖一点，一顿三餐都得吃，不可以落下，公司现在也别去了，还有以前穿的高跟鞋都给放到鞋柜里锁起来。”

　　“很早就没穿了。”单自静小声道，从那天沈寅嘉说她之后，就全部收起来，出行都是帆布鞋。

　　打着哈欠的单自静被沈寅嘉抱回房间，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等她彻底熟睡了才离开，刚关上门没有走几步路，就被身后螳螂捕蝉的沈父抬手一记巴掌拍在后脑勺，反应过来的人定在原地，这是从小到大第一回挨揍。

　　坐在沙发上的两位老人眼睛齐刷刷地望过去，但是都没有出声劝阻，因为沈父只打了这一下，后面直接拎着儿子的衣领把人带到阳台骂。

　　“不用管，让他长点教训，未婚先孕传出去，自静的名声都没了，他这回就是欠揍。”沈母洗着菠菜，拦住想要出去的单母，“说几句就好，不会真的动手打。”

　　沈父满脸怒气指着他说：“说你什么好，看看做的什么事情，你不要脸别人还不要了，以前说的话全都忘了。”

　　沈寅嘉小时候在农村，上学又到了市区，在大环境的影响之下，未婚先孕这个常见的事情，和父母一直都认为不应该有，如今却发生在他身上。

　　“人家小姑娘怀着孕，还天天开车去找你，良心过得去吧，你也不想想有了孩子，能不能陪着人家，能不能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什么都没有想就做最后的事情，不打你打谁？”

　　“知道一个家庭需要的是什么吗？责任、担当和重担，不是嘴巴上说出来的简单，这些你可以给消防队，可以给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但是能给小姑娘吗？”

　　怀孕这件事，怒火全都是沈寅嘉承担，单自静睡得香喷喷，完全不知道门外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