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向阳》梅酝

19、19

　　可能是外公和母亲这段时间经常把问题给她讲出，听得次数多了，单自静在内心悄悄思考着，徘徊不定的她躺在床上，想起和外公说的那句话。

　　她一直都认为和沈寅嘉是能够一直在一起，因为自小的陪伴让她没有办法割舍，可如果真的有一天要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能够让沈寅嘉帮助她吗？

　　“在想什么？”沈寅嘉听不见她那边的声音，刚才还说这话，一下子就噤声了。

　　单自静慌神问：“下午外公找我说话了，说我赖着你。”

　　明明是依赖，变成她这里就去掉了两个字，意思却天差地别，沈寅嘉听见后停止手里刷锅的动作，摘掉手套拿着手机走出去，白日的小吃街人声鼎沸，可到了晚上就只有商家打烊收拾东西的声音，“怎么说的？”

　　“我是不是老跟在你旁边不好？”单自静发出自己的内心疑问，“你会不会也觉得我烦？”

　　沈寅嘉坐在马路边，把手机贴近耳朵，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怎么会这么说？如果觉得你烦会跟着你一起到一中，会假期天天去找你？”

　　“外公还和你说什么了？”

　　单自静也不是故意告状，就是想弄明白他是不是也这样看待，没说什么，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沈寅嘉的目光放到地面被丢弃的奶茶杯，摔一下直接裂开，杯子里的水全都往外涌，“他们是不是和你又提那件事了？”

　　“嗯。”单自静应道，颇有些委屈，可这种委屈不是来源于任何人施压给她的压力，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来。

　　沈寅嘉淡定道：“叔叔阿姨希望你可以作为一位独立的人，而不是依靠别人的，这一点你能够理解，但是做不到，就像上次尝试自己做事情，最终不还是以失败告终吗？”

　　“因为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但是没有关系，都是要一步步慢慢来，一下子是不会成功的，单自静，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她们说的那样独立，也希望你可以彻底明白自己的心结在哪里，没有把你往外面推，是因为知道即使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依旧可以过得很好，所以我想在如今陪伴你的时间尽可能多做一些。”

　　单自静鼻尖一酸，吸着鼻子不说话，眼睛里突然出现泪水，被她用力睁着眼皮想要憋回去，“你说这么好听干吗？”

　　沈寅嘉低笑道：“说好听也不行，又不能说坏话，怎么这么难伺候。”

　　万事开头难，当跨出去一步，或许会更加的轻松，这天之后单子静依旧照常地去母亲公司上班，拥挤的地铁中躲在最角落，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脸上多了些生机，也少了些不高兴，背着通勤包走在椅子上，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情，没有前两天那么烦躁，而是耐心地看着上面内容而做出下一步，连带着旁边解决都能够看出她心情是越来越好。

　　这一通电话扫去了很多阴霾，也让单自静的心不再起伏不定，工作后的第二个周末，难得没有宅在家里，而是到外面的公园晃悠一圈，坐在阴凉处的椅子上，不觉得热，但是也没有凉快到哪里去。

　　通过栏杆看到外面正在进行跑步训练的消防员，单自静的目光跟随过去，一个个严肃的面庞，绕过路上的障碍物和行人，后背和脸上全都是汗，但没有一个乱动。

　　在公园内，朝外面拿手机拍下，就是这个位置，将来有一天，会有一位摄像师，拍下沈寅嘉在这附近锻炼的照片。

　　“只要和嘉嘉说，就没有摆平不了的事情，自静这情况你不能去告诉她，你得夸她，等到有了自信心，做事情才能够笃定，现在去这样不太好，这段时间也没说要回去。”外公看着女儿严肃道，“她现在学得怎么样了？”

　　要是说到学习，单母可开心了，“昨天让她自己一个人做项目，还挺不错的，第一次独立就有很好的作品，还能够运用到实际，不管室内还是其他方向金额设计有关的，她现在都可以帮上手。”

　　“孩子还是得锻炼，有没有说不喜欢？”外公为她将来是有点操心，毕竟是可以说出凑合这两个字，而不是喜欢。

　　单母镇静道：“昨天交给她项目的时候，顺带着问了一句，她说没什么不喜欢的，既然学习了这个，将来也会走这个路，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她就是不做这一样，以后要是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换行也没事，走错路不是很正常吗？”

　　外公点点头感叹道：“你们现在能够这样想就好，所以将来不管孩子选什么都不要觉得惊讶，就是她这个性格啊，将来肯定不会跟在我们身边的。”

　　“这些事情再说吧，说不定将来我和他爸爸放弃这边的工作，回老家了呢？这都说不准，近两年这边风沙大，你们俩出去的时间也少了，我看啊，等妈身体好多了，L市那边医疗跟上了，我们再回去。”单母有着自己的打算，她和丈夫都是从L市出来的，但最终还是得要回到家乡，相比别的同学早早地把老家房子卖掉，他们倒是不舍得，毕竟落叶归根，老了回家这种想法太正常不过了。

　　外婆摘下老视镜，认真道：“你能有这个想法就好，你和自静她爸赚再多的钱，在外面一直忙也没有休息时间，工作上的压力都到比现在四十多岁白头发就出来，以为这是件好事吗？”

　　单母笑着靠在母亲身边，“好，过两年自静要是来北京上学，我带着你们俩回去乡下养老，种地过着田园生活，公司的事情就让自静一个人管。”

　　“你可别给孩子这样的压力，她要是不想就不强迫，你下面跟着好几年的员工那么多，难不成还不放心，别累坏我们自己。”外婆不高兴地拍着单母膝盖，“你们俩享福，让孩子受累，哪有这样做父母的。”

　　夜晚的风将垃圾桶旁边包装袋吹走，沈寅嘉站在门口将白日脏兮兮的台面擦干净，安静的就只有后场清洗的声音。

　　这几天想起对单自静的话，他总觉得自己说得就好像是在交代事情，可又不得不这样，长辈已经找上门，希望他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一连十几天两个人就没有联系。

　　要说以前害怕的是单自静，现在倒变成了他，不知道在那边是不是像在这里开心，遇到事情有没有人要帮她解决，一个人上下学习的路上会不会出现差错，这些回荡在他脑海中，却又不得不隐忍着自己的手，不再给她发消息。

　　门被锁上，沈寅嘉骑着电瓶车回去，路上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想起单子静也已经好久没有吃，但买了又吃不到，他也不喜欢就直接路过，可回到家的时候，手中多了三串糖葫芦。

　　“今天怎么买这个回来？你不是不吃这些的吗？”沈父看见人回来了，立马把饭菜重新放到微波炉里加热，白色微波炉用了十来年已经留下了擦不掉的黄色印记，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

　　沈寅嘉微笑道：“看路上有个爷爷在卖，也没几个了，想着都卖掉好让他家走。”

　　沈父站在电饭煲前，把里面温热的蛋炒饭盛出来，随后放在桌子上，“先吃这个，我看你饭盒没带，店里多忙，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就三个人，等到过段时间下雨了，人就会少点，妈去医院化疗怎样，钱充进去了吗？”沈寅嘉语气平缓，即使白天都不在家，可是到了晚上该问的还是会问。

　　沈父摇摇头可惜道：“你单阿姨又给续上了。”

　　这接近一年的时间，沈母的治疗费全都是依靠着单自静家里帮衬，才能够给一家子缓一缓的机会，但是这个人情压在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费用是越来越多，去医院的次数虽然归于正常，可是去一次好几千让沈父在心里慢慢算账，想要还清，就得把市里的那套房子卖掉。

　　沈寅嘉撕开糖葫芦的包装袋，串在上面的山楂还没有去核，红彤彤的一看就很酸，“爸，这事你就不用想了，市里那房子的房产证写着我的名字，等将来过给她，你不用多想，现在我上学你不用出钱，又是免学费的，去外头干活挣的钱家里花就够了。”

　　当初沈寅嘉中考进入到一中，是直接免去高中三年的所有费用，给家庭减少了不少压力，如果一边是孩子的上学钱，一边是妻子的手术钱，银行卡里的存款能不能拿出来，还真的是不好说。

　　沈寅嘉把饭吃掉后，留下两串糖葫芦上阁楼，走在花板前咬着酸甜的糖葫芦，只吃得到酸，却没有一丝甜，他不喜欢，可单自静喜欢的不得了，所以他才会买。

　　面对空白的画纸，沈寅嘉在调色板上弄出金黄色，手指腹都染上，连带着指甲缝里都有，平静温柔的面庞，在画笔触碰到花板上的白纸，眼中多了一丝笑。

　　金黄色的田地，正前方只留下短短的秸秆，弯腰收割小麦的男孩被他绘画成现在的自己，前面是收割小麦的机器，右侧的阳光下是女孩拿着冰淇淋，穿着绿色短裙站在村庄的小路，一只手挡在额头前不让太阳晒到她的脸，裙摆被吹得好像蝴蝶在飞舞。

　　每一颗麦穗都画得很清楚，沈寅嘉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增加颜色，害怕手蹭到画板上，在最后一粒结束后，拿着笔的手松了下，掉落在地面的白色抹布。

　　沈寅嘉并不满意自己的这幅画，可他知道单自静哪天看到后会非常喜欢，因为这是他给两人画的第一幅画。

　　许久没有聊天的页面，多了一张照片，发照片的人在等待消息，而接收照片的人早已进入到梦想，一天的忙碌尤其是拥挤的地铁，都让她非常的疲惫，六点到家连饭都没有吃直接躺在被窝里，任凭喊多少遍都没有用。

　　“这怎么累成这样？”单自静外婆不满道，面对女儿给外孙女的学习压力，她是一点儿都看不下去，“明天都礼拜五了，让孩子多休息一天。”

　　外公可不赞同，摆摆手劝道：“孩子好不容易这样有了点努力，你又让她休息，这不是惯这时什么？学习一个月了，就是应该看一看她的抗压能力，还剩下半个月让孩子好好熬过去再休息，别半途而废了。”

　　单母在旁边跟着点头，这种事情上不能心软反而引起了母亲的不开心，“你还跟着点头，这是你闺女，你每天有车接送，自己一个人挤地铁，都这样做妈妈的吗？”

　　要不说老一辈的会惯着孩子，这就是晚回家半个小时就开始打抱不平，将来要是工作到十一二点可还得了，单母反驳道：“妈，自静在公司学习，比她在学校里轻松多了，不信你回头自己问她，我看啊，你就是阻拦孩子成功的最大一块绊脚石。”

　　“去一边，还是学生就要跟在你后面学这学那，当初就不该松口答应，每天累得黑眼圈都出来。”外婆是心疼外孙女，但是没有再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而是喝了口水安静下来，“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家伙。”

　　外公看着老伴回房间的背影，笑着手指她说：“你妈啊，刀子嘴豆腐心，之前最支持，现在倒好，最先变卦的就是她。”

　　单母剥着手中的核桃，“她就这样，自静手里也没什么东西让她做，过了十来天就能结束，不过这回不止待了一个半月，要是十天后回去，可是待了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啊，我们这几个长辈就和拆散牛郎和织女的那条银河，把两个孩子可是隔远远的，想看都看不到哦。”外公玩笑道，“自静这回是有很大的进步了，以后可不能再揪着这个事情说了，只要经历过这一次长时间的分开，往后啊就都好说，还得嘉嘉会说话，把孩子哄得开心。”

　　单母轻笑道：“这孩子平时闷不吭声，到了关键时候，作用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