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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有一章 ...

  •   从罪臣之子到进士及第,从一介布衣到位极人臣,拥有这样传奇人生的探花郎甚至还与其青梅竹马有着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少年们以拥有传奇人生的探花郎为自身榜样,少女们则羡慕让探花郎念念不忘的“青梅”,所以谁还能想起那位被探花郎以无所出之名休了出来的下堂路人甲?!
      而我,很可惜就是那名“路人甲”。
      一朝重生,我不愿做传奇人生和爱情故事的背景板了。
      可探花郎却对我死心塌地。
      1
      “王珏之,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名须发皆白、满脸怒容的老者,一边骂一边朝着一辆马车冲了过去。
      但很明显,马车周围护卫的人是不可能让他冲过去的。
      “老东西,你找死呢?!我家小阁老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
      比老者壮了许多的护卫一脚将老者踹翻在地。
      马车的车窗被微微掀开,露出一张玉面书生脸。
      玉面官人瞥了眼老者就回转了眼眸。
      “阿蛮,不过是打秋风的,给些银两打发就好,切不可再如此粗鲁,被有心之人看去,你家大人我又要被参了。”
      “大人教训的是。”
      壮硕护卫对着玉面官人行礼,最后走到被揣着爬不起来的老者面前,扔下一张银票。
      “我家大人心善又念旧,老东西,这是我家大人赏你的。”
      “无耻竖子,当年若不是我儿,你能有今日?!”
      老者就算爬不起来,依然强撑起身子指着玉面官人大骂。
      “不必理他,走吧,夫人还在家等本官。”
      玉面官人瞬间冷脸,直接拉上了车窗。
      “老不死的......”
      护卫朝着老者唾了一口,立刻快步跑向马车。
      很快,马车和护卫便消失在街角。
      ......
      “老人家,你可有家人?!”
      老者趴在冰冷的雪地中半天起不了身,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但老者并没有回应。
      “老人家,老人家?”
      “......出人命了?!”
      “这是死人了!”
      大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而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
      2
      睁开眼,眼前雕梁画栋的拔步床顶让我一下晃了神。
      我不是已经死了,可这儿......
      这儿明明就是我待字闺中时的屋子啊?!
      ......
      二十五年前,北明朝祖皇帝暴毙,大皇子和太子为了皇位杀的六亲不认。最终,在爹爹和王伯父的鼎力支持下,太子终于以正统继承人的名号继位。
      新皇登基,社稷不稳,就算暗恐爹爹这些扶持他的老臣功高盖主,可也不敢有所动作。但身为武将的爹爹却十分清醒,帝王就是帝王,哪来深情厚谊。所以在政局稳定后立刻痛快的交回兵符,只做了个有名无实的镇南侯。
      反而是身为宰相的王伯父,表面是两朝开济的拳拳“老臣”之心,实则是放不下权势,不愿急流勇退。
      果然,十年后,新皇成了老皇,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便是老臣。
      ——宰相王氏一族藐视皇恩,发配为奴,流放三千里。
      在十里长亭送王伯父的时候,重情重义的爹爹答应一定会为王氏一族洗清冤屈,而我则拉着王家哥哥的手说自己一定等他回来娶我。
      又十年,爹爹费尽心力终于换得帝王的一句“大赦”——赦免王氏一族,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不过就算是赦免,也不过是不再为奴籍,变为庶民。
      但能成为庶民已经很好了,意味着可以从商为官,可以回到原籍继承祖业,更可以参加科举考试。
      而我的王家哥哥果然不负众望,在参加科考时一举拿下殿试一甲第三名。
      也因为他成了探花郎,爹爹终于不再反对我和他的婚事,而且在他进入翰林院第二年就直接乞骸骨,还侯爵之位告老还乡,只为了给他让路。
      而王家哥哥,不,应该说是夫君了,在爹爹的倾力帮助下,在皇上的心怀愧疚下,很快就成为了内阁最年轻的内阁学士。
      上有爹爹疼爱,旁有相爱之人白头偕老,那时候,我从不怀疑我这一生必会顺遂平安,无忧无虑,富贵一生。
      直到王珏之三年前失踪的“青梅竹马”再一次出现,直到王珏之以无所出之名将我休出家门,直到爹爹为我去讨说法从家乡赶来却被他气死雪地之中,我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我和爹爹从来就是他入仕的跳板而已。
      可天意弄人,为爹爹扶灵回乡的路上我才知我已怀孕两月有余,但为时已晚,天寒地冻再加上我悲伤过度,孩子早产也要了我的命。
      ......
      这就是我悲惨又可笑的短暂一生。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老爷已经松口了,说只要王家少爷殿试能中前三甲,他就同意婚事。”
      听到动静进来的青蒿满脸喜色的和我说。
      “同意婚事?!”
      我神思还有些游历,下意识的重复青蒿的话。
      “对呀,小姐,老爷这样说和同意有什么区别。小姐你还记得老爷考教王家少爷功课时说的话吗,那些话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满意不是?!”
      青蒿边端茶给我边和我说。
      我淡淡一笑,没说话。
      行书秀美,凤采鸾章,放诞风流。
      这是当时爹爹看过王珏之的文章后对他当面说的话,可背后,爹爹还加了几句——摛藻绘句,华而不实,毫无书生意气,趋炎附势之调太过。
      上一世,我对爹爹这样评价王珏之还很不满,觉得爹爹是因为不满婚约才这样说。之后不仅说爹爹是“背信弃义”的无义之徒,甚至还直接跪在祠堂以死相逼爹爹答应婚事。
      现在想想,根本就是爹爹独具慧眼,早已看出他的本质。
      而爹爹后来之所以让步,也不过是因为我。
      但结果,还是我错了。
      爹爹......
      闭上眼,爹爹躺在冰冷雪地中死不瞑目的情形重现眼前,而他本来可以继续做闲散侯爷,本来可以长命百岁。
      想到这,我突然就很想见爹爹,于是直接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诶呦!”
      惊呼一声,我跌倒在地上,膝盖处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根本站不起来。
      “我的小姐,你要干嘛,大夫说你这膝盖可得好好养。”
      正好进门的白芷着急大喊,同时大声招呼其他人。
      等一阵兵荒马乱过去,我重新躺在床上。
      望着拔步床顶刻着的精美花纹,我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还不晚!
      3
      因为膝盖受伤,正好给了我拒绝王珏之探病的借口。
      “小姐,王家少爷走了,我已经让车夫在后门等我们,我们也出发吧。啊,老......老,老爷,老爷吉祥?!”
      向来风风火火的青蒿这回也一样,门都不敲直接冲进来,结果看到爹爹端坐正中,而稳重沉静的白芷正给他奉茶。
      “免礼免礼,茶不喝了,你们快去吧。”
      爹爹得知我三次拒绝见王珏之后,居然装病不上朝就为了来看我这第四次是不是也会拒绝。而此时,他脸上是带着狐疑的笑。
      毕竟就在刚刚,我和爹爹说我想“通”了。
      我是这么说的。
      虽说王珏之属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斯人”一类,但跪过一晚祠堂后,我深刻认识到自己不是个能吃苦的,所以我要过锦衣华服,前呼后拥,仆从环伺的生活,嫁给乾坤未定的王珏之,还是算了吧。
      以上的话虽非真话,但本意是真的,可观爹爹的神色明显就是不信。
      我也不急,日久见人心。
      ......
      “爹爹,那我去玩了。”
      从马车里探出头,我对爹爹摆摆手。
      爹爹点点头,热泪盈眶。
      这几日,我总以现在的心境回想曾经的自己,越想越觉的上一世的自己是个蠢货——王珏之攀炎附势的嘴脸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想来想去,只能用“色令智昏”来解释,但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瞎了眼!
      “小姐,茶楼的点心不好吃,要不我们自己带点吧?!”白芷见我捏起糕饼久久不放入口中,开口建议。
      “一会儿路过白玉楼......”
      青蒿冲白芷眨巴眼。
      白芷和青蒿两人是我的贴身婢女,是爹爹亲自选的,青蒿活泼,白芷稳重。后来两人都跟着我嫁入王家,但没多久就在王珏之和他娘的挑拨下被我放了奴籍嫁人了。
      所以在被王珏之休出时,我也不会无人可用到塞目障听。
      “哼,我看是你想吃白玉楼的栗子酥吧?!”白芷冷笑一声。
      “哪有......小姐你看,白芷姐姐又冤枉我。”青蒿委屈的抱住我手臂,顺便接下我一直捏在手里的糕饼。
      “好啦,好啦,正好我也想吃。”
      拍拍青蒿的手臂,我又冲着白芷摇摇头。
      “小姐你就惯着青蒿吧。”
      白芷不赞成的抱怨。
      “小姐,那我下去买。”
      青蒿主动请缨。
      “你去就你去。”
      我笑着点头。
      白玉楼是皇都最有名的点心铺。
      而要说点心,我最爱栗子酥,尤其是这白玉楼的栗子酥,但因为王珏之一吃栗子就浑身起红疹子,上一世的我便也戒了这最爱。
      所以,是不是蠢呆了?!
      “小姐,那可是王家少爷?!”
      正回忆间,突然听到白芷说话。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就是王珏之。
      他刚刚从白玉楼出来,手里拎着一包点心。
      王珏之这是来买糕饼?!
      就在这时,青蒿也回来了,可她却两手空空。
      “青蒿,栗子酥呢?!”
      白芷奇怪的问。
      “我碰到王家少爷了,他买了栗子酥,肯定是打听到小姐要去茶楼,所以专门买上栗子酥去茶楼等小姐了。”
      青蒿嘿嘿笑的好不狡猾。
      “就你是个小机灵鬼!”
      白芷伸手点在青蒿额头,却意有所指。
      青蒿和白芷从小跟着我,深知我是什么脾气,所以在她两人看来,我之所以不见王珏之,不过是担忧爹爹对其再有不满,而我对王珏之的感情,还是深厚的。
      少年慕艾,尤其是王珏之那样的翩翩少年,我动心才是应该的。
      可她们不知,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十六岁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而是经历过背叛甚至为此付出了自己和爹爹生命的重生之人。
      所以如今面对两人的话里有话,我也只是笑了笑。
      “老李,快,茶馆。”
      “好嘞,小姐、姑娘们坐好了。”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朝着茶馆而去。
      4
      想象中的王珏之在茶馆门口深情等待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青蒿和白芷面面相觑,而我则毫不关心。
      他爱给谁买给谁买,就算自己吃死,与我何干?!
      “进去了。”
      我施施然的带头走进茶馆......
      “是王家少爷,王家少爷,我家小...唔。”
      白芷眼疾手快的捂住了青蒿的嘴,我立刻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光。
      到二楼选好雅间的我才刚刚坐下,一眼就看到楼下散座上的王珏之,自然而然,眼尖的青蒿也看到了。
      “那女子是谁?!”
      很快,青蒿满脸的兴奋变为愤怒。
      “爱谁谁!”
      我磕了个瓜子。
      “她居然吃王家少爷买给您的栗子酥!”
      青蒿气的满脸通红。
      ——这孩子,气的都口不择言了。
      我叹了口气,给了白芷一个眼神,沉稳从容的白芷立刻把一直站着生气的青蒿给拉的坐下了。
      “你家小姐我真的对王珏之没任何感觉了,就说听个曲儿只能坐散座,小姐我根本就受不了啊。”
      我十分恳切的表明态度。
      白芷似信非信的看着我,而青蒿直接就是不相信。
      “你们怎么不信啊,不是都看到了,王珏之背着我给别人买栗子酥,这还没成亲了,成亲了那还了得,你家小姐我就那么不值钱?!”
      我好笑又好气的挨个拍了一下白芷和青蒿的头。
      曲儿听完,王珏之要走了。
      “老李,跟上前面的......一男一女。”
      出了茶馆,我命令车夫。
      白芷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脸严肃的扶着我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尾随,直到拐入小路。
      想了想,我还是下了车。
      事已至此,我倒是想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谁了。
      这一世,我本不打算和王珏之再有牵连,就算他前程似锦也和我毫无关系
      更何况,他前程似不似锦还很难说。
      毕竟上一世的不甘和怨恨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古圣云“以怨报德,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所以这一世我什么都没做已经算是仁慈,而让爹爹像上一世那样全力以赴的帮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之前爹爹救他王家已经算“以德报德”。
      但是,王珏之不仅是白眼狼,还是吃人的白眼狼。所以对于他,自己多一点防备和了解总是好的。
      而眼前这个女子,又让我莫名的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在拐入人少的小路后,之前一直带着帷帽的女人可能是觉得无甚所谓了,便打开了帷帽的纱幕,而尾随他们不远的我自然也看了个清楚。
      果然是她,我心跳猛然加快。
      柳青青!
      ......
      上一世,柳青青是在王珏之回乡祭祖之后跟着回来的,说是王珏之的表妹,同样因为王氏一族而被流放。
      王珏之说在流放地的十年,如果没有表妹照顾他和王夫人的起居,他们母子两人早就死了。
      话已经说到这里,我也无话可说,但后来爹爹派人查过,王夫人根本就没有姐妹。
      之后王珏之他娘——王夫人提出要王珏之娶柳青青。
      理由是报恩。
      那个时候我已经和王珏之成亲,自然不愿。在我看来报恩的方法千千种,为什么要娶她为妾,为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将她嫁给富庶人家做正头夫人不好吗?!
      那是王珏之第一次和我生那么大的气,但从小骄傲的我也不愿低头,就这样他在书房住了一个月。
      再后来,柳青青来和我告别,说是去投奔别的亲眷。
      看她这么知趣,我又作为嫂子,在她离开时送了她许多银钱,甚至将伺候她的女婢身契也送给了她。
      谁知,在父亲为给王珏之铺路主动回乡的三年后,王珏之居然明晃晃的将牵着一个男孩还大着肚子的柳青青领回了家。
      就在柳青青面前,他将休书扔到我脸上......
      “回吧。”
      望着王珏之和柳青青相互依偎的背影进入爹爹借给王珏之母子暂住的小院后,我淡淡的吩咐。
      “小姐?!”
      善良又耿直的青蒿指着那对狗男女离开的方向气的跺脚,白芷急的上去捂她嘴。
      “表哥表妹,堂兄堂妹,可以用的关系多了。”
      我冷笑一声。

      扶着我缓缓走在青石板上,白芷低声和我说话。
      “小姐,这下奴婢相信您是真的想通了”
      “我不为自己,也要为爹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来小姐您现在是明白了。”
      当然明白了,不过就是代价太惨烈了。
      5
      王珏之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和上一世一样,他进士及第被点为探花郎。
      春风得意马蹄疾。
      今科的一甲三人插花披红,骑高头大马,游皇都各家的花园子,看上哪家园子里的花都可随意采摘,并将其送给未婚女子。
      上一世我一心系在王珏之的身上,生怕王珏之的母亲王夫人说我不稳重,故而未搭设贵女花棚。
      这一世,我可不能错过这样的热闹。
      “一会儿如果王珏之送花来,直接扔掉就好。”
      我懒洋洋的倚在窗前,享受着大好春光。
      “小姐您不戴就好,何必因为私怨浪费好东西。还有,小姐我们现在可是在外面呢,您的脸面可就是我们秦家的脸面。”
      白芷将我搭在秀凳上的脚搬了下来。
      “好好,白芷大小姐,您说的对。”
      我揶揄白芷,果然换来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小姐,花,花!”
      正和白芷斗嘴,青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王珏之送花不正常吗,青蒿慌什么?!
      但作为贵女,就如白芷说的,该有的礼仪我还得有,所以按照惯例我走出了花棚,准备对送花之人致谢。
      可......
      我该向谁致谢?!
      或者说,我该收下谁的花?!
      明媚的春光下,两名红衣男子隔着十来步相对而立。
      不过一名身着红色长衫头戴似锦平冠,一名身着红色胡服束发戴金冠。
      两人手中拿着花也不同,一人白蔷薇,一人粉芙蓉。
      先开口的是长衫男子,也就是新任探花郎王珏之。
      “秦小姐,鲜花赠美人,还请笑纳。”
      说完,双手将花奉上,并且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酸腐不堪,俗不可耐。”
      我还没做反应,已经有人替我说话了。
      此时胡服男子抱着手,满脸不屑的轻哼一声。
      这祖宗怎么来了?!
      胡服男子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九王爷君同泽。
      这九王爷是太后的老来子,不满周岁的时候皇帝就登基了,而他也就比太子大几个月而已,所以与其说皇帝是养弟弟,不如说是养儿子。而他平时仗着皇帝的宠爱,行事乖张不羁,正儿八经的宴会从来没出现过,而现在在这里出现,我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小姐,行礼。”
      行礼的白芷在身后拽我袖子。
      “免礼,这花拿着,不许不要!”
      君同泽直接将花扔我怀里。
      我眨眨眼,有点呆。
      本来我还冥思苦想怎么拒绝王珏之的花——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拒绝探花郎的“青睐”有损贵女仪态——现在倒好,省事了。
      “果然是傻姑娘!”
      君同泽哈哈一笑,转身离开。
      一女不可接双花。
      这是新科进士游街不成文的规定,但既然是规定,便要遵循。
      我将白蔷薇插入发髻,冲着王珏之微微抬高下巴。
      ——本小姐可不是非你探花郎不可?!
      王珏之冲着我拱了拱手,终究是依依不舍的离开。
      “九王爷摘什么花?!”
      进了花棚坐下,我才反应过来。
      “小姐,九王爷是今科武状元啊。当时带着面具的九王爷一路过关斩将杀进一甲,结果被陛下认出,直接剔除了他名额。可榜眼和探花对九王爷极其信服,请愿让陛下点九王爷为状元,要不两人也不愿被传胪。陛下无奈,只得答应。这事儿传的人尽皆知,小姐你别说你不知道!”
      青蒿震惊的看着我。
      我......真的不知道啊。
      “小姐当然不知道了,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念王家郎嘛!”
      白芷边给我续茶,边不紧不慢道。
      瞬间,我拿起手帕直接捂脸。
      不是害羞的,是太丢人没脸的。
      6
      出来玩当然不能老在花棚。
      但我也不愿意和那些看起来天真漫烂实际勾心斗角的众贵女装样子,于是带着白芷远远离开这一片花棚,到了湖面的另一侧。
      “珏之哥哥,我好看吗?!”
      花木掩映中,传出女子娇俏又羞涩的问话。
      “好看,青青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男子的声音接踵而至。
      我和白芷对视一眼——这不巧了吗?!
      树林中木亭下站着的一男一女正是王珏之和柳青青,柳青青抚着发髻上的粉色芙蓉,面若红云,而王珏之则一直盯着柳青青,似乎是看入神了。
      上一世的这一天我虽然没有搭花棚,但王珏之也未将采的芙蓉花送给任何一名贵女。当时我还暗中高兴,觉得王珏之为了我竟然不怕得罪陛下。
      现在才知道,原来花早就有主了。
      ......
      “据说回头是岸了?!”
      就在王珏之和柳青青两人你侬我侬,而我小心翼翼偷看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低沉又懒散的声音。
      我惊慌扭头去看,谁知九王爷君同泽居然就站在我身后。
      虽然我和王珏之的口头婚约并没有传开,但一些老臣还是知晓一二的,更不用说当今皇上——手底下的大臣、将军们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关系差,他基本都掌握。
      所以君同泽这样说我倒是不惊讶,但此时此景却很是尴尬。
      “九王爷万安,臣女先告退了。”
      假装无事发生,我打算开溜。
      “你现在可比小时候怂多了。”
      声音依然是懒散的,但不知为何我却听出些幽怨在里面。
      有权有势果然是好啊。
      在君同泽出现后,王珏之立刻如同狗皮膏药一样的贴了上来——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清高的文人姿态。
      而君同泽也不客气,直嚷嚷“本王累了”。
      在场的除了王珏之就是柳青青,毋庸置疑,干活的只能是“好看”的青青了。
      君同泽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王珏之坐在下首,柳青青站着端茶倒水,而且还时不时的被君同泽指派干活——一会儿让剥橘子,一会儿让添茶水,一会儿让打扇子,一会儿让捶腿——简直就和婢女没什么不同了。
      我躲在一边看的暗爽,白芷拉我几次我都不走,最后她也没办法,只能陪着我。
      “探花郎果然文采出众,不过就是性子太好,这样笨手笨脚的婢女换成是本王家里的早就拉下去打板子了。”
      “我才不是......”
      “掌嘴!”
      君同泽端着茶,突然发难,但语气还是慢悠悠的。
      接着就不知道哪里出来两个劲装婢女,一人拉住柳青青,一人直接就上手扇。
      柳青青直接被扇蒙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然后躲到王珏之的身后。
      “奴婢就是奴婢,就算是妾也是奴婢,主子说什么是什么,怎有她开口分辨的份儿。还‘我’,她配吗?!白芷丫头,你说是也不是?!”
      君同泽依然是一副笑脸看向王珏之,可话却是对着我的方向。
      白芷不愧是爹爹选的人,关键时候就显出来了。
      她将我往树后面一推,然后沉稳从容的走了出去。
      “九王爷说的极是。奴婢前来,是替我家侯爷请九王爷去喝酒。”
      恭敬的礼数,得体的话语,不卑不亢的气度,这就是镇南侯府嫡女身边的一等婢女该有的姿态。
      比之柳青青,高下立现。
      王珏之神色不明的看了眼白芷,然后对着君同泽抱拳躬身一礼。
      “九王爷教训的是。”
      7
      王夫人居然来找爹爹商议我和王珏之的婚事。
      据说王珏之的娘王夫人之前也是位才女,我怕不善言辞的爹爹被她的花言巧语糊弄,得知消息后赶忙冲到前院。
      “大小姐,老爷在演武场。”
      管家老伯笑眯眯的对我说。
      我点头就要走可接着就愣住了。
      哪,演武场?!哪家商议亲事是在演武场?!
      “老爷之前在招待九王爷。老爷说了,就算王夫人来了,可也不能因此怠慢九王爷,所以就让老奴将王夫人带去了演武场。”
      爹爹聪明啊,知道自己可能说不过,所以干脆让对方闭嘴。
      王夫人可以说是害死我和爹爹的间接凶手。上一世她仗着我喜爱王珏之,不仅时时刻刻都想着拿捏我,还算计我的嫁妆。最后也是她怂恿王珏之,将我休出门,这样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完全占有我丰厚的嫁妆了。
      心底恨恨,我抬步就朝演武场而去。
      果然,王夫人被冷落在一旁,而爹爹正在和君同泽切磋。
      刀光剑影,风声猎猎,转眼爹爹和君同泽就大战三百回合。
      爹爹果然还是老当益壮啊,就是不知何时他和这九王爷关系如此好了。
      但想起白芷说我“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念王家郎”的话,我这回聪明的选择闭嘴不问。
      “老臣还是老了,气力不足不服输不行啊,看九王爷战意尚浓,我儿,来,替为父与九王爷切磋几招。”
      我儿,是指我?!
      “虎父无犬女,秦大小姐,还请赐教。”
      爹爹和君同泽一唱一和,直接将我推上绝路。
      接过大步流星走过来的爹爹手上的长刀,我直接翻了个白眼——呵呵,走这么快是气力不足,骗鬼呢?!
      不过,这不也正是我所爱吗?!
      脱下外衫,我拉起裙摆塞入腰带,就这样走上了演武场。
      瞄到王夫人神色数变的脸,我心里愉快极了。
      爹爹是大将军,就算我出生之后四海升平,他也早早交回虎符,可因为娘亲早亡,挂在虚职的他还是将我从小一直带在身边混迹军营。耳濡目染,小时候觉的男子就应该和爹爹一样武艺高强,更甚者,我还感叹为什么边境平安,无法和爹爹一起上阵杀敌。
      直到见到平反归来的王珏之。
      当时他虽一身棉布长袍,可白玉冠面,温文尔雅,清隽风流又略带忧愁的神色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毕竟平日我见惯的都是肌肉横生满口糙言的兵痞子。
      再加上后来王珏之的温柔小意,瞬间让我陷落进去,一发不可收拾。
      由爱生惧,我狠心收起心中的荒野,曲意逢迎月下荷塘。
      现在再看,王珏之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
      刀光剑影中,我将未开刃的长刀送至君同泽的颈侧,而他的剑只落到我的耳边。
      大口喘着气,满头满脸的汗可能已经将脸上得体的妆容弄花,但我不在乎,此时只觉浑身毛孔都打开了,身心皆畅快无比。
      有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痛快淋漓的大战一场了!
      “好刀法!”
      “承让!”
      我和君同泽收刀收剑,相视一笑。
      场边爹爹和青蒿都在叫好。
      王夫人则白着一张脸,花容失色。
      “小姐,原来你半夜不让女婢守夜就是要偷摸自己出去练刀啊,你一个人多不安全,而且奴婢也能替小姐你放哨。”
      青蒿不开心的对我抱怨。
      “我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嘿嘿一笑,我试图掩盖。
      “给奴婢的是惊喜,给王夫人的恐怕是惊吓,小姐,老爷不懂,您也不懂?!这次是真正儿莽撞了,万一王夫人居心叵测,传出小姐您彪悍泼辣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白芷一脸忧色。
      “传就传呗,爱我之人必不会在意,而不爱我之人在意又关我何事?!”
      我已经想明白了,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爹爹给我攒了不少的嫁妆,等爹爹驾鹤西游之后,我手里有钱,躲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招个听我话的赘婿过小日子多美。
      但这话我不能说,太惊世骇俗了。
      “说的好,我儿能有如此见地,若是男儿,必有一番作为!”
      门外传来的说话声以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居然偷听!
      我气呼呼的拉开门,只看到再一次热泪盈眶的爹爹和月亮门处一闪而过的黑色锦衣衣角。
      还有谁?!
      8
      王珏之寻来好酒和好茶,请爹爹和我去喝。
      说实在的,文人,尤其是有才名的文人会生活的很好。
      闻名而来的人为求诗句字画什么的自然会送东西,而最佳送礼之物就是酒和茶——毕竟金银珠宝太过俗气了,似乎沾染片点就会损了文人的清高之名。
      所以王珏之这个新晋探花郎就极受追捧。
      ......
      看到王珏之的请帖,我本以为爹爹会直接拒之,可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而且还强烈要求我一起去。
      不仅如此,他还专门安顿白芷一定要打扮的我花枝招展。
      得知消息的我哭笑不得。
      ......
      “秦伯父请,衣衣,哦不,秦小姐请。”
      王珏之对爹爹拱手行礼,随后目光炯炯的看向我。
      “探花郎万福。”
      果然人靠衣装,盛装打扮的我今日娇媚无比。
      再活一世,我已经对王珏之别说爱慕,就是好感都没有,但谁无虚荣之心,谁不愿意众星捧月,所以此时我还是很享受的。
      可很快,在王珏之爱慕的眼神中,在别人或羡慕或惊诧的注视中,我突然后背发凉,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给盯上了一般。
      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我果然看到躲在佣人中的柳青青。
      想到上一世我被休出王家嫁妆也被夺,琳琅环佩的柳青青只给了我一个小包裹和五两银子时的惨状,我对王珏之笑的越发灿烂夺目。
      甚至还眼角一勾,明明晃晃的勾引。
      挑衅和气人谁不会?!
      可没想到王珏之居然一直追随我的视线,此时他也看到柳青青,明显一愣,随即眉眼立刻染上冷色。
      我假意不知,跟着爹爹进入王家主屋。
      泥炉焙酒,泉水煮茶。
      王珏之倒是聪明的很,话里话外都在和爹爹套近乎,想想最近朝堂的动向,最可能就是新科进士的选官了。
      爹爹虽然没有实权,但毕竟有从龙之功,面子还是有很多人买的,就算是当今皇帝,也多多少少给爹爹几分颜面。
      上一世,正是爹爹明里暗里的襄助,王珏之才能平步青云,一路顺风的从翰林院直入内阁。
      但这一世,爹爹明显是在和王珏之打太极,当然了,也是在偷偷觑着我的神色——恐怕还是在猜测我对王珏之到底是什么态度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既然这样,我也该让爹爹明白才是。
      “爹爹,你们说官场之事我也不懂,我记得王伯父藏书颇多,还有几本兵法孤本,今日既然来了,我趁此机会便去观摩一番。探花郎,可便利?!”
      “当然便利,衣衣。”
      探花郎莫名的眼睛一亮,而我却眼角一抽。
      这有点不太对劲啊,我在场王珏之不应该更好向父亲“求”官吗?!
      但话已出口,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王珏之让一名婢女带我去,临出门前,我扭头看向爹爹,却看到爹爹冲着我眨了下眼。
      难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请太医了吗?!”
      我急急的朝着主屋大厅赶,就在刚刚,王家的一名小厮狂奔而至书房,说爹爹被热茶烫伤了。
      “秦小姐莫急,茶水虽热,但侯爷躲闪及时,只有些许倒在外袍上,侯爷贵体并无大碍。”
      小厮口齿伶俐,回答的很利索。
      刚到大厅,就听到白芷质问的话。
      “如此笨手笨脚的婢女探花郎怎么还留着,就算留着,尚未调教好就不要出来害人,今日是我家侯爷躲的及时,如若换成老弱病残,岂不是要被烫个正着?!”
      “爹爹?!”
      我心中暗赞白芷说的好,人却已经泪眼蒙蒙扑到爹爹面前。
      “我儿勿急,为父无事。只是这件袍子恐怕是毁了。”
      爹爹心疼的整个脸都在抽搐,因为这件袍子是我辛辛苦苦花了一月时间为他做的。
      “一件袍子而已,女儿再做就好。”
      我拽起爹爹湿漉漉的袍角,看到亵衣裤具干终于放下心。
      环视一圈,并未见到柳青青,想必她这笨手笨脚的“婢女”已经躲起来了。
      衣冠不整,自然也不便久留。
      爹爹与藏不住笑意的王夫人又寒暄几句,就带着我离开了王家。
      而王珏之,只能顶着黑沉却不得不装笑的脸送我们离开。
      “看来我儿真的是想通了。”
      爹爹在马车上就迫不及待的与我谈心。
      “我都和您说了,我受不得苦,您还不信。”
      我直接送上一个大白眼。
      “既然如此,爹爹就与你说了吧,今日是有人提前告知爹爹王珏之属意翰林修撰之位,而爹爹也正想看看你到底作何想法。那王珏之虽有实学,但本性过于浮躁,好高骛远,只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阿娘早亡,我对你只有宠溺,也养出你骄纵单纯的性子。如若对方是良善之辈,无论家世如何,我都放心,可对上这王珏之,我只怕你会吃亏!”
      “爹爹终不能陪你一辈子,只希望你得遇良人,护你爱你,终其一生。”
      爹爹还未说完,我已满眼泪水,想想上一世为了王珏之和爹爹置气,我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我儿,无论你是如何想通的,只要想通就好。”
      最后,爹爹摸着我的头发说道。
      我唯有重重的点头。
      9
      王珏之高中探花,衣锦还乡去祭祖是必然的。
      而也因此,爹爹同我商议是否可以等王珏之回来再提退婚之事。
      我答应了。
      不管如何,爹爹和王伯父他们老一辈的情分还有,我不能太过任性。而且我对王珏之早已死心,退婚是必然之事,早一月晚一月又有什么区别?!
      一月后,王珏之祭祖归来,同行的便有“表妹”柳青青。
      不,或者应该说,他祭祖一去一回,陪同的就是柳青青。
      王夫人约我去上香。
      想起上一世也是她约我上香,然后将柳青青这个“恩人”介绍于我。后来我不愿王珏之娶柳青青做平妻,与王珏之大吵一架,从那时起开启了我短暂又悲惨的后半生。
      所以这一次,我倒想看看,这王夫人要怎么和我介绍柳青青这位“大恩人”,毕竟这一世和上一世已经不同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我和王珏之已经成婚,而这一世我们不过有个即将毁去的婚约而已。
      ......
      “我们侯爷说了,奴婢几个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我们小姐三步之远。”
      青蒿高声拒绝王夫人想和我单独参禅的邀请。
      “你们大小姐还没说话,你个伺候人的做什么主?!”
      王夫人脸上一沉。
      “我们侯爷说了,我们小姐单纯又不谙世事,我们几个奴婢得看护好了。”
      这次回话的是白芷。
      “我们侯爷还说了,小姐一个弱女子,不可身边无人伺候,万一着了歹人的道可如何是好。”
      又是青蒿,还说的理直气壮。
      我在旁边眨眨眼,一副“不谙世事”的摸样。
      “爹爹既然这样安排,那一定是好的。”
      声音娇弱至极,神色也是羞涩,可心里却早已笑开了花,因为对面王夫人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好好好,那就这里说。”
      王夫人左右看看直接选了绿荫下略避人处的一套石桌石凳坐下。
      白芷在我身后站着,青蒿和护卫的人被我散到远处,瞥了眼跟在王夫人身后带着帷帽的女子,我似笑非笑。
      “我王家书香门第,之前虽蒙难,也是珍珠蒙尘,玉莲高洁,更何况珏之高中探花,就是公主都是尚得的。你父虽为侯爵,可真正是草莽出生,如今因婚约你入我王家,也不说那些了。但你也知珏之喜温婉女子,你自小舞枪弄棒,琴棋诗画不过尔尔,这是珏之的表妹青青,对我王家有恩,进门以后就算替你为珏之红袖添香,珏之身边有你们姐妹二人相伴也是一段佳话。来,青青,拜见一下秦小姐。”
      柳青青撩开纱幕,走到我跟前对我盈盈一拜。
      “青青给姐姐请安。”
      我直接被气笑了。
      她柳青青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和我镇南侯府嫡女论姐妹。
      而且她是对你们有恩,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一草民,谁是你姐姐,掌嘴。”
      我沉着声呵斥。
      大概是没想到我突然变脸,柳青青和王夫人都楞了,而就这愣神间,白芷已经上前,对着柳青青的脸就左右开弓,两巴掌奉上。
      “你居然让人打我?!”
      “你怎么敢?!”
      柳青青和王夫人的质问接踵而来。
      “我爹爹跟着太祖出生入死,论功行赏之时爹爹因战功卓绝被封二等镇南侯,新皇上位,爹爹激流勇进,可亦受其倚重,被加封一等忠勇王,但我爹爹无功不愿受禄,拒绝了。我是爹爹独女,是镇南侯府唯一的大小姐。王珏之身为王氏嫡子,又有功名在身,见了我亦称一句‘秦小姐’,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和本小姐称姐妹?!”
      我微微扬起下巴扫过柳青青和王夫人,声色具冷。
      镇南侯嫡女的气势谁人可挡!
      王夫人带着柳青青铩羽而归。
      但有些人就是自己找气受嘛。
      王珏之得知他娘让我同意他娶柳青青为平妻的事后,立刻就来找我解释了,说他不知他娘来找我,还说他一直将柳青青视为妹妹。
      但好巧不巧,柳青青居然就在附近......
      “珏之哥哥,我这个妹妹愿你和秦大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柳青青神色倔强的和王珏之说完,擦擦眼泪转身就朝着后山跑去。
      我探头越过王珏之看向柳青青的方向,没想到只看到一抹消失在林间的月白。
      “你不追吗?!”
      我回转视线,看向王珏之。
      同为女人,我自然知晓女子名声的重要。柳青青这样不带人跑出去,如果真遇到歹人,被杀埋尸也就不说了,毁了清誉我可就有被反咬一口的可能啊。
      “你还不快去追?!”
      王夫人早已气的跺脚,但终于想起来该做什么了。
      王珏之为难的看了他娘一眼,之后对我凄惨一笑,还是头也不回的追着柳青青去了。
      10
      之后的事我是听青蒿和我讲的。
      王珏之追上了柳青青,两人相互拉扯间正好被微服到后山散心的太后遇到,太后很好奇也很热心,一番打听后自然知晓了事情始末——或者应该说是柳青青主动说的,而且传言说当时王珏之脸色却不好看。
      太后知晓了,皇上能不知道?!
      很快,皇上就招我爹爹进了宫。
      我爹爹见到皇上和太后直接就泪流满面的跪下了,说柳青青对王家的恩情感天动地,他愿意取消我与王珏之的婚约,成全王家的报恩之举。
      据爹爹说皇上和太后听了他的话好半天都没出声。
      他们都以为爹爹是来告状的......
      最后结果自然是好的,爹爹和我都被夸奖一番,不仅赏赐了很多东西,还说等我出嫁时宫里会按照公主的标准给我备一份嫁妆。
      太后碰到王珏之和柳青青两人时,明的、暗的带的人不少,而且也没人说封口,很快他们俩和王家的事闹的人尽皆知。
      事后王珏之和柳青青居然一同来找我。
      王珏之依然是对我一往情深的模样,而柳青青依然是梨花带泪。两人来的目的就是和我解释被太后“误会”的事情,不过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迫而已。
      我表示理解和同情,而且故意拉着柳青青大哭一场。在王珏之黑如锅底的脸色下,不仅坐实他们恨海情天不能分离,而且表示我是自愿退出,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一次知晓的人更多。
      而且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一时之间,有人的地方就能听到人们议论探花郎为与“青梅竹马”相守一生和镇南侯大小姐解除婚约的事。
      不过就是说什么的都有,但“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心地善良”的镇南侯大小姐的言论,却稳稳存在没人反驳。
      既然已经没有婚约,爹爹自然也不可能替王珏之说话,但王珏之也算在太后面前有了名号,最终被皇帝授予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而自从我和他的婚约解除,他也不好再借住我家院落,于是在外面找了一处小院租了下来。
      借住我家院落,仆从花费自然都是爹爹出,王珏之自然没什么感觉。而现在他自己住了出去,瞬间就感觉银钱紧张起来。
      毕竟翰林院本来就是穷衙门,说不好听的,可能在翰林院干一辈子到最后死了连下葬的钱都拿不出来。
      可穷归穷,翰林院却是仕途升迁最快的地方。
      翰林学士有“天子私人”和“小内相”之称——只要得到皇帝青睐,成为殿前红人,那还不是一步登天。
      上一世,在爹爹的帮助下,王珏之直接就被授予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之后很快就升迁,被外派做学差。而也因为我和爹爹的支持,他从来都没有缺过金银使用。
      但这一世他只是个翰林院编修,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想要被外派做学差去捞油水简直是难上加难。
      也算是意料之中,王珏之选了翰林院编修而没有选择外放做从六品知县——毕竟知县可比翰林院编修俸禄高、权利实,由此也可知王珏之野心之大。
      我还担心王珏之会不会趁此机会浮游直上,但很快就知道他没有机会了。因为在为数不多的几次皇帝召唤让其近身表疏批答、应和文章时,他都表现的不甚良好。
      没办法,有状元郎的在场,其他人自然都是衬托。
      而我之所以能知道这些,是因为王珏之的这些遭遇都是九王爷君同泽故意为之,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心悦与我!
      对了,还是在皇帝面前承认的......
      11
      我会被君同泽害死的,一定!
      坐在进宫的马车里,我把君同泽骂了九九八十一遍。
      太后是皇帝亲母,自然而然也是君同泽的亲生母亲了。
      她见着我十分开心,将我唤到她旁边坐下,还亲自拿果子给我吃。
      可我真的吃不下啊!
      “衣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夫郎啊?!”
      看着太后笑眯眯的问我,我心里一咯噔——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爹爹说臣女从小爱红妆,还说如果夫郎连臣女都打不过那可就太弱了,所以臣女谨遵爹爹的话,一定要找个能打赢臣女的。”
      我说话声音不大,表情也羞涩,完全就是一个小女儿家怀春的模样,前提是忽略说出话的内容。
      太后明显一愣,可随即就一拍掌。
      “果然是天赐良缘,我那小九儿也不喜文弱女子,你们两人真是绝配。好,吩咐下去,立刻准备演武场,明日一早,让秦大小姐和九王爷比武相亲!”
      换我傻眼了......
      皇宫的演武场不大,此时四周都围上了彩缎。
      我看着围坐在皇帝身边的一堆人,瞠目结舌——皇帝和太后来看就好了,为什么还有整个内阁的学士们?!
      “怕你反悔。”
      身边人凑近我耳边,笑声愉悦。
      我直接让开两步,瞪向方才和我说话的某王爷。
      “九王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您还是臣女的手下败将呢!”
      有人不要脸,那我也不打算给脸了。
      “嗯,本王记得。”
      君同泽被我讽刺居然不恼,还是笑眯眯的。
      懒得理他,我拉开了架势。
      “秦大小姐,承让了。”
      君同泽满脸笑意的缓缓挪开指向我喉头的剑尖,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胜了一样。
      看着君同泽,我才知道之前那次是他故意输我。
      “秦侯,您这下放心了吧,朕这皇弟虽然看起来不太争气,但护着您这掌上明珠是绝对没问题的。”
      皇帝给出暗示。
      “哀家也答应你,秦侯,如果阿泽欺负衣衣,哀家一定为衣衣做主。”
      太后表明态度。
      场上的我听到皇帝和太后的话立刻转身,深怕性格耿直的爹爹当场拒婚招来杀身之祸——上辈子还是个全尸,这辈子辛苦半天可不是为了无头!
      但,谁能告诉我那一脸菊花笑正“谢主隆恩”的老头子是谁?!
      “白芷,给你家小姐拿披风来。”
      身后的君同泽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
      “别恼,这次就算把前仇旧恨一笔勾销,以后你想怎么赢我都成。”
      他凑近了些,悄声说道。
      前仇旧恨?!
      我睁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君同泽本来笑意连连的脸瞬间黑了。
      12
      这几天我一直在冥思苦想。
      想什么,自然是想我和君同泽的“前仇旧恨”。
      “小姐,九王爷送东西来了,是一箱子布料,奴婢瞅着,都是颜色鲜亮的轻薄料子,如今马上入夏,做夏衣正正好呢。”
      青蒿开心的带着小丫鬟在搬东西。
      “好。”
      我敷衍了事的点头,继续皱眉苦思。
      不对!
      “你说谁送的,君同泽,退回去退回去。”
      我反应过来赶忙吩咐。
      “老爷做主收下的。”
      白芷一本正经的补充。
      我无语望天。
      两辈子怎么就没发现爹爹有“卖女求荣”的本性呢?!
      尽管皇帝还没有赐婚,但演武场一战后,我和君同泽的婚事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
      九王妃——这名号在很多人眼中可是个“香饽饽”,所以一时之间无数闺阁请帖被送到我的面前。
      我不想应酬,就用身体不适推了所有的帖子。
      所以此时前往书局,我只能带上帷帽。
      “小姐,你要看什么书告诉奴婢,奴婢给你买回去就好,这么热的天,何必。”
      白芷看着我只带了会儿子帷帽就微微泛红出汗的小脸,心疼的说。
      “新书到了,我不看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呀,没事没事,咱们快一些就好。”
      我边说边快速翻捡桌子上的书。
      “这位姐姐,外面的姐姐让你去拿热水。”
      就在这时,雅间门口出现一位女子,对着白芷行礼。
      我看都不看,对着白芷摆摆手。
      “怪不得你要退婚,原来是攀了高枝儿。”
      阴阳怪气却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我猛然一惊,转身就看到神色阴鸷的王珏之正在关门。
      这间书局之所以受贵女喜爱,就是因为他专门为贵女设置了雅间。但此时,却也让我被困于其中。
      “衣衣,娶青青完全是为了报恩,而且也是我娘的意思,你尽可放心,你正房的地位不会动摇。”
      王珏之边朝我靠近边说。
      “不必,你和柳青青青梅竹马,恨海情天,我还是不做坏人的好。”
      我微微一笑,表示理解,但态度和语气都很坚决。同时急忙去开窗,却发现窗户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不仅如此,我还觉得浑身有些虚软。
      “秦无衣,现在你哪都去不了。既然你如此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你说说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果被人看到衣衫不整会如何?!”
      王珏之诡异一笑,居然开始解衣服。
      “王珏之,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我神色大惊,赶忙将帷帽放下。
      看着王珏之脱的只剩下亵衣,我将一直背着的右手缓慢的伸到前面——手里是刚才情急之下从桌子上拿的一方砚台。
      “傻姑娘,墨汁流裙子上啦。”
      随着一声调侃的话语,窗户哗啦啦被从外面推开,接着一个人影跳了进来。
      “欺负女子,王珏之你枉为读书人。”
      人影背对我,站与我和王珏之之间,同时也完完全全将我的视线遮掩。
      看着眼前高大挺拔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异常安心。
      “你真不记得了?!”
      我被欺身而上的人困在他双臂之间,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男子不由的想笑。
      虽然男子和女子的体力是有差别,但我习武,反抗之下他也不会太好受。
      可此时,我并没有反抗。
      毕竟我特别想知道我和君同泽到底有什么仇。
      “美人,跟了我吧。”
      脸色黑沉的君同泽突然冒了这么一句不符合他平日行事的调戏之言。
      “九王爷,非礼勿言,您这样......”
      “你说的。”
      我面红耳赤的正准备和君同泽讲道理,结果却被他的话震住了。
      突然间,我想起在我九岁时曾经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打趴下,然后压在人家身上学着戏文里的姿势——挑起漂亮男孩的下巴说......
      往事不堪回事,我终于知道“前仇旧恨”是什么了。
      13
      那日我红着脸一个人从书局跑出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也是从那日起,君同泽到我家如履平地。
      皇帝和太后的赏赐也从那日开始,理由从“为大小姐压惊”到“为大小姐添菜”层出不穷,而我和爹爹也从开中门摆香案全家跪拜恭迎赏赐到来行赏的内侍不用通报直接将东西送到我的院子。
      简单来说,我和君同泽的婚事只差一道圣旨了。
      ......
      在赐婚的圣旨颁下之时,王珏之也被罢免官位,没有获罪的原因是我的一句话——我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和柳青青白头到老。
      贫贱夫妻百事哀,王珏之没有官位和银钱,柳青青还会如上一辈子那样对他情深似海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在我和君同泽成婚的时候,被君同泽安排来给我送吃食的白芷悄悄和我说柳青青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明明就是跑了。天天洗衣缝补做杂活赚钱只为养活不事生产的王珏之母子,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谁还能坚持下去?!
      至于王珏之母子,就当日积一善,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人在做,天在看,能够重活一世,我感谢上天,同时我也感谢上天让我遇到君同泽。
      宾客散去,喧嚣渐消,随着被掀起的红盖头,我慢慢的抬起头。
      新嫁娘的羞涩和矜持,还有对以后不可名状的忧思,就在君同泽那双包含深情和喜悦的双眸的注视下,瞬间消失不见。
      我知道,这一世,我定能圆满幸福。

  • 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写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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