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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斩长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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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陆青遥上一秒还站在地上,下一刻便被树根状的长条绑成粽子拖进土里。被捆的模样不能说与女主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缠在身上的树根犹如一根根收紧的铁箍,陆青遥努力挤出一丝缝隙,动了动手指,劈出几道风刃,可平日里削铁如泥的风刃竟被尽数吸收。
这啥鬼东西!
耳边寒风嘶吼,湿气如寒针刺入肌肤。沉积百年的岩石在身后层层粉碎。她像个被摁住的金刚钻似的,靠肉身在地底辟出一条甬道。
铜头铁臂也不带这么使的啊!
体内灵力源源不断朝树根涌去,仿佛被吸进无底洞。头顶天光渐渐被圈作一颗微小光点,宛如被乌云吞下的星辰。陆青遥渐渐感到一丝困意。
这一回,也如此短暂吗?
冷不丁捕捉到一丝淡淡的海水咸腥,她仿佛被惊雷劈醒,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掐诀唤出旋风,在脚底汇成一股向上的托力。
树根蛮力不减,欲图将她往下拽。两股力量僵持不下,展开一场地底十万里的拔河。
随着风力增加,陆青遥发带散落,满头青丝倒竖。
她深知此刻绝不能落下风。
深埋地底、汲取灵力、海水腥气,种种特征都极为符合。
这恐怕不是什么树根,而是魔尊的魔器之一,【斩长鲸】!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一阵焦急呼喊从头顶传来:“这鲸须会吸收灵力,别再动用灵力了!”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头顶的那颗星辰一点点变大,亮得有些刺眼。
原来那道光不是洞口?陆青遥讶然。
那声音也再耳熟不过,怕不是某个不自量力的女主。
她怎么也跟着跑下来了!?
“赶紧回去,我一个人能搞定!”陆青遥忙不迭喊道。
她故作镇定,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翠然峰会突然冒出魔尊的魔器,这简直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啊!
魔器是与神器对应的品阶,每件都是上古神魔大战中的遗物,十分棘手。书里设定是:要想消灭魔尊,必须先毁尽魔器。
而纵观全书,也就只有女主才能用神力将魔器毁坏。
但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女主!
丢人,太丢人了!
心中的憋屈达到顶峰,她额上青筋暴起,忍着丹田的剧痛,将灵力汲取而出。
被灌入一大汪灵力,旋风骤然加剧,在隧道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数以千计的碎石泥块滚落,通通被狂风撕作齑粉。
白光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反而靠近得愈发快,逐渐显出人形轮廓。
“把手给我!”那人喝道。
陆青遥正卯着劲跟鲸须一决高下,脸都涨成紫红色。
身上鲸须似不敌狂风,出现些许松动。刚面色一喜,鲸须猛地收紧,几根肋骨当场折断,差点没把脏器给挤出来。
她被勒得眼冒金星,从牙缝间挤出俩字:“没、手。”
话音刚落,头顶乍起一道震天怒吼。
陆青遥诧异地望去,只见头顶白光大盛,宛如一颗炽烈慧星直直撞来,中途分裂成无数条光带,如流星般刺破长夜,转瞬抵达眼前。
她浅色的眼瞳被这光芒照亮。这就是神力吗?
地底顷刻间亮如白昼,温度拔升一截,岩石矿脉初见天日。鲸须像是见了天敌一样退散。
陆青遥身上一松,乘风掠起。
半路捎上还在发光发热的女主,后者急忙寻向着她的手臂捏了捏,确认无事后才软软靠在她身上。
那丫头的手像火棍似的烫,陆青遥极力忍耐才没把她丢出去。
很难说她刚才没起坏心思,但女主居然就这么傻傻地上了当…
还真被欺负过的人救了,这让她以后在人家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啊!
冲出甬道,眼前天光豁然开朗。踏上实地,陆青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坑洞填平,一只蚂蚁也别想钻出来。
鲸须靠寻常力量无法清除,一旦接近就会被吸走灵力,金丹以下者一碰就成人干,必须让徒子们小心提防。
既见鲸须,恐怕宗门灵脉也已被入侵,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上报宗门。
陆青遥将灵熙放到地上,可小姑娘脚一沾地便瘫软下去,站都站不起来,好像透支了所有力气。脸蛋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
她望着陆青遥,用尽最后的气力虚弱一笑:“你没事…就好……”接着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姑娘!”
躯体入怀,陆青遥才惊觉这人身上奇烫无比,赶忙往灵熙嘴里喂下去几颗丹药。
按理说很快就能醒,但喊了几声,那人却依然没反应。经过探查,竟是体力耗尽,陷入昏睡。
看来神力也不是那么好使的。
看着少女衣袖间露出的数道新伤,陆青遥想起这人短短一个时辰内遭的这许多罪,似乎全都是拜自己所赐。
她默了默,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
“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恕罪。”
施法祛除两人身上的泥沙,陆青遥将烫若火球的女孩背起,朝翠然峰的临时住所奔去。
如今天罚一事她已信了七分,只因她了解斩长鲸习性,只爱地底灵脉之类的地方钻,且一旦扎根便不会再动,除非有修士主动靠近,鲸须会将其当作行走的灵石给吸干。
而方才那鲸须远跨万里破土而出,下手如此精准,就为了掳走自己?
陆青遥对目前体内的灵力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再联想自己方才用精血强行提升捆仙绳的举动,与鲸须劫人算得是如出一辙。
这劳什子的天罚,还真是公正得令人感动啊!
那日元婴破碎恐怕也是天罚所致,可若不用精血,恐怕她早被劈成灰了。
话又说回来,神力不应该是女主独享么,她一个任务者哪来的神力?
陆青遥满脑子疑问,但也再不敢用什么精血了。每次都会有性命之忧,她一个炮灰可消受不起。
*
翠然峰某片竹林,云栖雨绕,幽静清凉,雨雾沿竹叶流淌,凝为滴滴翠绿。
芳从间,湿滑的青石板上,两位姑娘的倒影如双燕般掠过。
重华宗给新徒子住的房间多是大通铺,陆青遥决定后门开到底,给女主单独开个安静又舒适的小筑。
许是为了磨砺徒子意志,屋内的床硬得与石板无异。距离初次上山已过去百年,这一点却丝毫未变。
不过这是小问题,陆青遥掏出珍宝阁精品——寒玉床与美梦星砂枕。
符合人体工学,像果冻般弹力十足,同时还冰凉舒适,简直是给火球降温的不二之选!
双目轻颤的少女被抱上寒玉床,冒起的烟被缕缕寒气带走,眉头舒展,呼吸变得绵长。
被掳走的流苏面帘,此时妥帖地佩戴在脸上,玉珠落在唇畔,流光溢彩。
陆青遥退到一旁边静静瞧着她。
为何自己对她那般凶恶,她还愿出手相救?
实在不解,只得抹开芳香柔和的药膏,轻轻涂上捆仙绳烙下的伤痕。这一次没有刺痛,只有清凉。昏睡中的女孩轻哼几声。
这般毫无防备的模样,不禁让人记起那夜玉兰树下,她看起来也是这么脆弱无助。
陆青遥鬼使神差地凑上去,想拭去她额角冷汗。
下一刻,那张害惨自己的脸撞进眼眸,吓得她赶忙收回手。
还没确定女主这张脸对自己没威胁,她可不敢直视尊容。
上完药,陆青遥再一挥手,滋养元气的聚灵阵缓缓展开,澄澈的灵力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将榻上之人笼罩其中。
窗边泄入凉风,外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水珠顺着青瓦滴落,沁了绿意和草木清香,并不吵人,榻上人睡得很是安稳。
屋内点燃几盏烛台,橘黄的光驱散了屋内的冷意。
火苗倏然从烛芯跃起,化作一小群橘红小鱼儿在空中游动。时而好奇地凑近榻上的女孩,时而游到陆青遥发丝间嬉戏。
暖黄的焰光投在蒙眼人侧脸,映出她脸上柔和又略带无奈的笑意。
“别把头发点着了。”
竹雕香盒飘出袅袅白烟,淡香雅逸,一壶煮好的滋补灵茶也已放在榻上那人伸手可及的竹桌。
做完这些,陆青遥支着腿歇在一旁,拇指捻着一串光滑如玉的珠子。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应该把女主扔到剑尊那打磨。她一个炮灰能护得住女主多久?还不是得靠女主自己成长起来才行。
不过在收徒大典期间,倒是可以给这孩子过两天好日子。而且,得找个机会好好跟人家道个歉才行。
就在她要转身离去之时,玉床上的女孩发出一声闷哼,伸手在身侧摸索似乎寻找着什么,极为不安的样子。
陆青遥随手将一只枕头塞到她旁边,枕头立即被死死抓住。
灵熙嘴唇翕动,声声梦呓在空中飘散。即便不靠近也能听清,念的是两个字:“青荣。”
陆青遥:“……”这马甲还能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