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如夏》纪子

2、第二章

　　晨光熹微，昨夜的怦然仿佛还在眼前，正愁不知道怎么面对时妈妈急促的进来了。
　　“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哎呀，这不重要，时修啊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回去了，我就赶回来瞧瞧。”

　　震惊，疑惑和不安，我有太多问题，最终只有耳畔妈妈的唠叨。
　　“这孩子也不等我回来，走的这样快。”
　　是啊，走的这样快。

　　至此，十八岁夏天戛然而止......

　　窗外天地相交，白茫茫一片，冬天正值凛冽，如今我二十四岁了。
　　我的世界只剩下冬天与这一方天地。
　　假如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不会看着我变成这个样子......
　　两年了，很多时候我真的认为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凭空消失，时修为什么要把我圈养在这里...
　　“嘶——”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耳鸣伴随着太阳穴的跳动压迫的我动弹不得，像这样饱受折磨的时刻这两年来我早已司空见惯，可是这次我真的累了......
　　无数次惊醒的凌晨，熟悉惊悚的梦境，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千里的...心上人...

　　如果黑暗后面掩藏了一扇门，如果梦境与现实紧密相连，我愿意，我祈愿这将是我唯一睁开眼的霎那间。

　　在我记忆的最后一刻，是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它愤恨，它嘶喊，它懊悔，它低吟
　　“求你，求你不要丢下我...阿沁，是我欠你的，阿沁...”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遥远......
　　梦里我看到一个小女孩，蜷缩在一棵茂盛的发绿的大槐树下，身后是她的家，有密不透风的墙壁，有精美的家具，却又霎那破碎，争吵声，哭泣声撕心裂肺。一位红着面庞的丈夫手起棍落，面目狰狞，张着血盆大口，下巴凝视着那位娇小的妻子，哪怕凌乱，破碎，仍能看出她的美丽......
　　她祈求，她下跪都没能换醒一丝人性，于是，在母爱的最后一声牵挂“沁沁”下结束了这半生的煎熬。
　　天崩地裂，她身后的家终于坍塌了。

　　原来，她竟是我，我本是她？我并没有那样幸福和谐的家庭，我的爸爸曾经是一名老师，后来沉溺于赌博，性情大变。
　　那个夏天，并没结束在时修身上，那个夏天，结束于一声声哭喊中，结束在四方盒子的恨意中，结束在时修离开的那个夜晚里......
　　时修和他父母赶来时，我家早已被看不见头的警戒线包围，醒目的血迹，刺耳的警笛，私语的邻居，滑稽的法医似乎将我一起埋葬，也可能我早已跟随那声“沁沁”溜进天际。

　　不知就那样坐了多久，也不知时修站在我面前多久，我仿佛刚刚睁开眼睛看一遍这个人世模样，我想要站起来，四肢却瘫软于此，时修将我托起，我正对他的双眸，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狠厉的想要将他咬碎。如果他不走，是不是就会改变当下......
　　我知道，我的恨意来的毫无根据，但有时候恨比爱更会让人活下去。

　　后来我独自去了远方读大学，我知道是时修一直资助我，往我的卡里打钱。
　　大三那年春节，我在一家餐馆做服务员，一位醉酒的客人闹事，拽着我的手不放，突然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帮我解围，我记得他，是时修的秘书。
　　哦...他已经不是那年夏天的少年了，现在已经是一位成功人士了。而我，破碎的七零八块。
　　春天来了，我也要毕业了，那天格外温暖，湛蓝布满大地，我感到了久违的轻松，我不羡慕被鲜花簇拥的女孩们，不羡慕满眼慈爱的一家三口，却在看见那道身影的霎那泪如雨下，我再也不想要一个人了......
　　我扔掉学士帽，穿过拥挤的人群，疯狂的抱住他，我好害怕......
　　时修热烈的回应着我，不断嘀喃我的名字，我们紧紧相拥。

　　可我依然无法摆脱那声“沁沁”，那堆倒塌的白骨下，同时也把我埋葬在了那个夜晚，我开始失眠，呕吐，幻听，像无数条嗜骨虫在撕咬我，撕心裂肺，我开始记不清今日明夜，开始伤害自己...
　　时修整夜整夜的守着我，抱住我，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终究还是输给了我。

　　仪器的跳动声，呼吸的急促感，手心的温热将我从那个梦里面唤出。
　　可是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假若我选择那个平静和睦的夏天呢...
　　“时修这个孩子怎么也不等等我就走了”
　　“沁沁啊，你快打个电话问问他”
　　...
　　我终是留在了妈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