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死于光下》南野102

1、前夜

　　人命世上最轻贱的东西，只消一个念头，身为飞尘，魂落黄泉。楚迭没有感受到过存在的理由，所以带走一条命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他在十三岁时分化，魂相羽箭。如果其他人和他一样有着兵器的魂相，那么这个故事就不会存在。可他是特殊的。
　　人们总说不要在十三岁前轻易得罪人。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对头分化后会成为什么样的怪物。两则关于分化伤人的最新旧新闻来自于十年前，一则是一个女人在分化为狼人后吃掉了自己的丈夫，然后生出了儿子，并在爱上他后自焚殉情。另一则是十五岁兽化的鬣狗咬死了强×他的罪犯——那年他们都十二岁。
　　这世界在慢慢变好吗？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个明先生说这个世道神佛妖魔一齐下界，世界在毁灭中复活。
　　世界确实在毁灭，世界确实在复活。世界是这般，可人却不是。
　　人们只活一次，全献给了黎明前的光。后面享受着光的人，只知道理所应当，太阳这东西不就该每天升起吗？可太阳原可以不存在的。
　　楚迭不是造太阳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把这个世界砸个稀巴烂。他的人生已经足够潦倒。他不想看到什么美好的东西，他只想看到无穷无尽的痛苦。
　　痛苦。无论是什么样的痛苦，无论是谁的痛苦，只要是痛苦，他就可以享受。他是痛苦的欣赏者，践行人。
　　“箭射南墙。”之前带楚迭的师父有时会这样说。楚迭没心情去想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那人死得还算漂亮。他是为楚迭死的。楚迭心里全部的感激来自于“我似乎应该感激一下他”。
　　“结束了。”他拔掉一人喉管上的尖刺，血溅了一身。
　　“你会，遭到，报应，的……”躺着地上的另一个人一口气半喘半断。
　　“脏东西。”楚迭啐了一口吐沫。
　　“周家，全是，干净的钱，你这一次，是要害，，害，多少人?”
　　楚迭的诨名“杀金”。传闻他是从贫民窟里被带出来的，所以在接与富豪有关的案子时总是能办的完美。
　　楚迭没有理他，只是从他的头上踩了过去，两个尸体化成黑色的泥浆。
　　“自愧不如啊。”红发林肯南站在废墟上，很难想象就在刚刚这里还是繁华的商业中心。林肯南的魂相是炸弹，能带来极大的破坏，却也很能耗命，他原本是黑发的。
　　“早死的家伙。”楚迭总是这样称呼他。如果林肯南不成为丛鬼的一员，也许他能活到八十八。可不幸的是，林肯南自认这条命实在没什么好珍惜的，反正早晚步入尘土，他不介意早点儿在火堆中丧生。
　　“亡命徒。”林肯南从废墟上跳了下来，吐了嘴里的烟，“像我们这样的人，就该多拉几个陪我们一起下地狱。”
　　林肯南忽然大笑起来，天边荡开了红色的云。周边死一般地寂静，楚迭没来由地在脑子里回荡一个白色的身影。
　　“你们这次捅大娄子了。”一个梳着高麻花辫的女人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
　　“有时候也好奇羚羊执行什么任务呢。”林肯南就要握住她的头发，但她极快地闪开了。
　　“比炸弹活得久的任务。”她叉着腰。
　　“梅零，分部怎么说?”
　　“你们这次的事情已经捅到本部去了。”
　　“那看来这次接的确实是个大活。”
　　“总部现在要对外宣布你是组织外的通缉犯，最近一年不要露面。组织会保护你……”
　　“这话说起来都让人觉得好笑了。”林肯南打断道，“有人会保护替罪羊吗？”
　　“给个建议吧。”楚迭笑了，淡淡的。
　　“去下风区，如果一年后你还在那里好好活着，那就在那里待下去吧。”梅零的瞳孔里出现了一朵梅花图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