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浮沉》诸葛初阳

2、第2章 司灵神君

　　灵鹫宫，位于虞渊皇城不庭山庄之巅。

　　灵鹫宫最高处的祭台，是被历代国君奉为最接近天宫的圣地，也是虞渊的禁地，非重大祭祀活动，闲人不得进入。

　　月余前，大祭司占卜过，祁落落命格属水，日可灭水，午时不宜举行仪式，于是与国君商议，将祭礼仪式提前到巳时末刻。
　　祁落落按时辰推算，加紧些便能赶上仪式。

　　只是怕大祭司看到她微红的双目，会指责她亵渎神灵，一路上便都闭着眼睛养神，没过一会儿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坐辇摇摇晃晃，温暖的日光透过罗纱垂帘，少女秀美的脸上浮现点点粉色光斑。

　　坐辇在灵鹫宫台阶前落下，一名侍女挽起垂帘，紫月上前俯身低语道：“二殿下，请下辇。”

　　祁落落睁开眼睛，纤细雪白的手指搭上紫月的手背，一双深青金丝绣莲短靴伸出，少女从容起身下辇。

　　今日四国使者齐聚，灵鹫宫上方闪耀着金闪闪的仙泽灵气，竟比往日更加熠熠生辉。

　　祁落落需独自登上眼前三百九十九阶之上的祭台，点香焚纸，取血滴入祭炉之中。大祭司打开天眼，召唤司灵神君，司灵神君开启成年仙君的灵力之门。拥有灵力的仙君在掌心聚合灵力，以昭告这世间又多了一位仙君。

　　祁落落逐步迈上台阶，拖地吉服上的白莲朵朵绽放，她很好奇灵力觉醒后可以使用什么法器。

　　命格属水，莫不是可以呼风唤雨吗？

　　只要灵力觉醒，就可以去探寻法器，她想要一柄长剑，比自己兄长祁连城的破风剑更加厉害的宝剑。

　　烈日如火，风声呼呼。

　　每登高一步，后身宫殿就越小，耳旁风声就越大，也能看到越远。

　　祁落落站上最后一阶，洁白无尘的大理石地面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直至天地尽头，四周仙雾缭绕，空中点点悬石如坠落的星辰般发光，犹如仙境。

　　眼前百步，半人高的青铜回纹方尊祭鼎坐落于四方垒土的高台之上。

　　虞渊国君祁婆婆、大殿下祁连城摆案坐于祭鼎右侧，百余位大臣在婆婆身后排布开来，四国使者坐于祭鼎左侧。

　　大祭司双手背立站在鼎前，三百九十九阶之下是见证虞渊二殿下祁落落成人礼的万千子民。

　　祁落落放眼望去，祭台之下匍匐的人群，黑压压连成一片，如此大的阵势压得少女深吸一口气。

　　虞渊的一切国事都由婆婆和兄长打理，她总是任性玩闹，但此时看着身后的万千子民，她突然觉得仙族不同于凡人，拥有不用修行就得到的仙胎灵力，却也多了一份守护的使命。

　　“吉时已到，请二殿下登上祭台。” 宏厚的声音似有穿透力，震得祁落落的耳膜嗡嗡响。

　　大祭司如巳微微躬背，伸手请示。

　　他的深黛色长袍被风吹起，高高的礼帽庄重肃穆，半指长的胡须风中丝丝分明，眼眸漆黑，明亮坚定，表情严肃得如同不移的磐石。

　　祁落落迈出步伐，她看到了坐在百官前面的婆婆，她婆娑的眼睛和皇冠之下的丝丝白发。她的婆婆已经十几万岁了，自有记忆起，她就跟着婆婆身后，婆婆很忙，但总是给她带各种小玩意儿，也从不责骂她。

　　今日，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一千岁了，可以与她并肩承起天下大任。

　　祁落落冲着婆婆笑笑，她看到婆婆笑了又落泪了。
　　落落瞟了一眼婆婆身旁的兄长，还是一如往常，神色严厉，吓得她抿嘴收起笑容。

　　“二殿下，请焚祭纸。”

　　祁落落回过神来时，大祭司如巳已双手呈上一叠四角镂空印花祭纸。

　　祭司，原是仙胎，拥有可承载天眼之力的特殊体质，掌管着凡间与天界之间的信息传递，因后代与人类婚配较多，加上后人在灵力上缺乏修炼，仙胎逐渐退化如同凡人，虽有无限的寿命，但却没有过高的灵力，能开天眼的不过两三人。

　　四国的祭司属同一家族，如巳是祭司家族的当任家主，是祭司家族灵力的巅峰。

　　传说他出生之时，天界上万年不曾出门的令杉神君突然降临虞渊，亲自为他点亮天眼，他也是第一位未成年就拥有天眼的祭司，加上他严厉公正的行事风格，是四国国君见了，也是要礼待三分的人物。

　　大眼前的祭司虽是好友如乙的父亲，却是祁落落最怕的人。

　　祁落落用炉火点燃祭纸，在祭纸投入祭炉的瞬间，火焰熊熊燃起，火光宛如一道屏障直冲天际。

　　婆婆、群臣、身后的万千子民喧然跪拜，“天佑我民”的声音鼎沸而起。

　　相对于神族的不死之躯，百年一世的凡人如蜉蝣过隙，上一次大殿下的成人礼是在三万年前，人间早已数轮更替。

　　跪拜在地的子民如同见到菩萨一般，合手叩拜，口中祷告有词，也许这将成为他们在后人面前值得吹嘘的一段经历。

　　鼎沸之声缓缓落下，祁落落点香三只，双臂平举立于胸前，跪拜叩地三次，手中之香突然消失。

　　一柄回纹短刀出现在手中，祁落落执刀划破手掌，用力握紧，鲜血滴入祭炉，血红色在烈火屏障中缓缓升起。

　　大祭司双指抹过双眼，金色双瞳闪耀，他抬眼望去，屏障中央隐约亮出一个人形。

　　再眨眼，一位青衣飘飘的俊朗仙君飘然而下，立于祭台之上。

　　“恭迎司灵神君。”

　　万民俯身跪拜，恭迎之声响彻天际。

　　司灵神君左手持册，右手执笔，年轻俊朗，眉目俊秀，嘴角微翘，深棕云纹木簪挽起漆黑长发，神情清爽如微风拂过湖面。

　　祁落落第一次见到天上的神君，觉得这位神君就像她在皇城外的凡间见到得凡人书生一般模样，但却比凡人书生生得更加好看。一时看得入迷，竟忘了行礼。

　　“咳咳，二殿下，快拜见司灵神君。”
　　大祭司跪拜在侧，他面色紧张，用极小的声音提醒着祁落落。

　　身为活了五万年的大祭司，与天神打了很多交道的他，深知这三十六天上的神君，最是看重礼节，四国之中除了昆吾之国的天宫储君，其他人对待神君定是要有拿出十足的礼数来的。

　　祁落落闻声方才想起婆婆确实教过礼数，即刻俯身拜下，前额点头，心中惶恐万千，声音微微颤抖：“只因小女初见天神，一时失仪，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司灵神君莫怪。”

　　司灵神君对着祁落落微微一笑，唇似未启，声却入耳：“无妨。我今日前来，本就是为全了你的大事，你且随我来。”

　　未等众人反应，司灵神君执笔的右手轻轻一拂，两人便进入无尘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