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之桥》久茶

8、异变

　　方上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他来找皇甫朝云的时候有些慌乱，随意把手机塞在裤袋里，自己事后也不记得。
　　“卜噜卜噜卜噜卜噜，卜噜卜噜卜噜卜噜……”奇怪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像是知道电话的主人正在大会周公，更加不依不饶地响个没完没了。外人听来兴许只觉得这铃声十分怪异，但凡看过海贼王的人肯定一听就知道，这是那里面电话虫的声音，竟然被方上在网上下载下来作为他的来电铃声。皇甫朝云对此曾表示十二分的鄙视，理由是“明明是一个大叔，偏偏学别人装嫩”，还扔给他几本书，他一看，《活着》、《平凡的世界》、《老人与海》，还有《热爱生命》……
　　皇甫朝云的眼中充满长辈的慈祥，“这些书看完，大致可以解答‘人之所以为人’的疑惑。”
　　方上愤怒地抗议，“什么叫热血你懂不懂！海贼王，那是梦想！梦想！”
　　有时候，他悲哀地想，这样一个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和他迥异的人，怎么就成为他的好朋友了呢？
　　……
　　方上睡得迷迷糊糊，伸手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手机。他依旧闭着眼睛，凭感觉按下接听键，有气无力道：“喂……”
　　“方哥、方哥！”那头的声音气势恢宏，圆润饱满，震着方上耳朵嗡嗡作响，睡意也飞走了几分。
　　方上不耐烦地揉揉耳朵，骂道：“刘庆，你他妈的吵什么吵！一大早就扰人清梦，啧！”
　　那头的刘庆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十分无语。
　　“方哥，你听我说，有好消息！”刘庆放轻了声音，却仍然十分兴奋，“你托我问的那样东西，有下落啦！”
　　“嗯？”方上脑子转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什么？你说说看。”

　　“呯！”
　　皇甫朝云看着顶着一头乱毛从房间里冲出来的方上，有些无奈，“你做噩梦了？还是又看见鬼了？”
　　方上看了眼皇甫朝云，又瞄了眼正在津津有味看电视的徐暮云，一时有些嗫嚅，“这……我……”他有些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跟皇甫朝云说这件事，总觉得说或不说都很奇妙。
　　皇甫朝云何等敏锐，识趣地走进房间拿手机，“我去叫外卖。”
　　方上松了口气，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皇甫朝云扬了扬眉，仿佛在说——这次先欠着！以后再跟你算帐！
　　方上嘿嘿地装傻，等他走后，走到徐暮云身边，十分狗腿地笑道：“徐先生，你托我找的那样东西，有下落了！”
　　徐暮云眼睛依然盯着电视，心不在焉地回应，“哦？”
　　“只是……”方上有些为难道，“它现在被四川一个民间收藏家高价买入，据说锁在他家的地下室，还专门雇了一批人日夜轮流看守。这事……恐怕不太好做啊。”
　　徐暮云终于转过头来，轻蔑地笑道：“不过几个人，又不是千军万马，怕什么！即使他真有千军万马，我也不怕。”
　　方上暗自咋舌，心说这徐暮云真是傲慢自大到猖狂的地步，脸上当然还是笑眯眯地，“当然当然，一群虾兵蟹将又怎么比得上一个常胜将军。”
　　尽管这马屁拍得怪里怪气的，徐暮云还是难得地对他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方上心想，嘴上却道：“那东西找到了，咱们的合约……”当初徐暮云只叫他找，可没叫他去取。现在东西下落也有了，那么……他的双眼顿时了变成金光闪闪的$符号。
　　徐暮云淡淡地扫他一眼，“你觉得我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
　　方上立即摇头，“当然不是。徐先生是一位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的君子，又怎么会做出拖欠合同金额这样毫无品味的事呢？”给他戴了这么多高帽子，这下总不会欠帐了吧？
　　徐暮云不再理他，目光又转回电视上去了。

　　这时，门铃叮铃叮铃地响了。而皇甫朝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原来是送外卖的。
　　皇甫朝云付了钱，给沙发上的两个一人扔了一个饭盒，什么也没说。
　　徐暮云皱起眉，“今晚就吃这个？”
　　皇甫朝云面无表情，“你可以选择吃或者不吃。”
　　徐暮云眉毛拧得更紧了，最后才慢吞吞地拿起饭，心不甘情不愿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对了，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你要开始准备一下两天之后……”
　　他还没说完，已经被皇甫朝云抢先打断了，“我吃这个！”说着抓过方上手中的饭盒，恶狠狠地瞪了徐暮云一眼。
　　方上被他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咕哝道：“奇怪，你不是不吃洋葱吗……”还是乖乖拿起床上唯一的一个盒饭。
　　徐暮云颇有兴味地看着皇甫朝云，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唔，等你学会了赵家枪法之后，你就可以……”
　　“方上！”皇甫朝云咬牙叫道。
　　正在往嘴里扒饭的方上根本没空应他，只含糊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皇甫朝云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提到浴室，“你吃饱了吧，去洗个澡吧。”
　　方上嘴里塞得满满的，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盒饭里的鸡腿离他越来越远……他、他还没吃够啊！！！而且，他根本没拿换洗的衣服，怎么洗澡！
　　确定把方上关进了浴室，皇甫朝云才回过头，怒瞪了徐暮云一眼。
　　“徐暮云，”皇甫朝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怒气，“这件事跟方上无关，不要把他扯进来！”
　　徐暮云平静地看着他，“看来你还搞不清楚状况。”
　　“我不管现在什么状况，我警告你，离方上远一点！”皇甫朝云毫不妥协地看着他。
　　徐暮云放下筷子，靠在沙发上，挑起一边嘴角，眼神却是冷冷的。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连空气都像在这小小的室内凝固了一般，只有电视上的节目还在孜孜不倦地继续播放着。
　　“今天东区又发生一起袭击案。和之前的几起案件一样，死者身上的伤口像被大型猛兽咬伤，导致受害者流血身亡。但是警方调查了附近地区，都找不到任何线索……有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目击者表示，受害者在没有被任何东西接触的情况下受伤而亡，绝对是妖怪所为。但这种说法并不被大多数人所认可……”
　　皇甫朝云渐渐被新闻吸引了过去，他是警察，对这些事情本就比其他人敏感，再加上最近特殊的经历，更是让他一颗心悬了起来。
　　可是当他继续看下去，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
　　“明白了？”
　　徐暮云瞟了眼他苍白的脸色，轻笑，“神魔界已经开始行动了。”
　　皇甫朝云抿紧唇，一言不发。
　　“先从一个人下手，慢慢到一个地区，再到一个国家……最后是整个人族！”徐暮云字字如刀，“没有人想被牵连进来，但是，朝云，每个人都已经无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来了。”
　　徐暮云扫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继续道，“你以为瞒着方上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样恰恰让他处在未知的危险当中！方上八字轻，这样的体质势必让他成为第一个替罪羔羊！”说到这里，他又缓了一下，“不过，他虽然胆小，但是不失为有点用。倒不如让他知道前因后果，也好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这番话虽然中肯，但也有他的小小私心。哼，整天看着皇甫朝云担心方上他就觉得很不爽，一定要想办法让方上自力更生才行。
　　徐暮云的字典里没有“心虚”两个字，不，他根本没有字典。
　　所以他心安理得地发表完看法，一脸期待地等着皇甫朝云的回应。
　　皇甫朝云只是冷冷地看了他很久，最后说了句“不许动方上”，转身走到浴室开门。
　　方上在里面已经饿得有些昏昏欲睡，见皇甫朝云开门，欢呼一声，一跃而起，朝他的大鸡腿奔去。
　　方上边扒饭边啃鸡腿，丝毫没有发现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模模糊糊地问，“泥门谈啥摸介摸久。”
　　见两人都没有回答的意思，方上就认认真真地啃起鸡腿来。
　　徐暮云觉得无趣，起身道，“我去睡觉。”
　　方上瞪大了眼睛，“可素谢在才发顶（八点）。”

　　徐暮云刚起身，皇甫朝云就觉得有些异样。
　　他从怀里摸出横艾给他的符印，上面墨黑的飞羽标志却闪着血红色的光，整张符印像要燃烧般的烫人。
　　他心里一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徐暮云此时也停下脚步，一脸深思地盯着他手中的符印。而方上只顾着吃饭，没有留意这样的异状。
　　皇甫朝云手握符印，心里默念着“飞羽焉逢”，忽然间，一道金色的光芒一闪，大厅中凭空出现两个人来。

　　“……横艾！”皇甫朝云吃惊，“徒维，你们怎么来了？”
　　这时方上反应再迟钝，也看见发生了什么事。他张大嘴巴，嘴里还塞着半个鸡腿，一副完全怔愣的样子。
　　横艾先深深地看了徐暮云一眼，然后才转向皇甫朝云，平日脸上的微笑也收敛起来，“朝云，一时无法跟你解释。我们先到飞羽再说。”说完，又吩咐徒维，“师弟，你把那人也带上吧。”
　　徒维恭敬应道：“是，师姊。”说着，走到方上面前微一拱手，“得罪了。”抓住他衣领，左手成咒，嘴里念念有词，霎时一道金光一闪，两人已经不见。
　　皇甫朝云脸色微变，横艾宽慰道，“朝云，不必担心，他没事的。”说着目光微微一转，有意无意地扫了徐暮云一眼，“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