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出笼的鸟 ...
-
杨戬在殷乐面前显了身形，本担心凭空出现会让殷乐害怕，但是殷乐看见他，只是身躯抖了下，抱紧了自己手臂，平静等待杨戬说话。
杨戬不自觉感到压抑，微微蹙眉，一时想不到说什么，便从怀中掏出殷郊给他的令牌。
“你哥哥让我来救你。”他声音柔和道。
殷乐盯着玉佩，眼睛忽地亮起，然后眼中一点点地噙满泪花，变得灵动。
她走向杨戬，接过玉佩，指腹细细摩挲上面的纹路，本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泣，却没忍住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上面。
她的腰间上挂着另一枚与殷郊的相似的月牙玉佩，是母亲在她三岁生辰时送给她和哥哥一人一半的玉佩，希望他们兄妹相亲相爱，相互扶持。
殷乐沙哑着嗓音问：“哥哥，他还好吗？”
杨戬回想殷郊被裹在混天绫里不停扭动的样子，点头：“他很好，你不必担心。”
殷乐重重地点头，紧绷的心神终于得以松懈，压抑许久的泪水也像找到了出口，她咬紧牙关，眼泪还是抑制不住涌出。
杨戬的手握了握，有些无措，他素不懂如何与人打交道，想安慰殷乐，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随后，少女扑进了他的怀里，无声哭泣着。
感受到怀中无比柔软娇小的身躯，杨戬一时僵硬，动弹不得，过了会才轻轻拍殷乐的后背，揉了下她的头。
这是他除了哪吒外，摸过第二个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大概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有些心疼和怜惜。
殷乐在杨戬的怀中没哭多久，鼻尖和脸都微微红，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恢复了一些灵动。
“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杨戬这才真实地在心里感到一丝心疼。
她太懂事了，连哭都不敢太大声，大约是怕引来外面站岗的侍卫，其实不用怕，我很强。
殷乐抬起手臂擦过眼角泪痕，他注意才到，她一直遮掩的手腕上的绷带渗出了血。
被发觉后，她神色难过地往后藏了藏。
杨戬皱眉问：“怎么伤的？”
“妲己让父王喝我的血延寿。”殷乐很平静。
“他知道？”杨戬不敢置信，亲生父亲喝女儿的血吗？
殷乐沉默地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杨戬感受到了修道以来久违的愤怒。
杨戬托着她，停在半空，凝望这座宫城里最宏伟的宫殿摘星楼，推算今晚一戟刺死商纣王和狐狸精妲己的概率有多少。
殷乐在他怀里一动，害怕得捂住眼睛，不敢看下面的高空。
“我的侍女小葵被关在柴房，你可以去救她吗？”她瑟瑟问，像是用自己的方式拉回杨戬的理智。
杨戬清醒过来，压下心中的杀意，看向她指的地方，沉声道：“可以。”
小葵被饿了几天，已经昏迷，杨戬单臂拖起她，一起离开朝歌。
却在朝歌城外短暂现行时，被人用震天箭一箭射中胸口。
朝歌有高人坐镇，还好他未冲动行事。
杨戬咬牙带他们平安降落到朝歌郊外的密林，随后也陷入昏迷。
醒来时，他的衣衫大敞，受伤的地方被细细地擦洗干净了，露出狰狞的红肉。
殷乐跪坐在他和小葵中间，方便照顾，眼眸里很是担忧。
看到他一动，殷乐眼睛一亮，惊喜道：“太好了，你醒啦。”
她终于松懈下来。
随后小心翼翼地触向他胸口的伤处边缘，垂眸：“我不知道，仙人也会受伤。”
杨戬有些涩然，合上衣服，不看她：“我道行不够，还称不上仙人。”
“那要多久能好。”殷乐抬眸看他，十分自责。
“大约几日吧。”杨戬含糊道，事实上箭头淬了毒，大概需要半月才能全部祛除。
“嗯，那就好。”殷乐果然放下心来，笑了，唇边带起小巧的梨涡。
杨戬用点火诀生了火，驱散了黑暗，火光照耀下，四周暖洋洋的。
想说些什么缓解沉默时，他向殷乐看去，疲惫了一天的姑娘已经抱膝睡去，恬淡安静。
*
第二日清晨，杨戬带着两个疲惫的姑娘回到了西岐。
从空中远远向下望去，西岐城外五十里处驻扎着黑压压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殷商兵马。
殷郊和姬发早早便来到城头上焦急等待，杨戬三人的身形刚显，殷郊一喜，跑上前紧紧抱住久别重逢的妹妹殷乐，十几日不见，妹妹瘦了憔悴了。
殷乐伏在哥哥怀里大哭，一边小心摸索哥哥的脑袋和脖颈处。
察觉到妹妹的动作，殷郊鼻子酸涩想落泪，却不想加深妹妹的难过，只是眼含热泪安抚道，“哥哥没事，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杨戬默默在旁伫立，发现殷乐在哥哥殷郊面前和他面前并不一样，她十分信赖哥哥。
小葵抽噎着看自家王姬和太子哥哥相拥，小声说：“呜太好了，王姬以后又有家了。”
见他们兄妹俩哭得差不多了，姬发揽住殷郊和殷乐的肩膀，对殷乐郑重道：“乐妹妹，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西岐就是你的家。”
殷乐不好意思地抹净眼泪，鼻子通红，向姬发见礼：“乐谢过姬哥哥。”
还欲说些什么，殷郊打断道，“你跟姬发客气什么？西岐有我在，你放心住下。”
姬发傻笑着点头认同。
一旁的杨戬沉默良久，不愿打扰他们团聚，正欲离开，殷乐拉扯哥哥的袖子，提醒他。
殷郊忙快步走到杨戬面前，抱拳单膝跪下，抬头与他对视，极严肃道：“杨戬，我欠你两条命，愿为你赴汤蹈火。”
说完他重重稽首拜下，带着殷乐的那一份一起，这是他绝不会违背的诺言。
杨戬不知如何拒绝，认为他做的不过举手之劳，看向后面盈盈笑着的殷乐，才轻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殷郊的感激。
殷乐随哥哥进城，西岐城内见不到一个行人，一片肃穆萧杀的气氛，殷郊皱眉解释道：“我们明日将与商朝开战。”
他已经不认纣王为他的父亲了，殷乐看他，点头。
又听闻西伯侯姬昌回西岐后重病不治而亡，姬发已自立为武王。
殷郊目前就住在武王府，与姬发一起提前为殷乐安排好了一切，挨着他和姬发的院子在王府东北角，早上醒来能第一时间晒到太阳，可见武王府对殷郊的上心。
知道哥哥过得好，殷乐放心了，开始期待在西岐的生活，和那位面冷心热的仙人，想到这，她轻轻一笑。
殷郊将妹妹安顿好，细细嘱咐她，“预计商朝军队今晚就会攻城，我们需要仔细布置城防，哥哥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今日不要出门。”说完扬起胜利在握的笑容，赶去书房议事。
殷乐蹙眉看他离去的身影，捏捏手心让自己冷静，抬头望，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战争到来了。
*
殷乐梳洗完毕，头也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城外战鼓齐鸣，醒来时，武王府灯火通明，殷乐的院子里也驻守了一队人马。
自从殷郊早上离开后，就没再见到他，她有些担忧，但是选择乖乖听哥哥的话，只在院门口张望，小葵陪着她一起叹气。
“唉，希望郊殿下平安无事呀。”小葵天真道。
殷乐则说，“希望西岐一定要守住。”天下人现在把姬哥哥当叛贼呢，可怜殷商的将士们要为那样一个昏庸无道的父王付出忠诚和生命。
踌躇许久，殷乐问门口的侍卫，“我实在担心，不知西岐如今的兵力如何，能守住吗？”，她又加了一句，“若是兵力不足，你等不要守护我两个女子，去战场上保家卫国吧。”
其实为首的侍卫长正处于矛盾中，一面想上阵杀敌，一面又碍于接受了今晚守护殷乐的任务不可离开。
此时听到殷乐的话，眼神大亮，忙抱拳，“多谢殷小姐成全！”说完，点了六人留下保护，带着其他的十四人匆匆离开了。
殷乐思来想去仍觉得不安，询问留下的侍卫，“姬，不，武王府其他的家眷们在哪？”侍卫不知她的意思，如实回报。
殷乐听完，拉上小葵，对侍卫们道，“我们不留在这了，去与姬老夫人汇合，人多力量大。”她笑着解释。
侍卫们面面相觑，毕竟他们现在的任务是保护殷乐不受伤害。
殷乐不愿耽误时间，急切道，“听我的，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如今就剩你们几个，万一大量敌人杀来，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侍卫们被说动，带着殷乐两人往姬氏祠堂奔去，路上，殷乐见夜晚本该漆黑的天空泛起橙光，隐约的呐喊声飘荡过来，一定要胜啊！
来到姬氏祠堂外，门口守卫惊讶此时居然有小队人马过来，对完口信后，放他们进去。
殷乐粗粗一看，此处的人马大约百人，果然西岐的兵力并不算深厚，迎上一头白发的姬老夫人，姬老夫人老眼昏花努力睁大眼睛看殷乐的面貌，旁边扶着她的伯邑考遗孀轻声在她耳边述说。
“啊，是殷乐啊！”姬老夫人显然对殷乐在朝歌的遭遇有所耳闻，紧紧抓住了殷乐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好孩子，你受苦了啊。”
殷乐扶住姬老夫人枯瘦的手臂，鼻子微涩，小的时候，姬老夫人年年来朝歌朝拜，见过几次，但她没想到，姬老夫人会记挂她。
她安慰道：“我没事，姬老夫人，能离开朝歌来到西岐是乐最大的幸运。”老迈的夫人连连拍她的手，“好好好。”
姬老夫人把殷乐和武王府的老弱妇孺安顿在一起，静静等待城外的战局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出笼的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