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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吵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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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青峰,长阶入云,着各色服饰的年轻男女身配刀剑站在阶前,无一不以敬畏的目光望着右侧巨石上镌着的天一宗三个大字。
时年妖魔横行,人族以修仙者为尊抵御袭扰,各家各户但凡有灵脉的子弟都拜入仙门,经年修炼后既可以成为庇护一方的尊者,法力超群,被称为“仙师”。
仙师地位超然,而且可以接受来自百姓的供奉,过上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日子,因此人族都以自家子弟拜入仙门为荣,这委实是一条比当官还要令人欢喜的路。
人们有“绯袍不如白衣,孔夫子不及徐夫子”的说法,绯袍指的是官员的朝服,白衣是修仙者常见的打扮。孔夫子不必说,徐夫子则是仙门中第一位被朝廷请为国师的修士。
众多派别里,历史最为悠久、底蕴最深厚的便是天一宗。它绵延数百年,比夏立国还要久远,总共出过三百八十一位仙师,六位国师,宗门子弟遍布九州,就连皇帝每逢大事不决,也会沐浴焚香往天一宗问道。
天一宗招收弟子却不十分苛刻,并不像有些宗门对弟子的家门血脉有详尽要求。只需符合拥有灵脉这一个原则即可,无论灵脉是属于上中下哪一品。
每隔三年,天一宗向外招收弟子,得到消息的灵脉拥有者们怀揣着成为人上人的梦想从各地出发,汇聚青州。
家门有些渊源的子弟到底多了些内幕消息,比如哪位仙君今年头回招收弟子,哪位好言笑易相处,哪位教授术法极严,门下弟子修习了五年也未能下山。
这些子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个眼神就知道是同道中人,报上家中长辈的名姓,道起亲友来。
林郃面无波澜,实则竖起耳朵恨不得凑到那群富家子弟跟前去听。
断断续续的字句飘来。
【柳沄仙师不会再收徒了】
【可惜】
【百里衡】
【我家中已经打点好了】
他们还提到其他几位仙师的名字。
林郃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
拉短的距离和此人鬼祟的行径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林郃,似笑非笑地微微一躬身,“不知阁下出自哪一世家?竟从未见过。”
林郃面上微微一红,故作底气般挺直胸膛,“我姓林,不是什么大族,从永州来。”
那人的语气转了几折,“噢——”
讨厌得很。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位公子将折扇合起,往手里一敲,继续道,“还请你离我们远些。”
林郃生气,怒了一下,学着说书里“英雄不问出身”回了一句,跑开了。
越想越气,又怨自己嘴巴拙笨,怎么就没伶牙俐齿地回他们几句。
如此气愤之下便没有察觉旁边渐渐靠过来的人。
“林公子。”
来人将他的肩膀一拍。
林郃猛一转身。
对方见他被吓到,不好意思然而没什么歉意地朝他一笑。
林郃观来人一身白衣,虽没有什么纹样花饰,但布料不似麻布那样粗糙,反而隐隐带有光华,把这人衬出几分仙人之姿。
这人下一秒从怀里掏出薄薄一本名册,故弄玄虚地朝四周看了一看,然后对林郃说,“我方才听见林公子和他们争论。”
“天一宗总共分为八院,仙师充当教习,旁人不清楚其中深浅也是正常的,偏有那些富家官宦子弟拿了消息来炫耀。”
他摇了摇头。
“这样的事本不应该藏着,老师挑学生,学生也要选一选老师嘛,毕竟,”他停了一下,“谁都不想碰上那种严苛之人。”
林郃想起传闻里十年还未能下山的弟子,有些慌乱,问他,“所以,有什么办法?”
他哗啦翻开手里的册子,“请看。”
林郃见册子里写了许多人的名字,“这都是......”
“这都是天一宗的教习,”他手指往下面一行文字点去。
“温和,善玩笑,然手极严。”
林郃了然,“这就是评价了。”
往后看,“谈天说地,说东说西,就是不讲课,水。”
林郃思索着这水字的意思。
再往后翻一页,底下赫然写着,“快逃!”
林郃吓得心惊肉跳。
仔细看了看这位教习的姓名。
不敢选不敢选。
他正看着,对方将书合上了。
用一种“你懂了吧”的眼神看着他。
林郃的眼神还落在那本书上。
什么是字字珠玑。
他今天见到了。
他问:“多少钱?”
可算说到正题了。
对方眉开眼笑,伸出五根手指。
林郃倒觉得这价比自己预想的要低,如今市面上一瓶灵药就需十两银子,他受了伤都不敢去买的。
这样一本名册花了撰写人不少时间,况且对方肯将这样的消息放出来和他们共享。
他敢说,要是让那些世家子弟说出这些消息,价格得翻上几翻。
心中一确定,林郃十分爽快,将银子交给对方,拿到册子便珍惜地装起来。
对方和他告别后,又去做另一桩生意。
临走前,还祝林郃一切如意。
林郃突然想起还没询问对方的名姓。
对方只是笑道,“有缘自会再见。”
他没想到,这缘来得太快了些。
林郃走到山腰时听见底下骤然喧闹起来,一群人聚拢起来,中间还伴着推搡。
“厉小庄!等黎师兄到了,有你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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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从外面慌不择路跳进来,一把推开门,大喊:“谢师姐救我!”
春风穿堂过,屋里空无一人。
桌上茶杯还保持着主人走之前的状态。
厉小庄撇了撇嘴巴,索性坐下喝茶。
不一会儿,他的通讯石发起亮光,上面缓缓浮现出一行字,“来戒律堂。”
厉小庄一路过去,途中碰上不少人幸灾乐祸。
“厉师兄又去戒律堂了。”
几个师弟偷笑。
厉小庄还是那副不在乎的样子,他甚至挖了挖耳朵,“又是谁在叫?”
“吵死了。”
等厉小庄到的时候,长老们商议得已经差不多了,这件事追究他是其次,重点是把谢扶玉这个主犯揪出来。
厉小庄一眼就看到跪在中央的那个身影。
他看不见谢扶玉的神情。
在长老的喝问下,他走到谢扶玉身边跪下,做出恭敬听训的姿态。
管术数的长老赵长天恨恨地看了两人一眼,十分痛心疾首,“想不到我天一宗竟出了这样的钻营之辈。”
厉小庄心想,至于吗。
江行舟很能体会赵长天的心情,但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
他心情复杂地盯着一进门就被喝令跪下的谢扶玉。
怎么,就不能消停呢。
怎么,就不能找个地方安静地,无人知晓地死去呢。
成了天一宗的美名,也算有始有终。
现在她好好活着就是扇在天一宗脸上的一巴掌,让人时刻记着,还有谢扶玉这号人。
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