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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禁殿 ...

  •   就在官服被撕开的一瞬,白凝骤然抬头,望向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臣不知何罪之有?”

      就在此时,一道鞭影骤然闪落在白凝视线中。

      随着一声脆响,血光顿时在眉间绽开。

      皇帝身侧宦官已上前来,居高临下望着白凝:“大胆!你身为太子属官却心怀叵测,挑唆太子旁逸斜出!天家圣颜,岂容得你来玷污!”

      白凝登时抬起头,越过眼前的宦官望向殿上的天禧帝:“陛下,臣实不知此话何出!”

      天禧帝似是默许般冷漠地看着太监动手,不发一言。

      宦官发出一声冷笑,手中的刺鞭再次落下——那正是监司内的拷打刑讯之具,瞬间便可撕开衣衫,留下一条血肉。

      白凝吃痛地缩起双手,支撑住身形,只闻宦官高声呵斥:

      “这宫闱内外,谁还不知你背后的勾当?凭借几分龙阳之色,就胆大妄为!陛下特许你出入宫闱,你就敢玷污天家清白,便是千刀万剐也罪有应得!”

      “臣冤枉!”

      白凝忍着震惊申辩,“臣何曾为此等事?又有何人为证?”

      “而今殿下抗旨拒婚多次,你可敢说你并不知情?”宦官怒声呵问道。

      在丝毫不容辩解的鞭声中,白凝陡然明白了什么:

      他知自己处境危险,也早对其他皇子有所提防,为官行事处处小心,只是想不到,对方会拿出这等荒唐的理由,而皇帝竟还对此深信不疑。

      而今的广祯殿,恍然已是一座内宫刑堂,昔日的颍川才子和同司宫奴婢一样,遭受着不需理由的污蔑和责打。

      “陛下欲杀臣,臣不过一死,然有人污蔑太子清誉,望陛下明察!”

      忍着剧痛,白凝抬头高声道。

      “放肆!”随着宦官一声高喝,恶狠狠地抬起一脚,落在他削薄的肩头。

      早在宫中时,这些宦侍便已看他不惯,白凝那凛若冰霜的气度、眼高于顶的作风。他们恨他以完璧之身出入宫闱,恨他不用低三下四便得上位者宠幸,恨不得早日见其跌落,再狠狠踏上一脚。

      “休要狡辩!谁人不知太子与你形影不离?便是铁证如山!你竟还敢抵赖!陛下明鉴,你敢质疑天子所言么?”宦官扯着尖锐的嗓音质问道。

      天禧帝眯起眼睛,在明堂之上不发一言。

      鲜血沿白凝的面颊坠落,望着天禧帝晦暗的神色,他渐渐意识到——这种拙劣的把戏能够成立,多半是天禧帝早对他起了杀心。

      既然如此,他若开口申辩,或许会死的更加难看,可他不能再让太子承受不白之冤。

      白凝咬牙忍痛,仍旧压着克制的语调对皇帝道:“殿下他从未做过逾矩之事,无论对臣还是他人……!”

      “殿下一向洁身自好、心性高洁,从未辱没天家,还请天家切勿自污!”

      ……

      一切忽然停了下来。

      鞭打声顿然止住,按在白凝背后的手也松开了。

      天禧帝缓缓自金殿走下,停在血泊面前。

      白凝直着身子,头发已经散了,仍目不斜视,像一株血污中绽开的梅花。

      天禧帝发出不屑之声,俯身抓住了白凝浸满温血的衣襟,向上提起。

      白凝睁开眼,眼望天禧帝审视的目光,只听他悠悠道:

      “你说你是颍川世家出身,可朕却觉得,你倒像一位故人。”

      白凝的心微微震颤,随后猛地向下一沉。

      “臣确是来自颍川。”他阖上双目,挡住眼底一瞬的恍惚,感觉头顶上方的目光仿佛在灼烧,炭火一般一寸寸落在他的脸上。

      “这些年来,不知何处,朕越发觉得你与那人相似。读你那篇文论,朕仿佛又在与故人促膝长谈。”

      白凝咬紧牙关,忍受着窒息的疼痛,“臣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天禧帝无视他的一切,兀自发出一声低笑,“就连被缉拿审问、宁死不屈的时候,也是一样。”

      他低低地审视,慢慢地思考,最后问:“你十二岁进入宫中……究竟是商靖的儿子、还是他的门生?”

      白凝虚弱的目光自那瞳孔中读出了一丝平静的癫狂——

      身为帝王,天禧帝杀人从不需要多么确凿的理由,此时怀疑自己与商靖的关系,也是仅凭直觉和猜想。

      白凝的内心忽然感到一丝不易的轻松:

      至少,自己的死是由于皇帝无凭据的猜嫌,而不是因为太子——这罪名,他尚可一人承担,重来一世,他至少可以不再连累燕华。

      只是……辜负师父的重托了。

      念及此处,白凝眼角忽然划过一丝讽刺。

      在天禧帝又一次地暴喝中,他沉静地答道:“商靖早已被陛下挫骨扬灰,而陛下却始终心有戚戚,念念不忘,已不知错杀了多少‘同党’。”

      他眉眼垂落,染血的唇角仿佛幽幽地勾起一丝笑:“陛下这样做,难道亦是觉得,当年之事,是天子之错吗?”

      天禧帝猛然一怔,被这突如其来的张狂塞住,不可思议地望着白凝。

      已经有数十年间不曾有人再对他口出狂言了……是啊,已经二十余年了。

      握着白凝衣襟的手啪地松开,白凝坠倒伏地,血迹沿着白衣蔓延开来。

      “哈、哈哈哈……”

      天禧帝忽而狂笑,两侧侍卫宦官纷纷垂首避让。

      错杀商靖以后,面对积弊难返的朝政,他靠沉湎酒色逃避,故人面貌早已模糊——然而此刻,白凝厉声喝问的样貌又与他何其相似,天禧帝眼前仿佛已不是太子下属的年轻官员,而是当年促膝长谈的商靖。

      “朕的错?朕怎么会有错!?”皇帝的脸色忽然无比暴怒,“是你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朕此生未曾信过别人,是你!让朕背上嗜杀之名!朕有今日,全都怪你!”

      天禧帝挺着脖子,瞪着白凝那双坚定清明的眼睛,面容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

      白凝一动不动,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只安静地看着,这位昔日的英主,今日却疯癫荒唐如此失态……

      天禧帝忽然抓起头上的琉冕,向地上掷去,琉珠顿时四散炸开,他猛地向前俯身,仿佛又陡然清醒,再一次抓起了白凝:“说——商靖他现在何处?你究竟是他什么人,说——!”

      殿角的侍卫、太监们仿佛听到不得了的秘密,纷纷露出畏惧之色。

      而白凝却轻轻闭上了眼睛。他第一次目睹了天禧帝的发狂暴怒,知道今日在劫难逃。

      明明……师父口中的皇帝,比眼前的人要高大、伟岸许多——白凝想,或许,那是因为师父心里还保有着最后一丝君臣之情吧。

      而此刻的他,却不由地想到了燕恪。燕恪十岁那年,分明也遭遇过此情此景,面对暴怒无常的皇帝,年幼的他该是多么无助、多么害怕啊。

      “陛下以喜怒为心,岂知被陛下枉杀之人亦有其心。”

      白凝侧目望向天禧帝,如同轻喟,又仿佛戳破了他的虚张声势:“陛下要杀我,何其容易。”

      语罢,他不再说话,多余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他亦不会向天禧帝讨饶,轻轻闭上了眼睛。

      刚才动刑的宦官此刻放下刺鞭,提起了木杖:这些年,皇帝发疯动怒杀死的宫人数不胜数,只要一声令下,人顷刻就化为一滩血水,又或许,这次皇帝会采用些什么新的玩法……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天禧帝浑浊的双眼散发着幽暗慑人的光,他死死盯着白凝,仿佛要祛除那令人不安的幻影。

      此刻大殿无比安静,如同死亡来临的前夕,没有一丝声响。

      “你一心惦着太子,可惜太子并不会救你。朕最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只会空谈大话。”

      天禧帝悠悠地说着,随后抬头眺望向远方殿宇之间,嘲弄地笑起来:“押去承天殿外,就当着满门的举子的面……”

      “报——”
      门外传令黄门跌跌撞撞跑进宫殿,看着眼前血腥凌乱的场面有些结巴:

      “澄、澄华门外,七、七殿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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