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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

  •   那些人,在远去的年华里慢慢沉淀,放成一壶佳酿……

      “同学们住手!他们……这里怎么总是怪怪的,烦死了!”唐陈果生气地将草稿纸揉成团抛出去,一不小心撞到桶筐掉在了一旁。
      “怎么还写生气了呢。”舒珩弯腰捡起地上的稿纸,展开铺在桌上,“啧~啧啧~你这是在玩消字游戏吗,划了这么多。哈哈哈~”
      看着某人幸灾乐祸的模样,唐陈果顿时恼羞成怒,一记重拳:“你居然还在这里嘲笑我!”
      舒珩吃痛,揉揉肩膀恢复了正经样:“好了圆圆,我跟你说,你现在呀写不出来的,我们先吃饭,吃饱了就有灵感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外卖盒。
      “你说的也对,干饭要紧。”
      “这份有香菜的给你……舒珩!”小小的教室里除了唐陈果没有其他人,风擦过手指烫得皮肤有些灼痛。她慌乱地跑出去,楼梯、过道都没有刚才男孩的身影。

      看到王一航和朱清与上楼,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奔向他们:“看到舒珩了吗?”
      “舒珩是谁啊?”朱清与一脸茫然。
      “你在想什么呢?”王一航提着外卖笑嘻嘻地走进教室,“好了圆圆,我跟你说,你现在呀写不出来的,我们先吃饭,吃饱了就有灵感了。”
      太阳越来越刺眼,照得周遭一片白茫茫,耳旁有很多人在说话,找不到出去的路。墙角垃圾桶旁,被揉碎的纸团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救救我!
      ……

      “嘶~”缓缓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手臂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撕咬一般疼痛难忍,旁边的乘客正安然入睡,唐陈果不敢打扰,小心地挪挪身子看向窗外。
      已经能看到四川了,山与山相连,真如书中所说,重峦叠嶂,绵延千里。西部有可以挡住太阳神车的山巅,东部有激浪排空、曲折蜿蜒的大川,走出去太难了,想回来更难。大山守护着巴蜀和这里的人,千年之后,这片土地仍流传着最古老的传说,唱着最悠远的歌,山脉护住了巴蜀也留住了巴蜀人的心。贡嘎雪山一如走时那样挺拔,他还年轻正英姿勃发,云横雾锁间,那是神灵的化身和居所。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飞机将需要……”走出机场,西北风呼呼吹来,好像在拥抱,又像在告别。
      “好久不见,我爱着的你们。”
      成都的冬天阴冷阴冷的,整座城市被阴霾的云所包围,孕育着一股新生的寒意,冲击着街道上行走着的人。不似南京有诗一般的雪和如丝如幔的暖阳,她只有风,大小不一的凛冽的冷风。没有冬日阳光的沐浴,没有山光水色的渲染,就是这么悠悠然,淡淡然。彩色的楼房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琐碎的记忆揉捏成唐陈果印象中的冬天的成都。

      “欢迎光临。”玻璃门感应到有人来,刻板地说着见面语。
      “你好,找一下你们老板。”
      前台小姑娘说话软软糯糯的:“您稍等一下,我去说一声。”
      她走进里屋,里面的女人朝外看了一眼,不知说了些什么又埋下头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
      “您可能要等一下哦。攸宜姐说,来都来了,吃点东西慢慢等。”
      “噗~”唐陈果不禁笑出声,“那麻烦给我一杯生椰拿铁和一份曲奇饼吧。”
      “好的,稍等。”

      透过玻璃,唐陈果能看到里面女人的一举一动。齐肩的黑发束在身后,口罩遮住了面容只余下一双杏眼。
      黑色的工作服衬得她干练稳重。此时她正在裱花,那股认真劲儿许久不见,她倒是真的热爱这个。
      蛋糕店不算大,奶白色墙壁上画有一些线条彩绘。前台后面是烘焙室,隔着玻璃能看清里面的陈设。中间是几个摆着各式糕点的橱柜,淡淡的奶香沁入肺腑,馋得人直流口水。几张小桌放在墙角,坐在那儿能看到外面的万里桥。

      “还晓得回来嗦,你就应该在外面一直待,待到我人老珠黄的时候再回来的。”张攸宜出来时已换下了工作服。
      唐陈果委屈:“这不是才放开嘛,之前疫情多严重啊。我可是一回来就到这儿找你了,一刻也没耽搁。喏~你看,行李都还在那儿呢。”
      “成都那么大,收留不下一个你?你该不会是不想出酒店钱吧。”
      “怎么会,我是一心冲你来的。”
      “少说这些废话。我新做的,尝尝味儿。”一块儿可爱的蛋糕推到面前。

      就知道张攸宜是刀子嘴豆腐心,从前嘴硬现在依旧,可内心还是柔软的。她脾气不算太好,吵架时容易情绪上头说一些比较狠的话,喜欢挑毛病,有时候都快崩溃了。她还老是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因为这个还吵过几次。可她很独立、成熟,有自己的主见,爱干净,总是把房间整理得很整洁。
      唐陈果不一样,她的性格很怪,感性绝对大于理性。脾气很大却很少真正生气。不管是什么关系都是黑白分明没有灰色地带,喜欢就是喜欢,对待在乎的人心软得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很难转变观念。但是做事情磨磨蹭蹭的总是一拖再拖,思想太单纯老是被骗,主见太少一点儿都不独立,没有自己的想法。有点敏感,喜欢胡思乱想,一旦感觉到什么就会重新定义两个人的关系,喜欢捏着答案问问题。
      张攸宜是生活在现实里的人,她看重实际,注重生活的仪式感。而唐陈果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喜欢玩儿文艺的东西,哪怕对生活没什么帮助。在这段友情里,张攸宜责备唐陈果的异想天开也包容她的幼稚,她像一个姐姐,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她独立,唐陈果理解张攸宜的锋芒也接受她的脾气,她像一颗麦子,用自己的方式带给她快乐。
      也许正因为这样两人互补,所以能走很长。

      “姐姐你太好了吧,我都要爱上你了。”这是两人之间正常的交流方式,唐陈果总是忍不住逗她。
      张攸宜翻了一个白眼,一脸嫌弃:“滚呐!别恶心我,快吃!”
      “嘿嘿嘿……”

      不管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在四川,火锅总是被提得最多的美食。火红的干辣椒和花椒是四川火锅的主角儿,剪成段的干辣椒与各种调味料混合炒制成味道浓厚的火锅底料,每个四川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蘸料秘方,他们的性格也如麻辣火锅般风风火火、率真泼辣。在成都,正宗的老火锅就藏在小巷里,荤与素,生与熟,麻辣与鲜甜,清香与醇厚,恰如其分地结合在一次,组成了老四川的味道。
      千百年来,食物就这样随着人们的脚步不断迁徙、不断流变,无论脚步走多远,在人们的脑海中,只有故乡的味道熟悉而顽固,它就像一个味觉定位系统,一头锁定了千里之外的异地,一头则永远牵绊着记忆深处的故乡。

      唐陈果大快朵颐,涮好的毛肚在碗里裹上蘸料,折耳根巧妙地在口腔里散发出香甜,一口下去甘脆爽口,让人欲罢不能。
      “慢点儿吃,看把你急的。”张攸宜将纸巾和水递上前,有些恼又觉得好笑。从前总是拖拉不好好吃饭,现在是看到吃的就一股脑的往嘴里塞,像只仓鼠。
      “是很久没吃到四川火锅了。老张,我想这一口已经想好久了,还是川菜适合我的胃。”
      “那还跑到那么远的南京去,当时怎么想的你。”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张攸宜连忙转移话题,“快吃,不然一会儿老了。给,你喜欢的小酥肉。”
      “这不是学业为重嘛。”唐陈果没在意刚才的话。
      “多吃一点儿,都瘦了。”

      成都的年是安静的,在送走一批批旅客后,她的年味儿才真正展现出来,没有喧闹,只有灯光和缓缓的河水。月光撒下来,风一吹,变成一朵朵烟花。
      身侧的人沉沉入睡,张攸宜坐起身迈步走到客厅,倒了一杯热水靠在窗边。今晚有些难以入睡,说不上来有什么情绪。久别重逢本应开心,但今日一见又觉得陌生了许多,大家都在变化。她显少在朋友圈分享生活,分别时间里的故事也只听到些只言片语。

      “亲爱的张,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唐陈果习惯以这样的问候作为开头。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去往南京的动车上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做了这样的决定。我走了,去看看那个日思夜想的地方,她是什么模样的呢?我真的很好奇。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就祝我好运吧!
      真的很庆幸能够遇到你这么好的朋友,坚定地站在我身边。要告诉你的是,自信一点你其实很好,你定会拥有你期盼的幸福。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请慢一些忘记我,即使分隔两地,我也仍会想你。请你早安、午安、晚安!”
      这是唐陈果离开四川时留下的书信,当时看到很生气,埋怨她一声不吭地走了,一点儿也不真诚。她真的那么做了,为了一个人,独自去往一千四百千米外的北方城市,或许那里可以找回一颗鲜活的心。

      张攸宜没见过舒珩,却常听唐陈果提起,讲起他们之间的事总带诸多遗憾,故事都讲烂了还是没能放下。
      某一次,她也曾和舒珩有过片刻的交流。
      他说:“圆圆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自己的问题,自己因为生病的原因就觉得很累,不想和身边的人有交流。因为说不准哪天又犯病了,就真的不在了,就觉得可能和身边的好朋友和亲人保持一些距离,或许我走之后他们可能没那么难受。”
      他还说:“加上我心理问题真的挺严重,不想和朋友或者亲人保持那种高频的联系,我不想去回应,因为确实平时就很心累。我也不能接受来自别人和好朋友的关心,因为我知道她们是发自内心的。”
      谁也不能说舒珩自私,他也很难过,疾病本身就是痛苦的,在深渊的边缘崩溃。这种复杂的情绪张攸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许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陈果啊,不要哭,妆要花了;陈果啊,慢慢走,沿路仍有春色。
      夜色更显昏沉,杯里的水也凉了,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圆圆,今天开心吗?”舒珩坐在海边,海风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像是母亲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他依旧是二十岁的模样,可好像瘦了,头发也长了,背影陌生得让唐陈果觉得见到他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他张开嘴喊圆圆,唐陈果就笑出声来,好像自己刚放学,在门口等了他只有五分钟而已。
      她坐在他身边,肩并着肩,一如当初书桌靠在一起的他们:“舒珩,我很开心呀。”
      “见了谁呢?”他看着海,嘴角轻轻抬起,像是在回味幸福的事情。
      “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我和她聊起从前。说以前觉得能常相聚,哪怕没有在同一个医院实习,交通这么便利总能见到的。可想一想,我们已经有三年没有见面,见面的次数悄悄的就以年来计算了,以前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现在却因为疫情和工作见面总是被一拖再拖,我们能掌握的时间少之又少,就算想视频也得挑两个都空闲的日子。大人的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一恍眼就走远了。
      我们还聊起511,那是大学的寝室。大学的时候,一个个都是话痨,群消息从没停下,大事小事都分享,后来开始实习了大家都忙,群里默契的渐渐没了声响,那些还能常常说话和一起度过的朝起夕落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
      我总是安慰自己,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可事实恰恰相反,我们每个人往前走一点就会变得更孤独一点,因为我们选择了自己的路,在那条路上没有太多跟老友的交汇点,可即便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依然是我的朋友。
      很久以前的我,觉得陪伴在身边才是友情的必要条件,随叫随到、做一些傻事儿,轰轰烈烈、共享繁华,这才叫友情,后来明白,这更多是泛泛之交。

      时间会带我们去向天下各地,相聚会越来越少,那些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到了一定年纪会失去很多曾经陪伴在身边的人,而留下的真朋友也不是时刻都能陪伴在身边的人,她们是时间没有带走的人,是依然能舒服又自在地说话的人。这时的友情不再需要随叫随到,而是只需要远远地看一眼,看到彼此还在为了生活努力,就足够成为彼此的安慰。这样的人不会很多,三五足矣,如此就好。
      这个世上有很多路本来就只能自己走,我们的内心也应该由自己去填满。一个人直面世界不容易,可终究要学会直面世界,哪怕一路孤独。当真的撑不下去的时候,跟老朋友说说话就好,她们可能帮不了太多,就好像我跟张攸宜相聚的时间里,也只是说了很多日常的话,没有说太多各自的苦恼,可就是觉得得到了安慰。
      我想我们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生命那躲不过的大雨也只能自己淋,但天黑的时候,朋友是愿意为你亮起灯的那些人。越长大朋友就越少,但留下的每一个都很重要。

      我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甚至一年我和我们已经度过了很长一段没法常常见面的时间张攸宜又不能见面了。没什么的,她依然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她大胆向前走,想要找我吐槽聊天,不会怕打扰。不过我最希望的是,她没有那么多需要找我倾诉吐槽的事,她一定要过得很好很好,好到没法常联系也没关系。即使匆匆一面,到了分别时我也会很开心地对她说明年见。”

      舒珩听得很认真,他捧起海水向天空撒去,水珠四处散落,海面波光粼粼。
      “圆圆,现在的你可有很多快乐?”
      唐陈果没有回答:“说实话,你刚刚离开的那段日子,我很不好过,我心里怪过你。可当来到这座城市,见过很多风景,听过不同故事,独自走了很长一段路,思考了很多事情,我慢慢开始理解你了。南京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历史里的金陵城使我流连忘返,你知道的,我喜欢文艺的事物,它们治愈着我。我有在好好生活,因为我说过的,想和你一起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我没能留住你,可你却把我留在了这里。”
      “你看。”舒珩指着前方露出水面觅食的鲸,“那是我的伙伴,它老去时我就会成为它,与这个世界相见。”
      “阿舒,现在的你可有很多快乐?”
      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模糊,唐陈果知道,又该说再见了。
      舒珩为她拭去眼泪,轻声道:“圆圆,别为我难过。”说完,只剩下海风温柔吹来,拂过肩头。

      海浪一层一层堆积,有小鱼从脚边游过,螃蟹转动眼睛四处张望,远处的鲸哼着歌徜徉于暖阳里。
      舒珩,请继续幸福下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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