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迷雾 ...
-
康洛将艾瑞丝安葬在了一片鸢尾花旁，并用形状合适的石头为她刻了一块墓碑。
做完这一切，他就收拾行装，离开了这个小村落。
艾瑞丝希望他往后幸福，可他待在这里，眼前不断浮现的都是艾瑞丝死去的那一幕，怎么能够幸福？
所以他打算沿着国界线，前往其他城镇。
康洛一边躲避着追捕，一边在小城镇里打工赚钱。闲下来的时候，他会买一些自己爱吃的菜，烹饪成一道可口的佳肴。
做饭是他坚持了很久的爱好，可他却少见地无法从中感受到快乐了。
鲜美的料汁刺激着他的味蕾，他却食之无味。
康洛有种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遇到艾瑞丝以前的生活，被杰克森家族追杀时的无聊生活。
这让他感到惶恐，时常会出现一种错觉：艾瑞丝并不存在，她的出现只是他做过的一场美梦。
好像不久前和她的种种欢乐时光只是一个小插曲，他的日子终究还是要像现在这样，被追杀，被排斥，在暗处苟且偷生，永无宁日。
为了不让大脑胡思乱想，他又应聘了休息时间少，工作量大的岗位。
这样一来，精神的正常状态算是维持住了。可时间一长，他又发现，自己没有时间寻找艾瑞丝交代的“幸福”了。
康洛完全没有再找伴侣的想法。在他们的婚礼上，他已经发誓，要和爱妻艾瑞丝相守一生。他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也不想违背。
所以，他尝试着去交几个知心朋友。可他不善言辞，和陌生人交流总是没聊几句就发现话不投机。于是，他愈发沉默寡言。
康洛从不在任何一个城镇久留，他一直进行着一个人的流浪旅行。沿途中，他会帮助一些遇到困难的人，并收到他们的感恩与小小的谢礼。他应该感到高兴与满足，但他的心始终掀不起一丝波澜。
某天，康洛在一个小湖边遇到了一个画家。
这个画家有些奇怪，他不画别的，只画湖水。他的画要么是碧绿的湖水，要么是湛蓝的湖水，要么是结冰的湖水……
康洛感到好奇，问他为什么一直画湖水，而不画点别的。
画家本来不是画家，只是个普通的农民。画家说，他从前娶了一位妻子，她特别喜欢美丽清澈的湖，可是他们所在的城镇处在内陆，而且十分干旱，极少下雨，所以没有河流湖泊。
后来，画家的妻子得了重病，没能救回来。画家很伤心，他想到妻子心心念念了一辈子也没见到湖，决定帮她实现愿望。
他带上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背井离乡，去了一个繁华的大都市。他遇到了一个颇有名气的画家，希望他能够收他为徒。可是有名气的画家颇为高傲，怎么也不肯答应。于是他说明了自己想要学画画的理由，并且每日都来拜访画家。
画家见他为了自己的妻子如此执着，十分感动，就把自己的技艺都教给了他。
然后，普通的农民成为了画家，他告别了自己的恩师，开始了旅行，他把沿途所见的美丽的湖都画成了画，并在画纸上署下了妻子的名字，希望她能够看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处靠近国界的湖这里。自妻子过世以来，他已经画了近二十年了。
说到这里，画家自嘲地笑笑，“有的时候，逝者的遗愿对生者来说，何尝不是一个难以摆脱的诅咒？”
“诅咒……”康洛琢磨着这个词。
他想到了艾瑞丝的话，“阿提斯特，你觉得什么是幸福？”
画家“啧啧”两声，“你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了？你整天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早已没了追求，没想到你想要的是幸福……”
“幸福嘛，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大家对它的看法也五花八门。可我觉得，幸福就是长久的快乐，只要你一直感到快乐，也就感受到了幸福。”
快乐？康洛这一百二十多年来，快乐的时光并不多。持续时间最长的，就是他和艾瑞丝相恋的短短四年。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画家惊奇地在他眼里发现了类似喜悦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康洛说，“谢谢你，阿提斯特，谢谢你的解答。我还有事先走了，后会有期。”
画家就这样目送他匆匆离开。
康洛与画家告别后，日夜兼程地回到了奥第那瑞小镇，这个承载了他太多快乐回忆的地方。
他赶到时已经入夜，街道上并没有人，只有一栋栋房子的窗户里映出了暖光色的灯。
他先是悄悄去了老瑞恩和多丽太太房外，却发现时隔多年，两位老人已经过世。
于是他又去了艾瑞丝住过的公寓楼下，抬头发现三零二号房间正亮着灯，已经有新的房客入住。
最后，他去了那栋带花园的小房子附近，这是他和艾瑞丝住了两年的家。
花园里的鸢尾花和矢车菊早已回归大地，松软的土地都种上了蔬菜和水果。
透过房预小小的窗子，康洛看见了一家四口。
丈夫似乎在和妻子说笑话，惹得妻子哈哈大笑。年幼的儿子正在给更加年幼的女儿切割盘子里的烤肉，妹妹对哥哥露出甜甜的笑容。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充满爱与温馨的家庭。
康洛偷偷看了一会，绕过巡逻的血猎，默默离开了奥第那瑞。
——
半个月后，他又回到了最初时落脚的那个小村落，找到了艾瑞丝的坟墓。
鸢尾花更加繁茂了，这个季节，它们开得正艳。
康洛除了除艾瑞丝墓碑上的藓，它又变得像新的一样。
艾瑞丝离世十年，康洛已经十年没来看她了。
他们分离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相伴的时间了。
“亲爱的，抱歉了，这么久没来看看你。”
“这些年来，我始终没有勇气再次面对你。”
“你交代给我的一件事，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可另一件事，我怕是不能做到了。”
康洛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上面带着猎月组织的标志。
这把刀是艾瑞丝留给他防身的，所以下葬时没有随着她的婚戒和耳坠一起。
可他却用短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想，幸福就是要和艾瑞丝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
过了一会，短刀上的血迹消失了。
它和一枚银戒指，一个串着黑色宝石的深红色平安结一起，静静地躺在墓碑前，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