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偏情》雨雾南江

11、千年情旧相识

　　九千年前，战场上有一位百战百胜的将军，姓沈，名妄年，出生于浔北国沈府，父亲百胜军，他亦是如此，十七岁便名扬天下万里，坐拥两万七的士兵，带领他们杀遍七国，别号必胜神，天之骄子，神之宠儿，其人提一剑，剑名怜年

　　“沈将军！太厉害了！又赢一场！”

　　千万士兵簇拥着为他送上贺福，有人握刀，有人披甲，人声鼎沸中，他们都一手执花，向这位沈将军抛去，大声呼唤着

　　“妄年剑怜神！战死心无悔！将军百战胜！七日诛千侯！”

　　“为神而战！为神而亡！神名沈妄年！”

　　沈妄年点了点头，头盔下，他也在为胜利而绽笑颜

　　(插播一条小广告)

　　有人传闻，某国某将军曾在三念山见一鬼拦路，此鬼无名，见人便挡

　　“此山有三念，何三念?”

　　只见这位将军甩了这鬼一巴掌，直接跑了，还喊了一句

　　“我他妈念你娘去吧”

　　从此三念山再无此鬼，人心感化，此鬼曰

　　“我想我娘了”

　　他的士兵把他当作神而信仰，每逢开战前都会拜一拜他，可要赢哪只用拜他就好，就算是神亦不能如此，更何况他只是一位将军，他为了不辜负他的士兵对他的期望，每逢开战前都要策划很久，亲自去敌方军营偷情报，有时被敌方士兵发现了还会被打个半死，也只能自己一步一步走回来，甚至爬回来

　　对一个人的期望太高，是会压死他的，可哪有人会记得，他也是人，他们只会记得赢，记得这位沈将军光鲜亮丽的一面

　　在沈妄年率领两万七士兵打赢了敌国七万士兵后，他突然在那敌方的尸体旁，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躯，猛然一惊，连忙跑过去，结果那小孩看见他就愣住了，然后撒腿就跑，躲到了那具尸体后，看得沈妄年有些无奈，只能慢慢走过去，哄着他出来

　　“小孩，出来吧”

　　那小孩看他好像没有杀意，便怯生生走出来，然后就被沈妄年一把抱起

　　“真乖，跟我回家吧，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

　　沈妄年边问着这小孩名字，边给他全身查看了一遍，结果就看见了这小孩背后几道血淋淋的疤，忍不住大骂出声

　　“操他妈的，哪个畜生连小孩都要砍”

　　那小孩愣是被他吓哭了

　　“我…我叫小叶，我爸妈不要我了，然后我就走到这了”

　　沈妄年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绷带然后给这小孩绑上，反正他也不是医护军，这小孩不死就行

　　“小叶这名字难听的要命，你现在就叫银杏吧”

　　“好…”

　　这小孩抹了抹眼泪，点点头，然后就被沈妄年开开心心的抱着回浔北国了，结果刚回到家府，一道神光劈进他房间，带着他直冲云霄，飞往仙城，在他终于踏到实地之后，整个仙城一阵轰动，引的无数神官前来观望，然后就发现是沈将军，属实是实至名归了，便响起雷鸣般的贺彩声，那一天，人间浔北国和神间仙城在举行庆典，可谓几百年都没这么热闹过，当事人沈妄年甚至还拜见天帝，天帝封他为剑神，美名其曰

　　“年轻之时便以成神！未来不可估量！”

　　简直是给沈妄年整的莫名其妙的，还有地神为他建了个万胜殿，他却一心只想着他妈的我银杏还没带上来给我搞这死动静，于是，他又是偷偷下凡给银杏带上来，好不容易是累了一天，跟着两界胡闹了一整天，结果又有家书一封，其书短短三字

　　“你娘亡”

　　沈妄年咬牙切齿的回信

　　“他妈的你娘才亡了”

　　结果，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字和风格，不就是他那便宜老登(呸)老爹吗，想到这，连忙撤回这封“他妈的你娘才亡了”，然后又急匆匆的下凡，结果刚到家门口，他母亲就亡了，沈妄年呆愣着站在门口，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拂袖离去，眼泪也夺眶而出，回到仙城那个空落落的万胜殿，银杏看了看他，走过去，轻轻给他拂去眼泪

　　“不要哭，糖都给你”

　　六岁的小孩哪懂什么，他去大街上寻沈妄年无果，却有一群神官看他可爱塞了他满兜子糖，他只知道糖是甜的

　　沈妄年就这坐在床上，呆愣着，银杏坐在他旁边，笨拙的剥开糖，塞进他嘴里，结果沈妄年又给银杏抱进怀里哭，哭累了，和银杏一起睡着了

　　梦里，沈妄年一步一步的走在黑暗里，没人给他照亮，他却在林深处看见了他的母亲站在那，轻声引诱他过去

　　“年年，来陪娘亲好不好，娘亲没有年年陪着，每一天都睡不着”

　　沈妄年猛然惊醒，却发现周围还是原来的模样，银杏也乖乖靠在他怀里睡觉，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此后每一个梦里都有他母亲的身影，挥之不去，折磨的他每天都疯疯癫癫，身边却一直有个小小的身躯在尽力哄着他，终于，他精疲力尽，想去人间那诛仙台了结自己，与其浑浑噩噩的这样活着，不如早点死了罢

　　银杏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只是乖乖的被他领着去人间穿过大街小巷，微风轻轻拂在江南水乡，沈妄年走在路上，身后跟着银杏，湛蓝色明亮的眼睛在此刻黯淡无光，突然，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

　　“他怎么这么脏，一副没爹没妈的样子，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好像怪物啊”

　　沈妄年扭头，看向那个小孩丑恶的嘴脸，愤怒到极点，提起剑，一剑穿透了这小孩腹部，挑起，恶狠狠的摔地上，又踩了好几脚，直到这小孩彻底死透

　　“你才他妈没爹没妈，你才是怪物”

　　沈妄年杀完这小孩，骂了几句，听着旁边一阵唏嘘，还有这小孩父母哭天喊地，又愣在原地，接受着满大街的人指着他骂

　　“童言无忌！你怎么还要跟一个小孩计较”

　　“看看！这就他妈的是什么神官！我呸！”

　　“真是他妈的恶心！去死吧！”

　　“就这畜生他妈的身边还带着个小孩！”

　　“……”

　　沈妄年呆愣着站在原地，任由满大街的人推搡着他，拿刀砍他，拿东西砸他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都怪我！为什么都怪我！

　　我要死！我为什么不能马上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里不停咆哮着，喊了无数遍，可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像是被锁住了喉咙，眼前，无数人在指责他，骂他，打他，拿东西砸他，直到有一个人想去打他身旁的银杏，他才反应过来，想扑过去护着，却又动都动不了

　　他已经彻底沦为一个废物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银杏被他们连打带骂，哭的凄惨无比，而自己也不知被什么锁住，脑中回荡起一个声响

　　“神官沈妄年！因犯下私杀凡人之罪！判刑五百年！刑满释放！”

　　沈妄年再次呆愣在原地，他不停挣扎着，却只能听着其他神官对他的嘲笑谩骂

　　“才飞升多久就被判五百年，哈哈哈哈”

　　“飞升全靠士兵，笑柄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他别叫沈妄年了，叫沈判年吧，一判百年，一判经年”

　　“……”

　　沈妄年绝望嘶吼着，却无一人听他所言，只顾着嘲笑他，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下，他一夜之间飞升成神，也在一念之间跌落神坛

　　“我不叫沈判年！我叫沈妄年！我叫沈妄年！”

　　他哭着不停嘶吼着，还是被强行押入了鬼阴牢，在这里的犯人无一不是极恶之鬼，或许在别人眼里，他已经和这群鬼沦为一类

　　沈判年在这里，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停拿着从床栏上掰下的钢筋刺进那只蓝色的眼睛，半张脸血淋淋一片，结果忍着剧痛刺完，那只眼睛又再次生长出来，他彻底疯了，不停大吼着，流着血泪，疯疯癫癫的拿着生锈的钢筋刺进那只蓝色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会再生！我不要看见这个世界！我不要看见这个地方！为什么瞎不了！为什么！我不要当怪物！”

　　到最后，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念，他放弃自我争执，虽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怪物，沈判年颓废的靠在床边，看着那根钢筋，似那苍雷后的细雨，沙哑着声音

　　“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

　　他看着这素白的衣袍满是污血，低下头，却又浑浑噩噩的笑了出来，把所有神力注入了那只蓝色的眼睛，封印起来，他已经满目疮痍，伤痕累累

　　“娘亲，带我走吧，我跟你走”

　　他费劲了余下的所有力气，才吐出这一句，混着淤血

　　“我活不下去了”

　　母亲的模样呈现在眼前，没有开口，只是蹲下身，轻轻抱住他

　　“休息吧，妄年，你已经够累了，怪娘没保护好你，原谅娘好不好，对不起，在你小时候，娘连睡前故事都讲不好，只会讲那翻来覆去几个老掉牙的，想唱歌哄你睡觉，歌也唱的难听，下辈子别选娘了，对不起，娘只陪你到这”

　　母亲的幻影消失后，留下一个玉佩

　　人这种东西，偏偏是在崩溃完了之后，绝望之后，才会有另一个事物出现，慰藉他的心

　　沈判年低下头，小心翼翼捧起了那枚玉佩，戴在腰间，这就足够了

　　牢房外，突然有人唤沈判年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