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不死》元玖

12、意外

　　雨季的洛杉矶湿润而粘腻，Bel Air的别墅区外，林秩被安保人员扣下，静静的等着路衍来。

　　在来之前，她收到了一封短信，是路衍发来的，内容是——我要订婚了。

　　林秩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楞住了，明明是再简单直白不过的五个大字，却像是超出了她的认知般的一样，指尖发颤的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路衍发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她无法判断。

　　昨天在民宿里，林秩收到了工作人员送来的药，她看了看说明书都是治头晕的药。她并不认为民宿的工作人员会贴心周到的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林秩当即下了楼，楼下的街道灯火通明，来往行人众多，林秩却没有搜寻到自以为的身影。

　　直到第二天早上，林秩收到了这封短信，她才发觉昨日的一切怀疑，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
　　林秩看着眼前的五个字，不知所措。

　　要说恭喜吗？凭心而论，林秩说不出口。心里的某一块，像是被硬生生的撕开，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林秩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与自私。明明是她推开了路衍，可现在路衍开始了新生活，自己却不能接受。
　　她真的，太恶心了。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无法改变。
　　心里有个念头不断地催促着她，告诉她去找路衍。哪怕只是去违心的说句恭喜。

　　雨水仍在一滴滴落下，地上的水坑泛起圈圈涟漪。远处行驶的车逐渐靠近后停下。

　　路衍缓缓下车，转身对车内的人说了什么。随后车内金发碧眼的明艳美人笑着贴着路衍的脸颊亲了一口。
　　林秩的心沉入谷底，不敢再窥视一眼。

　　送走了车上的人，路衍才缓缓走来停在了林秩面前，侧对着她，冷冷的说了句“跟上。”
　　说完不给林秩反应的时间，便转身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林秩一个眼神，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空气被雨水打湿，变得潮湿而阴冷。路衍向前走去，片刻也没有停留，林秩则一步一步跟着他，没有停歇。

　　路衍的家冰冷而整洁，巨大的空间被打造的如同艺术展馆般，各式各样的艺术品摆放在适合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客厅死板而整齐，没有一丝居家气息。

　　路衍的手随意的搭在沙发靠背上，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
　　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很好的看到外面的狂风骤雨。林秩在他的对面坐下，心脏仿佛也被一下一下的敲散了。

　　“找我有事？”路衍轻声叹息着开口，打破了片刻的寂静。
　　“我……我看到的新闻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你还好吗？”林秩试探的问。
　　路衍讥讽地开口，“我人都出院了，现在才问，不觉得太晚了吗？”

　　路衍嘴角扬起笑，眼睛却冷冷的盯着林秩。林秩难受的避开视线，这是路衍看厌恶的人的眼神，她不想路衍这样看她。

　　“对不起。”
　　“你这又是道的哪门子歉啊？林秩，我最讨厌你这样。”路衍看着林秩一副愧疚的样子，莫名的烦躁起来，语气加重，“林小姐，你大老远从米兰飞到洛杉矶，要只是想和我说对不起的话，就请回吧。”

　　路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冷眼看着林秩。

　　林秩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抬眼直视着路衍，小心翼翼地问：“你……要订婚了吗？”

　　“是。”路衍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你喜欢……她吗？”
　　路衍嗤笑，“林秩，你问这个有什么用，你不是应该挺开心的吗？”
　　“我没有……没有……”

　　路衍突然激动的打断了她“我喜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站在这儿假惺惺的纠缠，是想怎样？是后悔了？不想让我订婚？”

　　看着路衍激动的模样，林秩脑袋一热回答道：“是。”

　　“什么？”

　　“如果我说就是这样呢，我不想让你订婚……”

　　路衍再一次打断了林秩将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大笑了起来，眼里却散发着令人生寒的凉意。

　　“好啊，我答应了，然后呢？你是不是还想像之前一样轻飘飘的把我扔掉？林秩，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之前把我推开，现在又来找我，耍我玩的感觉怎么样？还是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坚不可摧，只要你来找我，我就会乖乖的站在原地等你回头。”

　　路演苦笑着继续说：“林秩你永远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又凭什么要为你心中的矛盾纠结买单。林秩你想要什么？又能给我什么？”

　　是啊，她到底想要什么呢？林秩自己也不清楚，她不想让路衍订婚，却又能给路衍什么呢？

　　她什么都给不了。

　　林秩没有办法给路衍承诺，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发病的自己。可现在她却把自私的想法，脑子一热的脱口而出了，令她无地自容。

　　林秩，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真恶心。

　　林秩十分唾弃自己的行为，“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恭喜你订婚。”林秩声音发颤，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

　　天空仍旧阴沉，雨势却小了很多。尽管如此林秩还是打着伞，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

　　脑海麻木而空洞，她什么也听不到了，像个痴呆的傻子一样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来往的车辆很多，道路两旁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商店，极尽奢华。

　　轰隆一声，林秩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上，大脑一阵眩晕，身体不断传来痛感。

　　雨水拍打着她的全身，她讨厌这种黏腻的湿润，她怎么了？眼睛漆黑一片，林秩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体却痛的让她无法动弹。脑袋逐渐麻木到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别墅里的路衍脸色阴沉的走进车库，准备开车去找林秩。

　　他太想要林秩的答案了，可林秩总是很犹豫不肯做决定。他很生气，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不应该让林秩自己一个人回去。

　　行驶到商业街的路口时，路衍看到前方围着不少的人，内心顿时涌起不好的念头，他快速的下了车。
　　在人群中隐约听到“有个女人被车撞倒。”

　　路衍更慌张了，穿过人群向前查看。看到了林秩倒在血泊中，鲜血被雨水冲刷染红了大片的地面。一旁围着的人正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路衍脑子瞬间空白，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他浑身颤抖的呆愣在原地。

　　直到救护车的警报声刺穿他的双耳，他才恍然反应过来，踉跄着冲上前，看着晕倒在地的林秩，路衍只觉浑身血液凝固了。

　　“林秩……林秩，我来了，你能听到吗？阿秩，你看看我……”路衍双眼猩红，看着林秩脸上的血，双手颤抖着不敢触碰。
　　医护人员拉住他，“家属一起跟上来。”

　　周祺宇赶到医院的时候，路衍失魂落魄的坐着，两眼放空的盯着急救室，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怎么样了？”
　　路衍摇头，“刚进去一会儿，什么也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出车祸了。撞人的抓住了吗？”
　　路衍的双唇泛白，攥紧双拳，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

　　看着路衍这样，周祺宇真怕林秩没出来，路衍把他自己也逼进急救室。

　　“家属在吗？签个字。”
　　“我，我是家属，她是我爱人。”路衍抢先开口道。

　　“患者先前有什么病史吗？”

　　“她之前也出车祸住过院，当时只是轻微的撞伤。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她不是你爱人你怎么会不清楚？”

　　“我……”路衍脸色煞白，眸色暗了又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周祺宇见状，连忙给姜靡打去了电话。

　　远在米兰正熟睡的姜靡，听到林秩出车祸的消息，瞬间睡意全无。恨不得马上飞往洛杉矶，手忙脚乱的回答，“我想想，好像没什么，对了，阿秩有躁郁症，经常吃药……”

　　躁郁症。

　　听到这几个字时路衍像是突然被卸掉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踉跄着有些站不稳。

　　林秩有躁郁症。原来是这样。

　　那林秩之前推开他，也是因为这个病吗？

　　他错了，他不该为了逼林秩做出选择就对她说出那些重话。他明明知道林秩的性子，能来找她已经是经过极大的内心挣扎了。

　　可他就是不甘心，林秩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他。路衍想要个答案，所以他告诉林秩，自己要订婚了，想以此来刺激她。

　　他的目的达到了，林秩果然来找他了，可他看着林秩矛盾犹豫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生气。

　　林秩好像从来不会坚定的选择他，就像九年前那场车祸后，林秩就开始躲着他，疏远他。

　　路衍生气的把她关了起来，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林秩还是让他离开。他给了林秩选择，可林秩没有选择他，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听到林秩说不想让他订婚时，路衍其实很高兴，可他就是想让林秩说出那句喜欢他，在乎他。所以他对林秩说了许多讽刺的话。

　　他想，只要林秩肯说一句想要他，他都会毫无理智的冲上去去抱住她，然后再也不松手，即使林秩在口是心非的要放弃他，他也不会再相信了。

　　可是林秩却对他说了句“恭喜”

　　林秩明明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可她却不在乎。

　　路衍恨林秩，要是有什么东西能锁住她就好了。金钱、名利、地位这些他统统都能给林秩，可她都不在乎。他没有办法留住她。

　　可现在林秩所有的矛盾纠结都有了原因，他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就是林秩迟疑的理由，而他却把林秩逼进了病房里。

　　病房里，路衍坐在病床前，失魂落魄的轻抚着林秩的睫毛，柔声说：“阿秩，我错了，你能不能快些醒来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