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池底的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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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噗哈——呼，呼……诶？”莉莉丝被猛地从水中拽出，她有些发懵，意识还没完全回笼。
“查帕尼洛斯小姐，你还好吗？”加百列低声询问，
身后的天使抓着她的左手将她从水里捞出，右手轻托着她的下巴，防止她的脑袋再次栽进水里。
他单膝跪在地上，为了确定莉莉丝的状态，他凑得极近，几乎贴着她的耳边说话。
冰凉的发丝滑落，触到她颈部敏感的皮肤，激得打了一个战栗，她瞬间意识回笼，彻底清醒过来。
“我我没事……”莉莉丝连忙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心脏砰砰直跳，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她回头，惊讶地发现，水面飘着的浓雾散去，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像一位撩动你心弦已久的女子，终于揭开面纱，露出她绝世的容颜，在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百加列皱了皱眉。
当他正在吟唱祷词，忽然察觉到空气中异常的能量波动，一回头，发现那位玫瑰家的小姐昏迷在池子里，而整个池面的雾气都疯狂朝她涌去，钻入了她的身体。
“你现在感觉如何？”
莉莉丝感受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不可置信道：“好神奇，我感觉身体变得好暖和、好轻……”
从她醒来后一直伴随着她的那股，仿佛从骨髓中渗出的阴冷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四肢百骸都暖和得不得了。
不过这样一来，池水变得冰凉了起来，仿佛温度都被莉莉丝吸走了一般。
她从水中站了起来，伸了伸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感觉整个世界都清晰了不少。
天光洒在少女身上，被池水浸透的单衣紧紧地贴着她白皙的肌肤，勾勒出尚未发育完全的青涩曲线。湿漉漉的碎发粘在鬓边，映衬着那双碧蓝透亮的双眸。
像一只天真懵懂、涉世未深的小海妖，从水中爬出，就那样俏生生地望着你。
加百列垂下金眸，冷静地分析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洗礼是光明神要求的、所有觉醒魔力的国民必须经历的一道仪式。
在最初敲定这项仪式之时，主特意创造出这口池水，并布下白雾，令每个来到这的人都必须沐浴半小时。
祂曾这样说过：能令白雾消散的，是「资格」持有者。
“怎么回事，雾气怎么消失了？”造成这一状况的“罪魁祸首”还一脸疑惑地问他。
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
他以往是负责警卫工作，是审判庭的执行长。这还是第一次主持神殿的事，完全是为了代乌利尔那家伙的班。
上一个令雾气消失的人，是什么时候？那次，好像是米迦勒负责的，之后找他问问吧。
“没事，以前也有同样的事发生过。看来您是特别之人。”天使淡淡地开口，看不出任何情绪。
“特别之人？”莉莉丝不明觉厉。会跟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吗，难道我是什么来历很复杂的人？
“此事我会向主禀明，您不必担心。现下，半小时已到，先完成洗礼仪式吧。”天使伸出手。
莉莉丝按下惴惴不安的心，右手搭上那只皮肤透白的手，随后被对方轻轻拉上了岸。
她踩在莹白的台阶上，冰凉的水流划过光洁的脚面。她不禁抓紧了加百列的手，小心翼翼地踏过台阶，慢慢走到了神像面前。
“奉光明神之名义祝福以心灵诚实敬拜上帝的你，
愿掌管光明的主时常引导你；
愿掌管正义的主亲自使你们全然成圣；
愿掌管治愈的主时刻守护你的灵魂与身体！
……”
莉莉丝闭上眼双手合十，跪在神像前，静静聆听天使的祷词。
远处仿佛传来缥缈的歌声，与天使的吟诵混合，让这一刻更具神圣与庄肃。
神的使者掬了一捧神像宝瓶中涌出的水，缓缓浇注在莉莉丝头顶，清澈的水流划过少女姣好的面庞，凉意让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如蝴蝶振翅般。
“……
白日太阳必不伤你，夜间月亮必不害你，
在我主降临的时候，完全无可指责。
感谢神明，赞美神明吧。 ”
*
洗礼结束后，她从加百列那里拿到了洗礼名——德斯蒂妮。
“莉莉丝·德斯蒂妮·查帕尼洛斯。”她看着这个全新的名字，心里感觉有些奇妙。
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但又很踏实，像根扎进土壤，这一刻她有了真正属于这个世界的实感。
虽然没有见到神明，也没解开身上的谜题，不如说反而更扑朔迷离了，但现下她是真心感谢神殿。
至少她身体不发冷了，还拥有了新的名字，不是冒用别人的，而是完全独属于自己的。
德斯蒂妮——命运。她轻念着，在舌尖反复捻磨，细细品味着。
莉莉丝被加百列扶起身，牵到了一旁没有水流通过的地方。
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便瞬间烘干，她向加百利道谢，但对方只是让她看脚下，简单解释是她站的地板处刻有“能让踩到的人瞬间衣服变干”的魔法阵。
是王室专门找魔塔的人帮忙刻的。
好便利！莉莉丝直呼神奇。
她轻快地跑下台阶，将丢在角落的衣服拾起，一件件穿回去。
其间，加百列背过身淡淡地交代起之后需要做的各类事项，虽然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尤其是像她这样豪门贵族的小姐，家族里都会自行安排好。
但神殿还是依照规定走流程，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位接受完洗礼的人交代清楚。
“经过洗礼的人，会被神赐予一个新的名字，登记在册，也叫作洗礼名。
洗礼名代表了神的认可，有资格被神选中，成为圣徒进入神殿进修……”
“那个……加百列阁下，在您讲解的途中打断您实在不好意思，但我，可能需要您帮个忙……”
穿到一半的莉莉丝窘迫地发现，她不会穿这些细小繁杂的服饰，虽然她按照记忆勉强穿上几件，但有几件没有他人帮忙，凭自己是无法穿上的。
“衣服吗？我去喊您的侍女进……啊，您来的时候好像是一个人。”天使长大人难得愣住了。
冰冷无机质般的天使在此刻像个呆愣愣的纯情少年，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是是的……能麻烦您一下吗？只要帮我系一下带子……”琳达到底去哪了啊？！莉莉丝捂着脸，感觉脸颊都快冒烟了。
加百列感觉今天净是状况百出的一天。
代替乌利尔之前，他以为这只是一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工作，只要引导人们赞美神明就好了。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以往的其他天使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早知道他该多问问了。
尽管他内心想了很多，但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不愧是多年征战、杀伐果断的警卫长加百列大人，他维持住了自己庄严肃穆的仪态。
莉莉丝有些坚持不住了，抓着背后系带的手臂酸胀不已。天使的沉默让她的自尊心摇摇欲坠。
她想要不还是放弃吧，果然不应该麻烦别人，尤其是这样看起来就德高望重的大人。还是放弃，就将能穿的穿好，即便有些凌乱不得体，自己只要避着人，挑偏僻的小路走，应该能不被注意到……
但是公爵夫人那怎么交代，她们得一起回去，碰面时一定会注意到她。
莉莉丝都能想象到她会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对待自己了……
就在莉莉丝即将坚持不住松开系带之际，一只手轻轻将它接了过去，并用力拉紧。
胸腔突如其来的紧绷感让莉莉丝心脏也随之一震——天使长大人站在她身后，和她的距离极近。
就像刚刚在水池边时一样。
不用看，光想象就能知道，加百利那张完美清冷的面庞就停在身后。
用那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细细地为女孩穿戴好衣物。
天使保持着绅士的距离，为她系好绳结，漂亮的金眸映着神的光辉，视线浅浅划过女孩光洁纤细的背颈。
明明没有任何触碰，她的颈部却又一阵酥麻。
她仿佛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仔细听，原来是自己的。
*
洗礼仪式结束，莉莉丝带着新鲜出炉的名字，在天使长的目送下离开。
女孩走得很急，脚步略带慌乱，细看，还能透过被风吹乱的金丝间看到那一抹熟如天边晚霞的红晕。
“愿光明永存。贵安，加百列阁下。”一位衣着得体的老妇人抱着一名刚满四岁的孩童微笑着与他打招呼。
“向王国最优雅的百合致敬，黎鲁布莱尼夫人，以及，黎鲁布莱尼小姐。”
加百列从那道远去的背影处收回视线，眼球转动，看向下一个在门口等候已久的信徒。
*
莉莉丝沿着刚才来时的方向往回走，依照隐约的记忆和一点直觉，竟真的回到了最开始的神像广场。
然后呢？
她该去哪里寻找琳达和公爵夫人？
莉莉丝左顾右盼，试图在聚集在广场的人群里找到熟悉的身影。
她一回头，竟真的被她找到了一个——是琳达。
以往扎高盘起的头发不知何时如海藻般散落，比旁人还要深一截颜色的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少女背对着她，站在神像下仰头，不知是在看光明神的面容，还是「祂」手中的那杆秤。
她似乎看得很专注，连莉莉丝的呼唤都没听到。
这家伙真的是……
莉莉丝决定走过去拍拍她，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但在她靠近琳达时，琳达却又如背后长眼睛般，突然开口道：
“莉莉丝小姐，您回来啦~”
她回过头，面带微笑，仿佛一切如常。
“琳达，你刚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不在，我出了好大一个……”
在莉莉丝羞愤地向琳达抱怨时，她却出声打断：“不好了小姐，公爵府出事了。
公爵夫人先行回去了，她让我在此等候您，等你回来就赶紧随我回去。”
“什……什么？”莉莉丝一愣，随即被一惊一乍的琳达拽走，满头问号地出了神殿。
“现在来不及慢慢解释了。”小女仆火急火燎地把她塞进马车，“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
马车
“到底发生了什么？”莉莉丝还没搞清楚状况。
对面的小女仆神情严肃，眼神闪烁着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她环顾四周，甚至还趴出窗外察看。
莉莉丝被她敏感多疑的动作感染，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只见琳达在确保没人后，郑重地向她开口：“您还记得一个月前的舞会上发生的那次落水事件吗？”
“啊……”被人从水里救上来，险些丧命的地方，也是她记忆开始的地方。
“怎么了，推我落水的人找到了吗？”她有些错愕。
“是的，当日推您落水的是科斯莫斯伯爵家的一位小姐。此前公爵府一直在向他们施压，而伯爵宣称其至今下落不明，还向警卫队投递了寻人启事。”
舞会结束后，公爵夫妇和便宜哥哥没有再提及过这件事，或许只是在她面前没有说起。而她忙着应付公爵夫人塞给她的课程，也没精力去想。
府里的人聊及八卦都会避着主人，私下偷着说，好几次她想过去偷听，都被察觉到后迅速分散，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莉莉丝还以为那次事件早就不了了之了呢。没想到公爵府一直在关注着。
她突然觉得公爵府对自己也不是那么糟糕，她忐忑地示意琳达继续：“然然后呢？”
但下一秒琳达的话让她心脏骤停：
“那位小姐死了。”
“什么？”莉莉丝难以置信。
“就在刚刚，夫人接到消息，尸体从您落水的同个池塘捞出。
是下人清理池塘时发现的。”
也就是说那个女孩溺毙在那个地方整整一个月没人发现，这可能吗？
“正常来说溺亡的尸体过一阵子便会浮出水面，但……那口池塘不同普通的水池，曾经被撒过曼伊特水草的种子，一旦在水底扎根就基本很难将其完全铲除，府里的下人需要定期清理。”
“那种水草和尸体有什么关系？”
“曼伊特水草，是食肉草……一旦落入其中会死死缠住猎物，直至没有任何可以摄取的部位。”
所以艾勒甘特那时候才那么慌张吗？
“本来这种水草不刻意饲养的话，仅靠它自己捕食水中的浮游类等生物，一年才需要清理一次。
但最近水草长势异常，负责园艺的下人发现水草比往年提早长出了水面，察觉出不对劲，于是上报给了管家，
管家下令铲除，发现水草早已密密麻麻布满整片池塘，以及……
尸体被吃得残破不堪的科斯莫斯小姐。”
莉莉丝感到一阵反胃，她捂着嘴不让自己的表情过于狼狈。
她甚至每天都需要经过那个地方，每当自己通过时，那个女孩都一直泡在肮脏的池水里，透过密密麻麻的食人草，用那双眼睛盯着自己吗？
莉莉丝感到一阵恶寒。
“这件事……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吗？”
“没有，公爵封了口，除了查帕尼洛斯府的人，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无论那位小姐是他杀还是自杀，不，自杀的概率几乎为零吧。他杀的话，不管是不是公爵府做的，如果消息泄露，公爵府估计会陷入非常糟糕的舆论危机。
而且会很被动，推公爵小姐落水的女孩溺毙在同一口池塘里这种事，谁听了都觉得会是公爵府的蓄意报复。
到时候如果拿不出能自证清白的证据，那查帕尼洛斯公爵府……
琳达仿佛也想到了这一层，她颤抖着握紧双手做祈祷状：“小姐，我好害怕……”
莉莉丝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如果公爵府出了事，她们会怎么样……
“琳达，这种事如果被发现，会怎么样……”她大脑一片混乱，嘴里胡乱地问着。
琳达沉思：“毕竟是死了人的，如果被发现，会被判为凶杀案上报交由审判庭处理。”
“审判庭？”
“一个由座天使长拉斐尔担任审判长、智天使长加百列担任执行长以及一众天使组成的审判组织。
因为隶属神殿，而且是光明神创立的，所以审判庭的权利实际比王室还要高一等。
天使因为侍奉光明神，净是一群毫不留情的家伙，由他们经手的案件即使牵扯到王室贵族，同样照判不误。
因此很受民众拥护。”
连王室犯了罪，也照杀不误吗……
如果被审判庭发现，他们会被判刑吗？
她会被行刑吗？由刚刚才见过面的那位执行长加百列大人……
不不不，莉莉丝甩甩头，将消极的念头甩出脑。科斯莫斯小姐的死还不明了，说不定和公爵府没有关系，即是审判庭，一定会查清楚，还他们一个清白。
甚至往好的方面想，公爵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封锁消息，说不定什么都不会发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池底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