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言说》姒姝

10、礼物

　　宋庭梧心情很好地单站着脚趴在窗前看雪景，被他说了一句后，Phoenix就进了厨房，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断断续续传出来笑声，他看着白茫茫一片，不断放空自己，很少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仿佛什么都不用考虑，受伤了有人关心，饿了有人做饭，他笑着，这样有点像吃白饭的。

　　如果能一直......没等他想完，一道电话打过来。

　　“姐姐。”

　　在厨房里的闻冬随时注意着宋庭梧的动静，看着他靠坐在窗台上接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宋庭梧好看的眉头紧皱在一起，脸色疲惫，只见他嘴巴张合了几下，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而后陷入长久的沉默，垂着头，微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侧脸，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神色有些怒意，发现他看他，对着他笑了一下，而后偏过头去，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闻冬也低下头，看着他一开始的口型，是‘姐姐’，两个人会说什么呢？宋庭梧看上去那么悲伤，看上去...让人心疼。

　　“小闻，你帮我看看鱼炖好了没？”

　　“好。”

　　过了一会儿，宋庭梧像是打完电话了，头靠在窗户上，片刻后又举起手机，手指快速点着。

　　闻冬眼睛盯着锅里的鱼，心却飘到宋庭梧那儿，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他有些惊喜，忙拿出来，却是导演发来的消息，他未免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本着敬业之心点开了消息。

　　【罗导：你和小宋在一起吗？】
　　【罗导：他突然问我能不能预支片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闻冬心头一震，眉头紧锁，所以刚刚是家人来借钱？可是是要多少，居然让宋庭梧问起片酬的事。

　　他给罗导回消息。

　　【W:在一起，应该是家里有事。】
　　【W：您问问要多少，如果有不够的地方从我的片酬里扣。】

　　他回头看向宋庭梧，他捏着手机，后脑勺都看出困窘和紧张。

　　好一会儿罗导才回消息——【罗导：他要五万，我已经转给他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多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别让被人骗了。】

　　【W：知道了，谢谢罗导。】

　　五万？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确实不是个小数目，难道真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手机又震了一下，闻冬以为是罗导又发来消息，打开却发现是宋庭梧。

　　【星星：谢谢闻老师，钱我会尽快还上的。】

　　闻冬诧异地看向宋庭梧，对方根本不看他，手机又震了两下。

　　【星星：我上网查过了，没有预支片酬这一说，而且我一个素人，片酬也不会那么高。】
　　【星星：不管怎么说，您帮了我大忙，我欠您一个人情。】

　　原本只是想帮帮他，这样一操作反而像他怜悯他一样，闻冬不想让他们俩的关系变得僵硬，给他发过去几条消息，对方却连看都不看。靠着墙的脊背单薄瘦削，闻冬几乎要透过他绵柔的布料看清他的每一块骨头。

　　宋庭梧转了钱过去，又向导演和Phoenix道了谢，他知道他是好心，可是他就是感到尴尬，感到羞愧，自卑爬满了脊背，压弯了他刻意挺直的腰板，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他不管，终于归于平静，这一刻，他无比想回到那个窄小.逼仄的出租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宋庭梧扣着手指，这些天被黑暗和孤独逼出来的不安满溢出来，头抵着窗户，水汽雾住眼前一小片玻璃，窗外有风呼啸，惊起枯枝上栖息的几只冬鸟。

　　门响了两声，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还在继续，一个身影逼近他，宋庭梧努力偏了偏头，不让自己的软弱显露出来。

　　一件外套被披在肩上，手被人轻柔牵起，宋庭梧皱着鼻子，眼泪无声滚落。

　　棉签轻轻擦过伤处，创可贴被人动作温柔的贴上，手指强硬地握住他，将主人掌中热度传递给他，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处的人带着轻轻地责怪，剩下满是无奈：“一天之内受伤两次，你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

　　终于还是忍不住，从紧闭的嘴里泄出几声短暂的气音，像幼猫的呜咽。

　　闻冬很想抱住他，最后也只是握着他的手陪他站着，不过还是担心宋庭梧受伤的脚，他带着询问开口：“要不去沙发上坐着？你的脚还伤着。”

　　宋庭梧身体僵硬，转过头捂住闻冬的眼睛，说话时带着明显的颤音：“你不要看我。”

　　闻冬笑了一下，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从他手腕上摸下来眼罩给自己戴上：“这样可以吗？”

　　宋庭梧用袖子擦着眼泪，轻轻嗯了一声。

　　“那这样就要请宋老师牵着我过去了。”闻冬伸出手，语气带着不正经。

　　宋庭梧牵上他的手，被他紧紧抓住，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撑着他半身重量，从窗边到沙发没有太远，也没有什么障碍物，被他搀着坐上沙发，宋庭梧都沉默不语。闻冬摘下眼罩，不过眼睛还是闭着，他向宋庭梧解释：“吴姨刚刚回去了，这顿饭只能由我来做了。”

　　得到宋庭梧的肯定回答后闻冬才转身睁开眼。

　　屋里开着空调，宋庭梧的手却冻得跟冰块一样，闻冬进厨房关了火，走上二楼，从自己房间翻出一张毛毯，又倒了一杯热水，从沙发背后递给宋庭梧，被他接过后才笑了笑进了厨房。

　　半小时后，宋庭梧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看着手上包着的创可贴出神。

　　“吃饭了。”闻冬把饭菜摆在餐桌上，走过去扶宋庭梧。

　　宋庭梧犹豫了几下，还是问出口：“你不问我吗？”

　　闻冬一愣，笑着把筷子递给他，坐下来给他夹菜：“我很累的时候也会掉眼泪。”

　　只有一句话，没有过多的解释，宋庭梧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一团米饭掉在桌面上，他连忙夹起来送进口。

　　“是手指痛吗？”闻冬问，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宋庭梧放下碗筷，认真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对我道歉，你最应该道歉的难道不是自己吗？”闻冬也停下筷子，“不管什么事，我都不希望你伤害自己。”

　　看对面的人低下头，他又有些心软，叹了一口气给他盛了一碗鱼汤。

　　“吴姨这锅鱼炖的真是不错。”

　　宋庭梧没听懂，呆呆地‘啊’了医一声。

　　“补脑。”闻冬语气加重，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一样。

　　他接过，不敢反驳，呼啦啦喝完，又顶着他的眼神吃了两大碗饭。宋庭梧手不能碰水，脚不能下地，闻冬收拾了桌面，在澳洲连轴转了两天，又搭乘最早的航班回来，这样折腾几个小时，眼皮都要闭上。

　　“我上去休息一会儿，你乖乖的，闲着就看电视，玩游戏，再不然看看剧本也可以，要是等我醒了看见你有多出什么伤，我立马让罗导把你踢出去。”

　　威胁的话被闻冬说出口，宋庭梧笑着点头，目送着他回到自己房间。

　　看他关上门之后，伸手拿起桌上的花束，鼻子细细地嗅着味道，从角落翻出一个花瓶，想把花插在花瓶里，抽出来的一瞬间从里面掉出来一个盒子，四四方方，手掌大小，看不出来是什么，他好奇打开，黑色绒布上嵌着一枚银白的表盘，很简约的款式，但是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盖子里塞了一张纸，宋庭梧抠出来展开——

　　祝庭梧21岁生日快乐，平安

　　后面没写完，前面也被划掉，看得出来字很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涂掉又塞进盖子里，看样子不想让人发现。

　　宋庭梧的眼眶又热起来，他把纸塞回去，复原了花束的样子，把花瓶也摆回原处，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他打开手机，又看起闻冬的电影。

　　-

　　闻冬一觉补到晚上七点多，迷蒙地睁开眼，缓了一会儿，脑子终于清醒。忽然想起自己在宋庭梧生日时准备的礼物，因为时间仓促，他并不满意，又因为事务多，一来二去也没送出去，准备今天当情人节礼物送出去来着，可是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他都忘记了，放哪了？

　　在脑海努力搜索着，忽然从床上弹起来，连忙穿上拖鞋下楼，沙发上没人，三色堇完好的放在桌上，闻冬松了口气，拿起三色堇，背后突然响起声音：“闻哥，怎么了？”

　　“没事。”闻冬被吓了一跳，心虚地把花背在身后，没注意到对方换了的称呼。

　　宋庭梧捧着水杯瘸着脚坐回沙发，看着闻冬散开了两粒扣子的睡衣错开视线：“闻哥扣子开了，小心感冒。”

　　闻冬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有多狼狈，动作迅速地整理好衣服，看看手里的花，对着宋庭梧问：“家里有花瓶吗？”

　　宋庭梧指着墙角，闻冬走过去，拿出鲜花插进去，拿着插好的花瓶和礼物盒子进了厨房，灌水的时候把手表拿出来塞进睡裤口袋，盒子还有未写完的祝福跟着包装纸一起进了垃圾桶，他把花瓶放在桌上，装作无意地坐在宋庭梧身边，犹豫着要不要把手表送给他。

　　万一又被误会成是同情怎么办？拿不定主意，焦躁地抖着腿。

　　宋庭梧看出来他的欲言又止，主动开口：“闻哥要说什么吗？”

　　闻冬看了看他，又摸了下口袋，终究还是下定决心，他拿出那块手表递给宋庭梧：“出差的时候看见的，你好像不怎么喜欢看手机，送你一块表方便些。”

　　他随意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如果不是提前看见了它的品牌在网上搜了同款，宋庭梧几乎真要以为这只是一块价格平平无奇的腕表。

　　他接过来，神情真挚，闻冬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自尊心，他又怎么好让他为难。

　　“谢谢闻哥。”

　　看他收下，闻冬松了口气，才注意到他的称呼，惊奇又带着试探地问他：“你叫我什么？”

　　男孩抬起头，笑意盈盈，眼睛像璀璨的星星，他开口，声音直穿过皮肤，刺入他的心脏，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海浪翻涌的声音。

　　“闻哥啊。”

　　四目相对间，是谁的心先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