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番外】遗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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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当夏季死时，所有的莲都殉情。
——余光中
（三十九）长夜【李昕依视角】
我这辈子说来波澜，又毫无可说之处。
三十四岁，我的好友兼合作伙伴死于自/杀。
三十八岁，我的另一位合作伙伴兼朋友病逝。
到如今我四十岁，半生走完也依旧觉得迷惘。
我总觉得我并没有长大，而是卡在了时间的某个夹缝里，但是面容的衰老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书柜里摆着蓝不羽的书，她离开的太仓促，有一本书甚至还没写完。
旁边的墙上挂着田霰雪的画，那一副是遗作。明暗关系突出，色彩饱和度高，是一场森林里的倾盆大雨。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这么多年，早就看习惯了。只是物是人非，她们不在了，我偶尔也会觉得陌生和失真。
这让我终于可以理解，十七八岁时候读过那句的酸诗了。
离别是一场始料未及的暴雨，留下一生的潮湿。
我摸着蓝不羽最喜欢的波斯猫，鼻子有些酸涩。
蓝不羽走的时候她才三岁，还活力四射，这会已经是个只喜欢晒太阳的老猫了。
仔细想想，这个或许就是她书里写的：时光留痕，苦痛如刀割，把生命都削薄。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原来留给我的不只有她们的遗产，更是她们生命里的万般孤寂。
唯一一个可以和我一起怀念她们的人就是宁果真，只不过留给她的是，蓝不羽的虚无与无尽思念。
爱人兼亲人的离世，让她对过往种种再三缄口。
宁果真试图把带有蓝不羽的过往封存，她想变成没有爱过蓝不羽的样子。
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我、蓝不羽、田霰雪三个人从青葱岁月就一起在这人世间行走，可是最后老去的只有我一个人。
即便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她们呢？
手机铃声响起，我沉浸的情绪被打断，那头传来宁果真的声音，“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去接一趟小安，然后带着她吃点东西，晚点我过去你家接她。”宁果真的声音有些分辨不出情绪的冰冷。
“没问题，你先忙公司的事情吧。”蓝不羽把公司留给了宁果真，也算是专业对口，她现在也是金融学硕士。
小安在特殊学校上学，她是宁果真收养的，有点自闭。但人长得水灵灵的，长大了应该是个和蓝不羽一样的骨相美人。
如蓝不羽所愿，她的身边永不孤单。
曾经不明白的如今也多少懂了，盛年身死的愿望寄托的是她们最后的嘶吼。
她们终此一生被病痛折磨。
挣扎到无力，爱到无力，骄傲而狼狈的离开。
而我只是不自知，麻麻木木的咬着牙硬撑了很久，其实早已经疼得死去活来。
蓝不羽当年说得对，我只是喜欢对问题避而不谈。
事到如今我想谈谈，身边却再无可以说话的人。
万般孤寂的长夜真正开始了，那场我们引以为傲的一辈子不散的筵席，也终于以生死为界，徒留一地凄凉。
（三十八）恍然【宁果真视角】
大家都说我很疼爱这个孩子，真好。
希望小安平安喜乐，当永不向下看的小公主。
“喂，嗯，我知道了，我过几天带着小安去看你。周六吧，我们俩都休息。”
耳机里响起来我爸的声音，听起来还和小时候很像。男人确实至死是少年，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那么不着四六。
挂了我爸的电话，我赶紧给李昕依打过去，“喂，啊，我快到了。嗯…差不多五六分钟。睡着了吗？那我上去抱她吧，别叫醒了。行，你给我开门啊。“
小安睡着了，我不想叫醒她。她醒了总不好再哄睡，还是一觉到天明比较好。
“明天……”李昕依有些欲言又止。
“明天怎么了？你有事？”我轻手轻脚关上门问道。
“嗯，我回去北边一趟。”李昕依看着我，张了张口，最后只说了一句小心点。
我点点头，小心把睡着沙发上的小安抱起来，向电梯走去。
楼道的声控灯亮了又灭，有点讨厌。小安睡觉畏光，我又实在腾不出手给她遮眼睛。
北边，我过几天也要回去。带着小安看看那片粗犷的平原，还有永远被困在那的人和事情。
刚下飞机，强烈的日光就照的我下意识蹙眉，小安在旁边也眯起来眼睛。
北方真是久违了，上次还是来参加葬礼才回来的。
我把小安送到爸爸那里，他还是和模糊记忆里的一样，和小孩子轻松松打成一片。
“我去看看姐姐她们。”我冲那处喧闹微笑着说，不需要一个回答，我独自踩着高跟鞋离开。
北方的墓园大多建在城郊的半山腰，说是风水好。
那一起葬在这里，下辈子还能遇上吗？
我看到了那座碑，上面的小照片是熟悉的面容。消瘦而锋利，像一柄带着寒芒的剑，是一个永远34岁的女人。
“我给小孩起名蓝桉，蓝桉已遇释槐鸟，不爱万物唯爱你。”我曲腿坐在碑前面。
这些年我从不敢来多看她，我怕我也会和她一样丢下这一切，走上那条开满鲜花的归途。
“可是你是谁啊……”
“我爱的你是谁啊……”
“你爱的又是谁……”
“是我，还是那座总放着香槟玫瑰的墓碑……”
姑姑不知道她还爱着她，像蓝不羽十五岁那年一样，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喜欢一个女人。
田霰雪病逝，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可能理解我姐的人，也离开了。
李昕依不会给那个带走她朋友的人送花，哪怕那是她朋友艰难许出去的真心。
我看着蓝不羽旁侧的那座略显陈旧的碑，那里没有香槟玫瑰了。
送花的人终于踏上曾被她斩断的归途，这尘世间没人能给她送玫瑰了。
谢谢你死在最爱我、也只爱我的那一年。
如果保持缄默的过往，是我们永不可弥补的遗憾。
那么永远就都是你更遗憾，因为我死去的时候早就知道你爱着我。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番外】遗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