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一颗鱼顽

6、第六章 蟠桃会（六）

　　皓月之下，万籁俱寂，巨龙隐现。无人听见他们途径月宫之时的悄悄话。

　　“你就这么想知道我与洛璎的关系？”

　　壑生沉默良久，才轻笑着问：“龙王陛下是怎么知道我偷看的是您的命格簿？”

　　“你当文昌神君是吃素的？你就算在司命殿掉了一根头发丝，他也知道是谁的。”

　　壑生再次感叹，这就是法力强大的好处，你在他面前便是无所遁形，可他在你面前，就如大海一般遥远而深邃。

　　“水神大人问我想看谁的命格簿，司命星君又提醒我不要多看，我才看了一眼洛璎大人和龙王陛下的旧事，并不是有意要看的。”壑生自然是在说谎。

　　“真的？”晏渊将信将疑。

　　“龙王陛下不信，可以去问水神大人。”壑生佯作镇定道。

　　晏渊一听，果然不再追问，要他亲自去找祁音问，他宁愿想破脑袋自己猜。

　　“那你知道她与我有婚约后，是什么感觉？”不多久，晏渊又绕了弯问。

　　“已经作废的婚事，我怎么好评说？被洛璎公主知道，定将我剥皮拆骨不可。”

　　晏渊龙须一动，脱口道：“有我在，她岂敢动你？”

　　壑生闻言，心中亦是一动。

　　或许他在龙王陛下心里也是有那么些许分量的，壑生忍不住心生念想。

　　后知后觉的晏渊也有些不好意思，一龙一人影就这么静静地悬在云层里，似乎只有月亮知晓他们的心事。

　　夜更深了。

　　晏渊朝着黑水河的方向加快从速，他冲出厚厚的云海，壑生趴在他的背上，能看到人间的点点星光。

　　离人间越近，就越喧嚣。

　　“龙王陛下，那是什么地方？”

　　晏渊朝壑生目光所及处望去，只见一处碧蓝色的湖泊，在黑夜之中泛着粼粼的湖光，流光溢彩，倒是有些像人间的瑶池。他忽然有个念头，立即调转方向，朝那湖泊俯冲而去。

　　“龙王陛下，这是要去哪儿啊！”壑生一边问，一边抱紧了晏渊。

　　人间可不比天庭，要是从这儿摔下去，虽说小命还能留着，多少得弄个伤残，不过仅仅是小泥鳅有这个风险。

　　晏渊气定神闲地安全落地，壑生惊魂未甫地嘟囔着：“龙王陛下好歹也提前说一声！”

　　晏渊但笑不语，略一施展法术，草地便出现了与蟠桃会上同样的酒案。晏渊席地而坐，舒展地伸了伸腰，朝壑生笑道：“这不比那蟠桃会快活些？”

　　壑生在晏渊身边盘腿坐下，脸上却不见喜色。

　　“怎么拉长了脸啊？怎么，孤不比那些花仙好看，所以你觉得没趣？”晏渊撇着嘴说道，俨然也是有些不乐意。

　　“怎么会？”壑生脱口道。

　　“那就还是在可惜那口蟠桃吧？”

　　“我……我自然也是想吃的，不过……这蟠桃可抵得上百年修为，龙王陛下才是可惜。”

　　晏渊雨过天晴，原来他是在为自己可惜。

　　“孤用不着靠这蟠桃增加修为，倒是你……”晏渊在轻轻捏了一把壑生的胳膊：“怎么修炼了这么久，还是如此羸弱？不堪一击。”

　　壑生被戳到痛处，轻哼道：“修炼也是要看天资的，我天资愚钝，便是成不了气候的！”

　　晏渊还是头一回见人说自己笨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不由地大笑起来。

　　晏渊越是笑得大声，壑生越觉面上无光。他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的葫芦，胆怯又有些骄傲地递给晏渊，说道：“龙王陛下不用笑话我，我虽法术修炼得不到家，可我炼的法器是一等一。”

　　“这是什么？”

　　“这是我炼的酒壶，你别看他只有一瓢那么大，里面能装无穷尽的酒，且拿起来都像是空的一样，一点都不费力。”

　　晏渊挑了挑眉，手指在酒案前轻轻划过，两盏酒杯赫然出现，他笑道：“那给孤斟上。”

　　壑生的葫芦盖一拨开，桃林仙酿的香气便弥漫开来，溢满鼻腔，晏渊又惊又喜：“这……这不是？”

　　“龙王陛下这下可不能说我没用了。”壑生瞧着晏渊，心满意足地笑了。

　　“孤从未说过你没用。”

　　壑生陡然与晏渊对上视线，耳廓有些发热，他偏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是特地为我带的？”

　　答案不言而喻。

　　但壑生不承认，便不作数。

　　两盏过后，晏渊半个身体都靠在壑生身上，脑袋歪七倒八，恍若一副醉态。

　　壑生知道他没有醉，但他愿意给晏渊枕，就这么坐着，连他的心湖也跟着平静了。

　　“阿生。”晏渊歪着头，突然开口。

　　壑生不明所以，听晏渊接着说道：“孤不让你回蟠桃会，你怪不怪？”

　　晏渊知道壑生是多么期待这次蟠桃会，可他硬生生地将这期待扼杀了，蟠桃会才刚刚开场，便已结束。

　　壑生没多想，答道：“龙王陛下方才还说此地美景胜似瑶池，既有瑶池美景，又有仙酿，也算是蟠桃会尽兴了。”

　　晏渊破颜展笑：“如此，还差了一样东西。”

　　不等壑生反应，晏渊伸手在他身后一扬，原本空空如也的掌心中竟凭空生出一个粉嘟嘟的大桃子来。壑生喜出望外：“这是……！”

　　“这蟠桃六千年才熟一季，吃一口可延年益寿，一个下肚便可长生不老了。”晏渊递给壑生，没有一丝犹豫：“给你了。”

　　壑生捧着这沉甸甸的大桃子，心里五味杂陈，谁又能说龙王陛下心里，不曾有他呢？

　　“只有一个吗？”壑生傻乎乎地问。

　　晏渊失笑：“贪心鬼，就这一个都不知道费了我多大的劲！你以为是街市上卖的，多少钱一斤啊？”

　　“那我与龙王陛下一人一半，壑生不想一个人长生。”

　　晏渊的手掌轻轻揉着壑生的头，笑道：“傻泥鳅，孤为龙，龙自然长生，孤想让你也长生。你都吃了，一滴不许剩。”

　　“那不老呢？不是说长生且不老吗？

　　“若真是有用，天上怎么还见这么多老君的？可见也不过是噱头，不过……说不准能多年轻个几百年吧。”

　　晏渊话音刚落，就见壑生默默享用了起来。逗得他哭笑不得：“你这是怕老啊？”

　　壑生正吃着蟠桃挪不开嘴，便任由他笑话了。然壑生也自觉犯傻，晏渊就算是一千六百岁，也还年轻着，可他这个泥鳅精又能活多久？还想这许多做什么，能吃则吃吧，这一颗蟠桃比他二人加起来的年纪都大，多少能管点用吧！

　　晏渊撑着下巴倚在一旁，瞧他吃得香，直觉得可爱。一杯接着一杯仙酿下肚，身体也不由燥热起来，嘴上却说：“你倒是慢点吃，这蟠桃份量不小，小心噎着。”

　　“噎不了，我很会吃东西。”

　　“小馋泥鳅。”晏渊哑然失笑。

　　壑生吃好，遂向晏渊满足地笑道：“龙王陛下，咱们回去吧。”

　　晏渊好酒，且千杯不醉。这回也不知怎么，不过多饮了几盏，便有些飘飘然。

　　壑生一路都有些紧张，与他说个不停：“龙王陛下，可不能睡着了，等到家了再睡。”

　　临到黑水河，巨龙一头栽进水里，幸而没掀起大浪，惹出祸事来。

　　回到龙宫，晏渊便化成了人形，由壑生扶着，仍是站立不稳，倒在榻上。壑生立即便要起身，却被晏渊一把拉了回来。

　　晏渊将他压在身下，似乎没使什么劲，壑生条件反射地抓着他的衣衫，动弹不得。

　　壑生见晏渊的龙角若隐若现，闪着青色的幽光，眸色由黑转红，便知他是想要了。也不反抗，只呢喃着说：“龙王陛下究竟是真醉假醉。”

　　壑生细蚊一般的低语都被晏渊含下，醉不醉的，今晚这黑水河都不会安静了。

　　夜色静谧，月明星稀，一场荒唐情事在一声龙吟中结束。壑生光溜溜地披着一件外衫，脸上还留有一些红晕，晏渊半身倚靠在榻上，已恢复清明之色，这让壑生更是怀疑，他方才莫不是装的。

　　“阿生。”晏渊闭目，开口道：“过两日，孤要去墨河镇一趟。”

　　壑生闻言，微微抬头：“先前在司命殿也听提起墨河镇，是有何事？”

　　晏渊顺势将他揽入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想起日间在蟠桃会，龙女说起墨河镇近来怪事频发，不仅扰的人界人心惶惶，就连冥府和司命殿都有所牵连，让他下界去探查。若是可以立功，便可不用再待在墨河，重回天庭授封神职。

　　晏渊本就从未想过重回天庭，他乐得一世都待在黑水河，做个自在的墨河龙王。就算要下界探查，也是因为墨河镇乃是他的领地，而非为了天庭的虚职，故而当即拒绝。

　　但壑生私入司命殿，触了文昌神君的逆鳞，他唯有借机应承下来。查明真相，也算是还文昌神君一个人情。

　　晏渊摩挲着壑生的发尾，只道：“姑母说墨河镇近日不太平，让孤去瞧瞧。”

　　“龙女大人让去的？莫不是王母娘娘的授意？”

　　晏渊诧然：“你这小脑瓜子倒是动得快，你倒说说，若是王母娘娘的授意，当如何？”

　　“自然是有机会让龙王陛下恢复神位啊。”壑生兴奋地说着。

　　他倒是说的不假。

　　“你可知恢复神位意味着什么？”晏渊的声音清清冷冷，全然感觉不到刚才的热意。

　　壑生不答，晏渊以为他懵懂无知故不答。但壑生心里清楚，恢复神位就是离开这黑水河。

　　晏渊可以上天，可以入海，可他一条小小的泥鳅精，只有黑水河的一方天地为生，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希望晏渊可以回到属于他自己的位置。

　　“那龙王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壑生转而问道。

　　晏渊这才露出些浅浅的笑意：“你和孤一起去。”

　　壑生的欣喜一闪而过，可他是墨河龙宫里唯一的精怪，不由担心：“我若是走了，谁留下看家啊？”

　　“你一不能抵御外敌，二不能识破诡计，你看家？还不如那金钟鼎呢。”

　　壑生对晏渊的取笑愤愤不平，可能和晏渊一起出行，他又觉得高兴。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